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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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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人生百载忽悠过,

    浓淡酸甜都是歌。

    皆晓犹如梦一场,

    却把他人是非说。

    皆道金钱如粪土,

    未曾见谁嫌其多。

    皆恨官权吃人骨,

    争先恐后去登科。

    皆叹名利累人老,

    未见那个不抢夺。

    皆言恩爱看白头,

    转身离散另做窝。

    皆知世间本如此,

    搡劝孺子莫蹉跎。

    阳间地狱何分别?

    鬼话连篇写史册。

    楔子:

    永盛湖畔学姜尚,

    不为金麟待岐王。

    自得一身阴阳策,

    可与圣贤论短长。

    三十未立自轻狂,

    四十有惑心彷徨。

    反反复复沉浮起,

    游戏世间说荒唐。

    春风总绿江南岸,

    寒雪亦曾落鄱阳。

    莫道壮志必凌云,

    世事无常休感伤。

    生时在天不由己,

    死去何必悲凄凉。

    同是蝼蚁君何叹,

    还天还地还时光。

    回看昔日辉煌处,

    四野一片白茫茫。

    江水悠悠东进。

    大路漫漫向西。

    有车马络绎,有路人往来。

    水面宽广浩荡,缓缓不滞。

    岸边人高的芦苇一片青绿,有小舟隐在苇荡中,舟上一人、一竿,刺水江中。

    人是少年,头顶斗笠,身穿麻衣。

    坐在船头双脚探在水中,一手握着竹竿,一手托腮双目盯在水中鹅毛上……

    鹅毛在水中跳动,不时立起又平浮,显然已经是有鱼儿上了钩,可少年却浑然不动,仿已入定……

    第一,出京

    一生有何得意时,不过黄粱入梦痴。

    看似炫屏万般锦,背后辛酸几人知?

    大明

    正德五年。

    清晨,北京城,奉天殿。

    皇帝朱厚照倚坐在龙椅上,左手支头,右手握拳搭在腿上。无聊地看着朝堂上一群大臣们面红耳赤地争吵。

    蒙古鞑靼部新崛起的小王子达延汗携部众大举犯边,在万全的虞台岭、鹿角山一带与明军交战。明军败北,宣府游击张雄,大同游击穆荣等两千余将士阵亡。

    战报八百里加急传到了京城百官皆惊,主战与主谈一时众说纷纭,朝堂之上两派相辩,各执见解争论不休。

    朱厚照根本就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对待蒙古他向来是不屑,不过就是疥癣之疾而已。自从当年被太祖朱元璋夺了天下,赶回草原,又被成祖朱棣五次北征打的一地鸡毛,就躲到了漠北苟延残喘。

    虽然传到他太爷爷英宗朱祁镇时,曾被瓦剌的也先“请”去“北狩”了几年,但从他内心认为那是英宗个人的昏聩无能,听信奸佞导致,而并非大明朝廷无能。因此他对待蒙古的态度向来强硬。封闭关口,关闭互市,让那些一身膻气,野蛮无知的人在北边吃沙喝风去。

    你敢来侵扰我就调兵把你打回去,若在不服老子就御驾亲征!当年老祖宗们能做的事朕也能,太祖、成祖能把你们打残,朕就能把你们打废!

    就这点破事儿,还用得着你们一大早的在这朝堂上吵来吵去?看着群臣在下面犹如菜市场叫卖,讲价的商贩一般,争来争去越发觉得十分的无聊。

    低下头,右手慢慢摊开,六只精钢打造的锋利鱼钩排在掌心。

    这是他新晋升的侍卫总管,也是他的玩伴江斌特意请高工铁匠精心制造的,朱厚照的嘴角不经意地泛起一丝笑意……

    当你认为一件事很棘手,很复杂的时候,在一些人的眼里却是不屑一顾。因为各自所站的角度不同,高度、见识、认知和想法皆会不同。所以在你看来很难在他看来很简单,根本不需要去花费精力浪费时间去研究去探讨。直接找出事情的根本,根据自己现有的条件,能解决的解决,不能解决的搁置。刻意强求反而会让你顾虑重重,负重前行。仅此而已。

