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何三水
“你当真当街杀了人？”
源凌刚才一听到世子的吼叫声，心里就怦怦直跳，待听到金姐喊小安，忍不住的想回头朝后看。
但是奈何手臂被绑，他扑倒的方向正好背对着那边，身体一动，胸腔剧痛难当，源凌根本无法回头。
现在此人就蹲在自己面前，用轻柔地声音问着自己有没有杀人。
源凌用力仰起脖子抬起头看着安生。
这人乍一看和安生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听声音是的，再细细的看看眉眼，好像也像。
胖胖的安生瘦下来，应该就是眼前这人的模样吧。
源凌心里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快的源凌根本抓不住，但是源凌内心深处本能的欣喜，放了心，难过，又委屈……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源凌内心五味杂陈。
“是！是我杀的！”源凌压下眼底的情绪，冷着声音说道。
“小林是为了救我，我愿意帮小林承担一半的责罚！镇判大人开开恩吧！”金姐在后面听着不太对，赶紧放声大喊。
“你杀人之前可有犹豫？”安生噙着一丝淡漠的笑容继续问道。
源凌直直的盯着安生，内心波澜疯起。安生跟自己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就仿佛自己对他来说是个不怎么相干的人。
“不曾犹豫！”源凌负气回道。
其实怎么没有犹豫过呢，要不是那个疤脸大汉肆无忌惮的欺侮金姐，源凌根本就不会出手杀人，或者说是不屑出手杀人。
“那杀人之后可曾后悔？”安生面色不变的问出第三句。
“未曾后悔！”
说完全不后悔，那就是在自欺欺人。但是源凌看着安生如此冷漠的对待自己，对自己额头的青肿嘴角的血痕视若无睹，安生对自己的伤势毫不关心的态度让源凌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气来。
“你听到了吧！这人就是死有余辜！”淼镇判听了源凌的回答高兴坏了，这不妥妥的给自己送把柄吗！
镇山则隐隐有些奇怪，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对话听起来不像是朋友，倒像是对头。
安生根本不理淼镇判，双眼直直的盯着源凌的双眼。
看着源凌眼里穷途末路般的倔强，安生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表情，低声朝源凌说道：“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命给夺回来，怎么这会儿又不珍惜起来？”
“命是你拼死救的，你随时可以拿回去！”源凌说着突然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咳嗽间从嘴里飞出的血沫一部分落在地上，一部分沾在了安生的衣服下摆和鞋面上。
源凌一边咳嗽，一边放下自己的脖子，用青紫的脑门抵在地上。看来是已经没有力气了。
安生忍住想去帮源凌拍后背的冲动，直接站起身来直面淼镇判，脸上又恢复之前笑盈盈的表情。
“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淼镇判声音听着甚是愉悦，毕竟刚才源凌的话就等于是直接认罪，那定罪也是板上钉钉最正常不过的事儿。
“不知道三水你做为三淼镇的镇判，对镇上的人可都有了解？”
镇山眉头微皱飞快的朝淼镇判瞟了一眼，果然淼镇判听了安生的话之后，脸肉眼可见的绿了。
淼镇判原名何三水。这个名字是当时的镇判，也就是淼镇判的爷爷起的，听说是算命先生算出来淼镇判五行缺水，上头两个哥哥都是幼年夭折，淼镇判本该排行老三。爷爷想着不是缺水吗，那干脆名字直接了当就叫三水！
