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唐宋两朝之道教
南北朝崇奉道教已见于前。南朝宋文帝且立玄学，使何尚之主之，召集生徒，与儒学并峙。北周武帝虽毁灭佛道二教，然帝死而即复。隋文帝亦崇道，其开皇年号，即采自道书者也。开皇二十年诏曰：“佛法深妙，道教虚融，咸降大慈，济度群品。凡在含识，皆蒙覆护，所以雕铸灵相，图写真形，率土瞻仰，用申诚敬。其五岳四镇节宣云雨，江河淮海，浸润区域，并生养万物，利益兆人。故建庙立祀，以时恭敬。敢有毁坏偷盗佛及天尊像岳镇海渎神形者，以不道论，沙门坏佛像，道士坏天尊者，以恶逆论。”保护二教，可云周至。唐是老子之后，《唐书·宗室世系表》曰：“李氏出自嬴姓，历虞夏商世为大理，以官命族为理氏，至纣之时，逃难食木子得全，遂改理为李氏，家于苦县，至乾，娶益寿氏女婴敷，生耳，字伯阳，一字聃，周平王时为太史。”唐高宗乾封二年，追号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玄宗开元二十五年，始置崇玄学于玄元庙，习《老子》、《庄子》、《文子》、《列子》，立玄学博士，每岁依明经举。二十九年求明《道德经》及《庄》、《列》、《文子》者。于是道家诸子皆号为真经。《唐书·百官志》曰：“崇玄署，掌京都诸亲名数，与道士帐籍，齐蘸之事。”又云：“开元二十四年，道士女冠隶宗正寺。”是直视道士为宗室也。又云：“崇玄学曰崇贤馆，博士曰学士，助教曰直学士，置大学士一人，以宰相为之，领两京玄元宫及道院。改天下崇玄学为通道学，博士曰道德博士。未几而罢。”以宰相领道观，开宋人之先矣。唐《六典》卷四云：“凡天下观总一千六百八十七所。每观观主一人，上座一人，监斋一人，共纲统众事。而道士修行有三号，其一曰法师，其二曰威仪师，其三曰律师，其德高思精谓之炼师。”玄宗开元二十九年，始建玄元皇帝庙于各地，画玄元皇帝像，而以高祖、太宗、高宗、中宗、睿宗五像陪祀，杜甫《冬日洛城北谒玄元皇帝庙诗》云：“画手看前辈，吴生远擅场，森罗移地轴，妙绝动宫墙。五圣联龙哀，千官列雁行，冕旒俱秀发，旌旆尽飞扬。”其威仪煊赫可想，吴道子乃当时名画家也。《唐书·玄宗本纪》云：“天宝元年，享玄元皇帝于新庙。二年正月，作升仙宫，加号玄元皇帝曰大圣祖。三月，享于玄元宫。追号大圣祖父周上御大夫敬，曰先天大皇。改西京玄元宫曰太清宫，东宫曰太微宫。”其尊崇已极。唐代公主妃嫔，多入道为女真，受金仙玉真诸封号。朝臣如贺知章之流，亦弃官乞为道士。至唐武宗与宰相李德裕，因奉道之故，遂毁佛教，勒僧尼还俗，乃并摩尼、景教、火教而尽灭之，可谓暴戾之至，然摩尼等派反从此混入道教之内矣。
宋代尊奉道教，以真宗徽宗为盛。宋本赵氏，不能以老子为祖，乃别造一道教之祖，呼曰赵玄朗，而改太上玄元皇帝为太上混元皇帝，改玄圣文宣王（孔子）为至圣文宣王，以避赵玄朗之讳。《宋史·礼志七》云：“大中祥符（真宗年号）元年，正月乙丑，帝谓辅臣曰：‘朕去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夜将半，方就寝，忽室中光曜，见神人星冠绛衣，告曰：来月三日，宜于正殿建黄箓道场一月，将降天书大中祥符三篇，朕竦然起对，已复无见。’命笔识之。自十二月朔，即斋戒于朝元殿，建道场以佇神贶。适皇城司奏，左承天门屋南角，有黄帛曳鸱尾上，帛长二丈许，缄物如书卷，缠以青缕三道，封处有字隐隐，盖神人所谓天降之书也。