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末日·异变
楔子
秋风渐起,气温忽地降下来,前一天t恤短裤还嫌热,窝在空调房不肯出门,今天却需披上一件薄外套。
太阳也罕见地完全被云层遮盖,一丝阳光也无。
天还是亮的,落叶还未生出,空气已染上萧瑟的意味。
我难得出了门,站在街道边,内心惶恐,对未来忐忑不安。
街上空荡荡,行人无几。这些天风攀折下的枝叶无人清理,堆积在墙边道旁,深深浅浅的绿夹杂在一起。
秋风打着旋儿,不知从哪儿揭下一张广告传单,慢慢悠悠落在我面前。
我弯腰拾起,纸上布满凌乱的线条。这些旁人眼里毫无意义仿佛孩童随手画下的涂鸦般的线条,在我眼中迅速拆分重组为几句话。
出行时间:18:00至次日凌晨3:00
采购时间:正午12:30至下午1:00
请自觉于有六芒星标记区购物,如若违反遭受袭击,自行负责。
狩猎时尽量减小动静,处理干净现场。
我闭了闭眼,风轻轻抚过脸颊,心情平静下来。
我知道,事态已不可逆转。
一
教室里人差不多走完了,大多数教室也熄了灯。我站起身,收拾桌上书籍物品,整理归类放好。
窗外夜色凉如水,几颗星星顽强发着淡黄的光,持久亮着。
我从窗户往下望,一片浅墨色中,路边似乎卧了个人。夜太暗,我疑心是错觉,看花了眼,没放心上。
然而迈出校门那刻,我忽然心悸了一下。
---
早读是英语,大家都有点困倦惫懒,读书声不大,借机讲话的不少。
往常英语老师时不时会来班里转一圈,然而过了半节课还不见其身影。许是有事耽搁了吧。我想。
懒得开口读书,我自顾自发起呆来。神游中,不知怎的,心念一动,我想到昨夜见到的景象,下意识偏头看向窗外。
我看见一个穿碎花裙子的女人卧在路远离教学楼的一侧,她穿的裙子很熟悉,我想到了英语老师。
怎么会,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英语老师没事躺路边干嘛,如果真是人晕倒在路边,怎么会没人看见,大家又不是瞎子,应该不是真人。我没再去想。
到英语课时,英语老师依旧没出现,来了个人说她生病了,这两天没法儿来上课。让我们自己写作业。
我心里一紧,扭头望向窗外。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风景一如既往,路边没人躺着。有上体育课的学生三三两两途经此处。
是错觉吗?我心里泛出疑惑。
------
德里特此次出差,特意带了妻儿,打算这次谈判结束后带他们好好玩一玩。
他是一个三四十岁的成熟男性,有鹰一般锐利的眼,气场强大,声名在外,轻而易举给对方施加强大心理压力,打压他们的自信。他总是微笑着指出对方错误、缺陷和漏洞,为己方公司争利。
谈判相当顺利,结束的很快,他们友好地握手,交谈着离开。
行到门口,对方提议请他吃饭,他婉言谢绝,拿出手机在对方眼前晃晃,说妻子儿子正等着他一起去吃大餐呢。
对方很遗憾,约了下次再请他吃饭。
忽然一个男人发了疯,扑咬周围的人,德里特帮忙制服时被咬了一口,好在只破了点皮,不严重,便也没在意,倒是对方连连道歉,赔了他大笔医药费。
------
晚二下课的时候,我下楼去交班务日志。
我是学习委员之一,班务日志这项任务是由我来做的,每周星期四要交一回,到新建不久的综合楼去。
很奇怪,不知为何起了大雾,视线严重受阻,虽然夜里能见度本就不高。
看着这诡异的大雾,我踌躇片刻,毅然一头扎进去,向新综合楼走去。
很安静,四周静悄悄,我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
一路上,我没碰到任何人,未知的恐惧不可避免地笼罩住我。
我放好班务日志,转身离开,余光捕捉到一抹人形黑影朝这边走来,姿势略感奇怪。
当它走入灯光照射范围内,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加快,呼吸变急促。
跑!我疯了般往教学楼跑,沉浸于恐惧中。
然而它的反应、速度比我快得多,我被迫拐进了厕所。
背靠着隔间的墙,我无比绝望地屏住呼吸闭上眼,等待死亡降临。然而许久没有动静。
我诧异地睁开眼,它与我非常接近!