淼镇判自己极不喜欢这个名字，觉得听着又土又笨，三水三水……把本就不算聪明的他衬的更加愚笨了。
但是爷爷也是一个固执之人，不同意淼镇判改名字，淼镇判在成年之前也曾努力过，一哭二闹三上吊，各种法子都想了，但是自己的爷爷就是不松口，淼镇判甚至恶毒的想过如果自己的爷爷死了，自己就可以改名字了，毕竟父亲对自己还是挺言听计从的。
但是直到十八岁，自己的名字正式落到何家族谱上，爷爷都依然身体健康。
看着结局已定，淼镇判也不再妄想，在族谱落定那年的年节上，祝福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话，也说得是真心实意，但是没有想到刚过完年，爷爷突发恶疾病逝了……父亲伤心过度，不慎感染风寒，结果没多久也撒手人寰……
淼镇判伤心欲绝，觉得是自己把爷爷给咒死了，还连带着父亲也没了，从此对三水这个名字更是听不得。
以前听到这个名字，就只觉得是傻蠢笨，现在听到这个名字，不仅觉得傻蠢笨，还有对亲人逝世的伤心欲绝和对自己曾经咒过亲人的愧疚和厌恶。
已经好久没有人喊出自己的名字了，以至于安生喊出来之后，淼镇判怔了片刻才意识到他叫了自己三水。
“大胆！本镇判的名字也是你叫的！”淼镇判直接拍案而起，镇山一晃神没来得及按住。
“这么生气干什么？可是因为对这镇上的人没什么了解？”
“你放屁！我父亲，我爷爷，我们家祖祖辈辈，男丁都是三淼镇的镇判！我更是从小就对三淼镇地形人口烂熟于心！”
“别激动嘛……”面对暴跳如雷的淼镇判，安生面色不改又抛出一问：“那你对于三淼镇近年来多出的外来人口，可都了解！”
“自然！为保三淼镇安定，所有的外来人口我也都派人暗中一一盘查过！”淼镇判说着说着突感不对。
明明自己才是镇判，这对话听起来怎么像是自己在向安生解释汇报公务……
“那你可知那日死的疤脸大汉是什么来历？我这位朋友又是什么来历？”
心虚的瞄了一眼镇山，又环顾了一圈判台下看众们一张张欲知后事的脸，淼镇判强作镇定的说道：“那大汉来三淼镇有些年头，我自然对他的底细一清二楚。至于这人……”
淼镇判低头看了一眼源凌，清了清嗓子：“这人刚来三淼镇没有多久，暂时还未探寻到底细。”
实际是派人查过了，但是什么也没有查到。
正常外来人口进入三淼镇，绝大多数都是通过沙漠那边跟着骆驼队进来的，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出个一二三来。但是源凌并不是从沙漠那条线入的三淼，所以在查了一个月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之后，淼镇判就撤了探寻的人。
毕竟据来人上报，说是这个外来人看着文质彬彬，老实话少，不像穷凶极恶之人。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人拿起刀子说捅人就捅人。
“这个倒是可以理解。那敢问镇判大人，那大汉是什么来历？可能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这个……”淼镇判犹豫了一下：“朝着旁边的护卫喊道：“你们！去把那个大汉的记录给我拿来！”
“是！”其中一个护卫领命跑下了判台，飞快的跑进了旁边的院子里，不过片刻，就又飞快跑了出来，跑到淼镇判身边附耳说了几句什么。
淼镇判眉头一皱，不自觉的又清了清什么都没有的嗓子：“这个记录突然找不到了……”
“镇判说的可是这个？”安生打断淼镇判的话从怀里拿出一张长方形的牛皮纸，纸上写满了字：“原名陈金飞，年龄三八，圣火人，随西边骆驼队进入三淼……”
“对对对，就是这个，大胆陈安！这个记录怎么在你这里？你竟然敢潜入我府邸偷盗我……”
“陈金飞，乃圣火官府剿匪之时逃到的三淼镇，其本人实际是一个土匪，身上背着多条命案，走投无路才潜入的三淼镇!”