    五月廿九。

    皇城西苑豹房。

    皇帝做到第三年,朱厚照那颗不甘寂寞的心已不是紫禁城的高墙所能阻挡的了。宫内枯燥的生活让他无聊且烦闷。索性大手一挥耗资白银二十四万余两在皇城的西苑,太液池的西南岸,建起了这座集政务、居住、娱乐、游玩、和猛兽饲养等为一体的,跨时代的个人专属会所。

    开始住进来朱厚照还觉得很是受用,每天莺歌燕舞,逗鸟钓鱼,喂豹训虎不亦乐乎。可两年下来又觉得乏味无趣起来。

    看腻了花豹抢食的朱厚照将手中的杯酒一饮而尽,无奈喃喃的叹息道:“真是无聊啊!无趣啊!何处有乐土焉?”

    皇帝的烦恼总是会被第一时间发现。

    御用监的大太监张永及时地躬身到朱厚照的身后道:

    “陛下要是这里腻歪了,可以到京城里走走啊。”

    “京城?”

    朱厚照撇了撇嘴:“还有老子没去过的地方么?就这么个鸟蛋大的地方,现在朕闭着眼睛都能从内城走到外城,不用量都知道那条街长那条街短,谁家的楼高谁家的房矮,有什么可逛的。”

    他瞥着两边伺候的太监、宫女、侍卫道:“你们啊!就知道这么傻呆呆地守着老子,难道就不能给朕翻出点新花样玩玩儿?一个个占着官职,拿着俸禄,就这点事儿都做不好!”

    侍卫在一旁的江斌和钱宁瞅了瞅张永,翻了个白眼,又相互对望一眼,心领神会。

    “这个死太监把持着御用监,依仗贴身伺候皇上的饮食起居,得了陛下的宠。每天对我等吆五喝六,势压一头。现在有了这么个翻盘的机会!只要拿出个可以讨皇帝喜欢的点子,把这位爷哄开心了顺了他的意,还不高官得做,前途远大!以后还用听你个阉货指指点点?”

    “陛下”江斌躬身道:“微臣倒是有个主意,只是……”欲言又止。

    “说”。朱厚照瞪了江斌一眼。

    江斌慌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磕着头道:“不是微臣有意吊陛下的胃口,实在是怕微臣这主意说出来后让陛下逆了朝中阁老,文臣们的心思。那微臣非被他们口诛笔伐地撕烂了不可!”

    “哦?哈哈哈……”

    听到这,朱厚照笑了,笑得很灿烂。

    朝中那些文官们整天限制着他的自由。每次自己想干点啥,都以种种说辞来表示不满和抗议,劝谏书小山般地堆满了他的龙书案。什么懵懂幼稚,什么大失体统,什么离经叛道……一想到这些他浑身的不自在。

    滚蛋吧!什么江山社稷、祖宗礼法,什么民生政务、国家大事。

    什么!……什么!……什么都干不了,老子这个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你说!”

    朱厚照敲着江斌的头道:“只要你的主意好,有乐子,朕给你撑腰!还赏你一个大大的富贵。”

    “去江南”

    江斌依旧跪在地上,把头磕在地面。“微臣知道江南秀丽,山水旖旎,更有……”

    “好!妙妙妙!”

    江斌的话还没说完,朱厚照已经是连连拍手。

    “好主意啊!朕怎么就没想到呢?大明的万里江山都是朕的,朕干嘛就在京城这么个鸟蛋大的地方窝着呢?”

    朱厚照忽然开了窍,在厅内来回的走动,欣喜不已。对着江斌的道:“起来吧,你总算没白在朕身边伺候这么久,就知道朕喜欢新奇的东西,帮朕想了这么个好点子,不过,去江南嘛……”

    朱厚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朕要去江南的话,朝里那帮老家伙肯定是不会让朕出宫的。”

    “皇上。”

    一旁的钱宁躬身道:“微臣倒有个法子,可以让阁老们困不住皇上。”

    “说说说。”朱厚照双眼放光,“快说,有什么好办法?”

    “微服出宫!少带点人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双手抬起,左手手指在右手手背上做了个走路的姿势。

    偷偷瞟了眼张永道:“由微臣和江斌带上几个侍卫护着皇上黑夜出京,一路南下,此事可成。”

    “不可啊!”

    张永听了江斌的话已经是吓得魂飞魄散,再听钱宁的主意都快尿了裤子!

