香水百合(上)
夜里落了点雨,庭中土壤微潮,水泥小路则干得差不多了。
杜鹃花开正当时,大朵大朵浅粉或洁白的花朵挤挤挨挨,缀在枝头。
山茶也开了,深红花朵含羞带怯,掩映在绿叶间。
树木伸出嫩绿的小手,轻轻招摇。
我抱着手炉,斜倚着软榻,翻着书,注意力却完全不在其上,渐渐出了神。
十三岁的我骤然失去双亲,奶奶不久后也病逝,几位叔叔伯伯商议过后,将我送去c市小姑姑家。在那里,我第一次遇见许湛和林悦微。
许湛是姑姑的独子,性格阳光开朗,长相帅气。林悦微有如小说里恶毒女配标配的妖艳容貌,眼睛尤其勾人,眸若桃花。
而我,相貌平平,身材一般,个子不高,与他们极不相称,是最不起眼的陪衬。
然而我很喜欢黏着林悦微,与她同进同出,抱着她撒娇。
对此,许湛很是羡慕嫉妒,他暗恋悦微,毫无疑问。
我不认为他们要是在一起能一直走下去,许湛不适合悦微。
长相和家世影响,悦微极少获得女孩子善意和友谊,尤其是同龄女生,所以我们很快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于是和悦微不对付的几个女生找我谈话,劝我远离她,说她的坏话,骂的相当难听。
我很生气地反驳,说她们被嫉妒腐蚀了心灵,面目丑恶,更不像好东西。
那以后,我理所当然成为她们排挤欺负的对象之一。许是因为我与悦微关系好,而悦微她们不敢欺负,她们就将对悦微的不满怨恨发泄到我身上。
我知道自己寄人篱下,人微言轻,势单力薄,所以选择忍耐。但不是所有的欺辱我都会忍,我不惧怕她们,也不是不敢将这些事说出去,我悄悄留存收集证据,静待时机。
当然,因为我向来黏悦微得紧,并且从不像其他几个那样会乖乖听从她们的话送上门被捉弄,她们又不敢让悦微知道我被她们霸凌,所以只能在有限的我在校期间伺机而动。
我找过几位受她们霸凌的女孩,询问她们愿不愿意帮我,我的证据还不够,不足以让她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但我的计划没能完成,事情就被悦微撞破。
她眼眶红红的,坐在椅子上,书桌上放着个小纸箱,是打开状态,我立刻意识到不妙。
“桑晚晚!你可真行啊,整整一个月,你愣是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我要是今天没发现这纸箱,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她像个发怒的小狮子,气势汹汹,眼里泛着晶莹的泪光。
脑子里准备好的辩解的话语打了结,怎么也吐不出来。
一片温暖包围住我,肩头传来湿濡之感,她在哭。我瞬间不知所措,手忙脚乱,身体骤然僵硬。
不论是大人的调侃、许湛的回忆,还是我与悦微相处的这些时日,我都能看到悦微的自信骄傲,坚强固执。
她就像是头戴王冠的女王,讨厌哭泣,不肯在人前落泪,始终高昂着头颅。
但现在,她因为我的遭遇而流泪。
“没,没事的,我不疼。”良久,我道。话一出口我就开始懊恼。
她没说话,气势汹汹地检查我身上的伤,我脸烧的厉害,努力制止。她扁扁嘴,作势要哭,我屈服了。
后来悦微拿走了那箱证据,她找到她的父母帮忙,很快那几个家伙不得不转离学校。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都一知半解,其他人更加不清楚,那几个遭欺凌的大抵认为与我有关,认真的向我道谢,其中一个忽然情绪崩溃,她哽咽着说,她原本打算自杀,她实在撑不下去了。
女孩叫木锦,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那个曾经被校园欺凌到绝望想死的姑娘,现在是个优秀的律师,常常几乎无偿的帮那些同样受欺凌的学生打官司。
思绪回笼,窗外雨淅淅沥沥,我起身去厨房煮了一小碗馄饨,安静吃完,洗干净碗筷,又坐回原处。
困意渐起,我干脆在软榻上睡了一觉。
我不太喜欢许湛,在我跟悦微说出此事时,她惊讶的瞪大眼睛,让我想起前些天木锦带我去看的几月大小奶猫。
这似乎是件很没道理的事,许湛又高又帅,篮球打的好,成绩也不错,从来是班级前十,性格好,朋友一大堆,暗恋他的女生可以绕一中一圈。
虽然他是小姑姑的儿子,但我们并无血缘关系。
我在g市呆了三年多,18岁的林悦微出落的更加漂亮,情书和礼物常常塞满她课桌,我也时不时被人拦住委以“重任”——转送情书和礼物。
尽管我对他们很看不上眼,但还是会帮着悦微认真收好这些情书,礼物能还回去的,尽量还给本人。没署名的则收集起来,周末带去福利院送给小孩,有些则分给同学,比如蛋糕奶茶什么的,这些不好保存。
我的郑重其事令悦微很不解,我说,我只是认为每个人的感情都值得认真对待,他们的心意你或许不接受,但请别伤害。
我的朋友不再只有悦微,但悦微一定是最重要也最特殊的。
暑假因事回了趟老家,回来后悦微告诉我,她在和许湛交往。
我怅然若失,却又觉得果不其然。
我祝福了他们,识趣地减少缠着悦微的时间,并为他们打掩护。
可我没想到,还是朋友时无比包容悦微的许湛,交往后总在挑剔嫌弃她。
说她小气,善妒,矫情,任性,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他们开始争吵,闹得不可开交,三天两头冷战。
已经长得高我一头的悦微埋在我怀里委屈地哭泣,我找许湛谈过几次,无果。
我很心疼悦微,加倍对她好,我不会劝悦微改变自己,我认为她很好,许湛配不上她,不值得她为之改变自我。
我不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总之,他们分手了,悦微主动提出的,而且再没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