它就在我身前!!
瞳孔缩成点,生着尖牙,皮肤青白。
它冰冷的手按住我,嘴微张,将要俯身咬上我脖颈。
肾上腺素分泌剧增,心跳骤然加快,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地成片地冒出,汗毛直立。
它忽然凑近,像是在确认什么。而我此刻福灵心至,意识到什么,大脑急速运转。
很久以前陪别人看过的丧尸片内容残片一一浮现。
它应该是有缺陷的,依靠什么来分辨,可到底是什么呢?
耳畔传来教学楼学生的笑闹声,它动作微顿。我捕捉到这点。
声音,是声音!
电光火石间,所有零零碎碎的线索串联起来。我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动不动,死死屏住呼吸,降低存在感,即使已经有些缺氧般的难受。
而教学楼也恰到好处突然爆发出朗朗书声,是晚三了么?
我仿佛出现幻觉、幻听、幻视。好像有什么人得意洋洋向我邀功,说要不是他们我肯定脱不了身。
呼吸恢复,我从一片光怪陆离的幻境醒来,那疑似丧尸又不太像的东西已离开。
我神思恍惚,动作小心地走回了教室,然而外表一片正常,没有人发觉我的异样。
二
教室里书声琅琅,我却坐立难安。
左手边的座位空着,据说他病了,请假去医院了。但我对这一说法始终抱以怀疑。
英语老师穿着条熟悉的碎花裙子进入教室,原本有些虚弱半死不活的读书声骤然增大,令我有些难以忍受。
放在先前,我应是会抬头看一眼进门的老师,继续发呆走神或盯着课本装模作样一会儿。但此刻我却浑身僵硬,呆坐原处,直到她视线将扫过来我才如梦初醒,匆忙扭过了头,摆出一副好好学习的模样。
我终于肯定,我所经历的一切不是什么梦境,不是我臆想出来的!现在在教室走动的决不是我的英语老师,是一个继承了她记忆身体的未知生物。
她走过来了,在我身侧过道徘徊,像是走累了,坐在我旁边空着的位置。
然而我心底无比清楚,她是冲我来的!
像一个关心学生成绩的普通老师一样,她问了我些问题。看似寻常普通的询问,我却能听出背后的深层含义。
她是知道我被袭击的事,所以来试探我是不是变成了她的同类吧。如果被发现……
我从来不知道我可以有这么好的演技。当她满意离去时,我背上已满是冷汗。
我舒了一口气,随意扫视了下班内同学。
忽然,我意识到不对;为什么,班里的同学这么安分在读书,声音都没怎么变化?
视线模糊了一瞬,再次清晰时,景物已然转变。
我站在窗边朝下望,路边卧着个人,我看见两名学生一边说笑一边向那边空地走去。他们似乎看不见那个躺着的“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临近。
他们离“他”愈来愈近,我也越发紧张恐惧,我想提醒他们,然而嘴唇开开合合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想避开不去看接下来的事,我想让同学看看窗外,但我动弹不得。
我只能看着事情一步步发展。
他们越过“他”了,庆幸的是,“他”没有动静。可在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忽然爬起,摇晃着向他们走去。
我的心仿佛跳到嗓子眼儿,紧张与恐惧充斥我的头脑。
他们被咬伤,僵硬卧倒于地,一段时间后复又爬起,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究竟,有多少人被转化了?学校里,班上同学中,还有几个是正常人?我还有人能相信吗?
