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流言
陶之凉回到江晚照小院里的时候,他还在书房里挑灯夜读,看着窗户上映出的剪影,小桃树精咂了咂舌,感叹一句做人真辛苦。他也没去打扰,自己悄默声地去摸了一壶酒,一旋身上了房顶,抬眼看着夏日满天繁星,吹着晚风好不自在。
倒是江晚照闻到了桃花香和飘散过来的酒味儿,知道是之凉回来了,说来也好几天没见到他,索性放下了书卷踱出门去,和他一起欣赏这无边月色。见江晚照出来,之凉也没征求他的意见,直接桃花瓣儿一裹就给拉上了房顶。经历的多了江晚照也不慌张,安安静静地坐在了一旁,看着仿佛伸手就能够到的星子,他突然发问,“天上真的住着神仙吗?”
陶之凉一整个哽住,“我也不知道啊,打我生成之日起就是住在地上的,没见过天上的神仙。或许是有的吧!”江晚照也不在意,他就是随口一问。突然陶之凉神秘兮兮的问他,“你猜我今晚上碰到谁了?”
江晚照轻轻笑了,“既然问我,肯定是我也认识的,我猜是尹宛云吧。”他们傍晚分别,如果之凉在街上游荡,会碰到她也不稀奇。
之凉张大了嘴巴,“你怎知?猜的这么准!”看着小少年吃惊的模样,江晚照嘴角的笑容慢慢的扩大,“我向来聪慧。”桃花少年不屑的嗤了一声,“我看你就是瞎猫抓到死耗子——歪打正着。”说着又朝着江晚照靠近过来,“你再猜她发生了什么事?”
江晚照有些无奈了,“饶了我吧!我真猜不出来,不过对她的事我也不挂心,你要是不想讲的话就算了。”他笃定桃花少年藏不住话,果真陶之凉是半点也不藏私,劈里啪啦地把今夜自己看到的事儿都讲了出来。
“之凉果真是个有善心的,”江晚照先夸了他,“谢谢你救她”,接着非常诚心的道了谢。陶之凉倒是闹了个脸红,他也是顺手的事儿。江晚照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大意了,他应当把尹宛云送回家去的,只是自己这样的身份怕也是不大方便,被贺家人看见了又该生出一些口舌之非,对尹宛云的名声也不好,她的处境本就很艰难了。只是如果没有之凉的帮忙,尹宛云在见过他后出了这等事儿,他会一辈子活在愧疚中的。他又非常郑重地给之凉拱手道谢,让桃花少年反将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次日休息,清早江晚照小院的门就被敲得震天响,“晴空起了吗?快开门,我来啦!”已经在书房练字的江晚照扶了扶额,起身去迎陈思安,“怎得来的这般早?”“还早?我父亲已经撵着我晨练了半个时辰了,喏,给你带了街口的油糖饼,快接着。”陈思安将糖饼塞到江晚照的手里,顺便捶了捶他的胸口,“晴空你也该练练了,看你这身体瘦弱的。”被捶的一趔趄的江晚照无语。
“听说街上新开了家书肆,我们一会儿去逛逛吧,去吧去吧晴空。”陈安之绕着晴空转,转的他晕头转向的,“去去去。”
新开的书肆人声鼎沸的,好多学子三五成群的在挑选书籍,“听说有大儒新作的赋,在哪在哪?”“诶,你听说了嘛?昨个晚上贺家的少夫人被流氓给欺辱了!”“哪个贺家?贺伦贺知州?”“这徐州城里能排的上名号的贺家还有几个?可不就是嘛!”“贺溪禹的夫人?这话可不能瞎说,毁人名节的话可是会要人命的。”“这可不是我说的,街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好多人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贺溪禹在学子间也向来有名声,大家对他的事情都关心甚多。
江晚照和陈思安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都有些情绪复杂。陈思安更是满眼的疑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走吧,先回去。”路上两人都未曾言语,陈思安不禁想,尹宛云这命运也太蹉跎了一点。