&34;你胡说，记录上不是这么写的！”淼镇判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伸手指着安生，厉声骂道：“你这泼皮无赖，不但盗窃记录文书，还敢擅自修改！”
淼镇判骂完心虚的看了一眼镇山。因为杀人事实明确，他根本就没有再费那个心去看一个已死之人的记录文书，所以并不十分确定安生手里所拿的是否真的是文书原件，但是如果真的如安生所读的那样，那么自己根本不可能让这样一个人留在三淼镇。这点，淼镇判还是确信的。
“此人在进入三淼镇之前，确实干得都是杀人放火，拦路劫道之事，他身上的命案，可不止一两起，所以就算是我朋友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
“你现在就是想往死人身上泼脏水，好救你的朋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定不会信你这个小人之言！”
淼镇判说完朝着朝判台下的看众们望去，安生也顺势跟着看向判台之下，台下的众人事不关己纷纷低头躲避淼镇判十分殷切的视线。
“镇判大人！”
这时从台下突然冲上来一个着装普通的村妇。
村妇跑到淼镇判面前直接跪下磕了一个头。
“大人，我家就住在这个该死的大汉的前面，年前这个大汉说看上了我，一直对我动手动脚，我家男人看不下去，上前阻挠，却被他活活打死，然后他就霸占我家，逼我从了他，否则也要把我一同打死！然后就一直圈禁我，不让我出门。他这两天没有回去，我在心里盼着她最好死在外面，今天我终于鼓足了勇气出门，才听说他真的死了！”
村妇声泪俱下的控诉着，脸颊和手腕上都有淤青，仿佛就是那疤脸大汉犯下恶罪的证明。
“大人，此人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应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淼镇判皱着眉头看着村妇，然后悄悄侧过身子问还站在自己身边的护卫：“此人是谁？”
“村南边的陈寡妇，以前都是跟着她男人在集市上卖自家种的菜，年前她男人确实是死了，这几个月都没怎么在集上上见着这个陈寡妇。”
“这么说来，说的有几分可信？”
“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她男人死的时候她并没有来报冤……”
淼镇判站直了身子，低头看着面前的陈寡妇。
“既然你男人死的冤枉，你当时为何不报？”
“那个挨千刀的威胁我，他说他在外面背了不下十条人命，根本就不怕死，如果我敢到镇上伸冤，他就杀了我，还要把我住在西边的父母和弟弟一起杀了，我信他真的干得出来这丧心病狂之事，所以不敢报冤！呜呜……现在他死了，死的真是好，此人就该死上千百次啊大人！”
陈寡妇说着又朝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我听说他是被一个小哥儿捅死的，又听说今儿个您要审问，我就赶紧来了，我要当面谢谢这个小哥，是他救了我，也想向大人您求情，求您放了这个小哥儿吧！我陈氏对天起誓，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欺瞒夸大，镇判大人明察啊！”
“那这么说来这人确实该死啊！”
“谁说不是呢，杀男霸妻，天理难容，这么说他死的还算晚了呢！”
判台下的看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时候突然有一个看众大喊：“我是陈寡妇的邻居，虽然住的不算近，但是陈寡妇说的应该可信！当时大陈死了这个大汉就连住进了大陈的家里，还经常听到这大汉打骂陈氏的声音，当时我和家人还纳闷，大陈刚死怎么这陈氏就让这大汉进了门，这大汉对她也并不好不是打就是骂，不光是我们家，住在他们家周围的也都时常听到打骂声！只是没有想到有这样的隐情！大人，这么说此人早就该死，您不该判这小哥儿的罪啊！”
“是啊。是啊！”
看众们听了也都是纷纷点头。
“这……”淼镇判恨恨的剜了一眼安生，然后侧回头朝着镇山看去。
镇山面无表情的抱着剑，朝他点了点头。
“那……这三淼镇是大家的，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见，本镇判自然会采纳参考，但是也不能偏听偏信一家之言！这样，人先且放回去，此事容本镇判再查一查，如果陈氏所言皆实，那此事便就此作罢！如果查出来所言是虚，本镇判不但要治此人的杀人之罪，你等的胡言之罪，本镇判也不会放过！”
“镇判大人英明啊！”
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淼镇判在这一片称赞声里带着镇山黑着脸走了。
路过安生身边的时候，还特意重重的哼了一声。
安生不以为意，待淼镇判走后，走到源凌身边，想要扶起源凌。
把人翻过来面朝上，却发现源凌的身体毫无反抗，双眼紧闭，原来早就昏死过去。
“小林怎么样？”金姐苏婶等人冲上判台围到源凌身边急切地问。
“应该是昏了，没事，性命无忧。”
安生说完便弯腰一只手伸到源凌的后背，一只手伸到源凌的腿下，直接把源凌抱起来，然后穿过众人走下判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