我精神恍惚了一瞬,再度回过神来,下课铃已响起又落下,同学们嘻嘻哈哈,拿了饭卡准备去食堂,或是摆出携带的早餐,或是困倦地趴在桌子上补觉。
是幻觉吗?不,那是我遗忘的记忆。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和煦,我心里却阵阵发寒。
我走进洗手间,听见一道声音。
“确认过了,她没被咬,转化失败了,但那段受袭击的记忆被遗忘,不用担心暴露。就算她记得又如何,一个小孩能做些什么,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女人语气满是不在意和嘲讽轻蔑。
“这里的人又没有办法分辨我们,你怕什么,畏畏缩缩一点也不像……”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除了我以外,洗手间还进来了几个别班的女孩子,但她们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也看不到隔间里的人。
就好像,她并不存在。这种情况与之前一模一样。
所以,他们的能力,是认知扭曲吗?我忽地记起从前在某本小说里看到的一项能力,无比契合眼前场景。
三
生活一如既往,表面没有任何变化,我坐在教室听课。
英语老师穿着碎花裙子在台上讲单词。无论是讲课方式、语言语气,还是下意识的小动作,都与记忆中的真正的英语老师没有什么出入。可我不能肯定,到底是我的记忆被篡改过,还是确是如此。
你看,我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我没有与任何人说起过这些荒诞的经历,我不能确定谁还是人,谁又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就算是说给了同为人类的他们听,又有什么用呢?谁会愿意相信这么离谱的事儿?大抵当作笑话或者故事听一听,就忘了。
我不自觉地走神,然后……
忽地她轻佻地笑了,朱唇轻启:“主角出现了呢。”
------
德里特摇晃着站起身来,妻子儿子颈侧的血洞正快速愈合着,停止的心脏重新跳动,体温回升,有了浅浅的呼吸,然后,睁开眼醒来。
借着汽车玻璃,德里特看见自己的模样,牙齿变尖长长,还染着血,脸色青白,尚未恢复。
花了好几小时,德里特和妻子才接受现实。随后他们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世界还有多少人是正常的?
------
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紧张恐慌的情绪在暗地里生长。人们还是正常的进行各种活动,社会很稳定,秩序比从前还好上几分。
但我知道,回不去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类,也隐隐察觉到不对劲,所以行为举止都小心了不少,囤起生活物资缩在家里不怎么出门。
风吹着落叶,一张报纸摇摇晃晃飘落我跟前,我弯腰拾起,日期是半月以前,左下角是一串凌乱的笔画,貌似无意义,其实是只有非人类才能看明白。
为了更好地分辨正常人类,所有非人类固定在某一时段外出,以免被同类袭击受伤死亡。
我已不算人类,我的异变是悄然完成的,无声无息,不声不响。
如果不是某天无意间在镜中瞧见自己尖利的牙齿,我可能不会知晓,自己已经不是人类。
我拉着约十岁被宠坏的侄子快步走到市场挑选食物。
这里的人表面看起来若无其事,实际上心思都不在购物上,眼神隐晦地打量周遭人。
我不由自主地焦躁。
可他一会儿说要这个,一会儿说要那个,最后他拿起专为普通人类所设的陷阱,固执地要求我买下。
我一再拒绝,试图和他讲道理,但是他不听。他开始撒泼打滚,周围人和非人的注意力集中过来。
我的情绪变得很坏,萌生一个可怕的想法,又或者,这想法一直存在,只是现在,我不想克制了。
“你很想要是吗?”
我弯腰搂住他,很温柔地询问,牙齿伸长变尖,狠狠扎进他脖颈。
周围人惊恐地看着我,而我只是冷漠地制住开始异变挣扎想要扑向他人的男孩,抱着他往外走。
阳光下,一双血眸闪着妖异的光。
我撕破了那层虚伪的面纱,让真相赤裸裸暴露在外。打破了原本的平静,若无其事。
以后会怎样发展呢?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