江晚照虽然对尹宛云的感情淡去了,但他也不愿看到她过得如此艰难。“她昨个和我们分开后天色还亮着,她没回去?”陈思安发问,“也是,是我我也不愿回去”,“这徐州城的治安还行啊,没乱到这份儿上呀!”江晚照也不清楚这谣言一夜之间怎么就传的满城风雨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贺家为了保存自己的颜面肯定是要休妻了。他想了想,此事还得找之凉帮忙。
涉及到陶之凉,江晚照也不能对陈思安讲太多,只能含糊着说“我也不太清楚,安之你先回吧,我还有些事情。”陈思安狐疑的看着江晚照,“你不会要管这件事吧?你可别给自己惹得一身骚,我不同意!”江晚照推搡着他让他回家,“我和那位喜好饮酒的朋友有约在身,要去赴约了,你快回!”陈思安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警告。江晚照对他摆了摆手,“明日见。”
回了小院儿,江晚照没看见之凉的身影,他朝空气中问了句“之凉在吗?有事寻你帮忙?之凉,之凉!”“做什么?像个呆子!”陶之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尴尬的江晚照红了耳尖。
“今天街上关于尹宛云的流言传得到处都是,昨个晚上发生的事今天早上就满城风雨了,我觉得这背后必有推手,之凉你神通广大,能否帮我查查看。”陶之凉戏谑的看着他,“哎呦,旧情难忘?想故梦重温?”江晚照闹了个大红脸,“只是觉得,这世道女子生存实属不易,能帮她一把就帮一把吧。”“知道了知道了,我偷偷潜去贺家看看,啧啧啧,真是个痴情种!”
江晚照觉得,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关于尹宛云的流言甚嚣尘上,甚至已经变成了她水性杨花故意勾引两个男子,急不可耐在那避人处就要行苟且之事,被巡城的兵士撞了个正着。学堂上学子们也在偷偷议论,“那尹家虽是富商,到底不如世家会教女儿,怎么教出个如此风评败坏的,倒是辱了贺家的名声。”“你忘了吗?当初尹家的嫡女就是怀着身子嫁入乐家的,看来这尹家的女儿都是水性杨花的。”
陈思安实在听不下去,站起来呵斥道,“读书人不着重于学问,反倒像那长舌妇一样背后议论他人,不知羞耻!”众学子面皮一热哄散了去,在背开陈思安和江晚照的地方,又开始议论起来江晚照和尹宛云过往的恋情。
此时的贺家气氛也是十分凝重,尹宛云跪在厅堂上,面前坐着气得摔了好几个茶杯的贺伦,“真是丢脸至极。”贺溪禹在边上好言相劝,“父亲消消气,这些都是谣言,实属污蔑之词,事情真实情况己轩哥最是清楚不过,我拉他出来向众人解释个明白。”“还嫌不够丢人的吗?”贺伦怒喝道,“你也是,出门也不带个丫鬟小厮,现在出了这事儿谁能解释得清?”他的手指差点要戳到尹宛云的头上。贺夫人在边上直唉声叹气,“实在不行,休妻吧!”
尹宛云瞪大了眼睛,她怎会讲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自家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她自己心里没数吗?哄骗她嫁了进来现在出事儿了就要把她一脚踢开?被休的女子要怎么活下去?“母亲,我是清白的。”她急切地辩解道。
“你现在的声名被传成这样,就算你是清白的,又有几个人能信?我们贺家丢不起这个人”,贺母说到,“原本指望你嫁进来能给贺家传宗接代,贺家就这一根独苗,哪想到你也是个不争气的。”贺溪禹又劝着母亲说女子被休之后处境艰难,还是不要轻易休妻。
尹宛云满肚子的怨言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还被贺父罚跪在地上,心里一阵阵发寒。
按理说出了这种事儿,贺溪禹应最是面上无光的,可他跟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全然不把流言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