王旦等皆再拜称贺，帝即步至承天门瞻望再拜，遣二内臣升屋奉之下，旦跪奉而进，帝再拜受之，亲奉安舆，导至道场。”又云：“帝于大中祥符五年十月，语辅臣曰，朕梦先降神人传玉皇之命云：‘先令汝祖赵某，授汝天书，令再见汝，如唐朝恭奉玄元皇帝。’翼日复梦神人传天尊言，吾坐西，斜设六位以候，是日，即于延恩殿设道场。五鼓一筹，先闻异香，顷之，黄光满殿，蔽灯烛，睹灵仙仪卫，天尊至，朕再拜殿下。俄黄雾起，须臾雾散，由西陛升，见侍从在东陛。天尊就坐，有六人揖天尊而后坐，朕欲拜六人，天尊止令揖。命朕前曰：‘吾人皇九人中一人也，是赵之始祖。’”“闰十月制，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号曰圣祖上灵高道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大帝。圣祖母号曰元天大圣后。”此即所谓赵玄朗也（后世之赵玄坛当由此出）。《礼志》又云：“上玉皇大帝圣号，曰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玉皇大天帝。”今玉皇大帝之俗称由此起。大中祥符八年，赐信州道士张正随为虚静先生，王钦若为奏立授箓院及上清观（今曰太上清宫，在江西龙虎山上），蠲其田租，自是凡嗣世者皆赐号，即后世江西张天师之始也。此时于京师建玉清昭应宫，会灵观，管以宰相职。各路亦遍置宫观，以侍从诸臣退职者领之，号为祠禄，迄于南宋未改。迨徽宗时而崇奉名色益繁，政和三年，诏求道教仙经于天下。四年置道阶，有先生处士等名。秩比中大夫，至将仕郎，凡二十六级。后又置道官二十六等，有诸殿侍宸，校籍授经，以拟待制、修撰、直阁之名（后改为大夫等名，使与文武官阶同）。六年，赐方士林灵素号通真达灵先生。灵素大言曰：“天有九霄，而神霄为最高，其治曰府。神霄玉清主者，上帝之长子，主南方，号称长生大帝君，陛下是也。既下降于世，其弟号青华帝君者，主东方摄领之，又有仙官八百余名，今蔡京即左元仙伯，王黼即文华使，郑居中童贯等皆有名。”而己即仙卿褚慧下降，佐帝君之治。时刘贵妃方有宠，灵素以为九华玉真安妃。旋从灵素言，立道学，诏太学辟雍，各置《内经》、《道德经》、《庄》、《列》博士二员（以《内经》、《道德经》为大经，《庄》、《列》为小经，升贡及三岁大比，法同科举）。又用蔡京言，集古今道教事为纪志，赐名《道史》。上玉帝尊号曰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昊天玉皇上帝，诏天下洞天福地，修建宫观，塑造圣像。寻又上地祇徽号，曰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上宝册仪礼，一如上帝。又欲尽毁释氏，宣和元年，改佛号大觉金仙，余为仙人大士，僧为德士，易服饰，称姓氏，寺为宫，院为观，改女冠为女道，尼为女德。寻诏德士并许入道学，依道士之法。自称教主道君皇帝，未几而父子悉被金人掳去矣。然而宋人崇奉者仍盛，如北宋大儒周敦颐采无极之谈，邵雍袭《龙图》之《易》（《道藏》、于邵雍之《皇极经世击壤集》皆采入），南宋大儒朱熹，且为《参同契》作注，至于真德秀之流，更无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