    “这是要出大事啊”。

    “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道:“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乃九五至尊,要龙游江南,定要筹备万全方能出巡,您不通知朝中众臣,就这么悄悄的出去,万一出了岔子,龙体有恙,如何向列祖列宗,朝中百官,黎民百姓……”

    “滚!”朱厚照一脚向张永蹬去,将他蹬了个仰面八叉。

    “亏了你还在老子身边伺候了这么久,一点儿都不懂朕的心思,整天就知道跟着朕的屁股后头瞎转。现在可好,还去帮朝里那群文官说话。”

    越说越来气,上前又是踢了一脚。

    “你还知道朕是皇帝?是九五至尊?朕去外面看看自己的江山有何不可?还来拿什么列祖列宗……”

    “什么朝中百官……”又是一脚。

    “什么黎民百姓压我!”又是一脚。

    “敢再在朕面前聒噪,老子就让你去先帝的陵寝守陵去!”

    几脚踢过去,张永哀嚎连连,躺在地上装死不敢动弹。心中暗骂“江斌、钱宁你俩个死杂碎,出了馊主意让我受罪,看老子找到机会怎么弄死你俩个兔崽子!”

    “朕看奏折上江南繁华富庶,的确是个好地啊!”

    朱厚照仰头看向雕梁上的彩绘山水,喃喃的自语:“朕是该去江南走走了。”

    “江斌,钱宁”猛地叫到。

    “微臣在。”江斌,钱宁听唤连忙躬身抱拳。

    “江斌,朕封你为御前侍卫总管,钱宁为副总管。你俩从侍卫中选出十个好手护驾,随朕下江南。”朱厚照脸色一正,兴致盎然,信心满满。

    “陛下!陛下!”

    张永赶忙从地上爬起道:“小的愿意跟随陛下左右,好早晚伺候陛下的起居。”

    “你个老杀才,还是开窍了,真当以为朕会叫你去给先帝守陵啊!哈哈……!”

    此时的朱厚照犹如孩童得到了遂心的礼物一样兴高采烈,也忘掉了刚才的不快。对着张永道:“那你就带上几个机灵点的宫人跟着朕一起去吧”。

    张永连连磕头,保证着一路定将皇帝伺候的舒舒服服。

    朱厚照的目光在厅内扫视了一圈,猛然凌厉。对着厅内所有人道:“这次朕要微服江南的事,如果要是传到朝中梁阁老,蒋阁老和那些文官们那儿,你们就不用再活着出这豹房了。”

    一众太监、宫女、侍卫皆不敢出声,规矩站立,垂首应是。

    “张永、江斌、钱宁,你们去准备吧。”

    “遵命!”三人行礼退去。

    在这世间有很多事都不可能顺着你的想法和意志达成,哪怕你是身居高位,或是身价百万!万物都有他的定律,相生相克彼此制约。即便你在武断,在刚毅,在强势也会有缺陷和偏差。百炼钢也怕绕指柔!总会有一些人能找出你的漏洞,去限制你的行为和思路,甚至是给你致命的一击。

    六月初二。

    子夜

    京城皇宫。

    朱厚照在御书房内来回踱着步,他有些紧张,有些兴奋,因为很快他就要做一件冒险、刺激的事情。

    满朝的那些官员们都将会被他蒙在鼓里,他甚至都能够想象到那群官员们知道真相后的表情,心中无比的解气和开心!

    马上,身为皇帝的他就要溜出皇宫,放飞江南,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再也不用面对那一张张看了就讨厌却也无奈的老脸;不用每天听着他们磨磨唧唧,叽叽歪歪的唠叨;不用在看那些看着就头疼,又批不完的奏折和没完没了的什么国家大事。

    老子走了!你们不是愿意管么,就让你们去管就行了,不然要你们当官入阁干什么?让你们大权在握干什么?老子要去享受一个皇帝该享受的自在去了,不然这皇帝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朕要像鸟一样自由飞翔!

    不对,朕是天子。

    是龙!

    “皇上,一切准备妥当,可以起驾了。”门外,传来了江斌的声音。

    夜幕中,朱厚照率领十余人冲出正阳门,叫开永定门,一路向南,疾驰而出,绝尘而去。

    六月初三。

    清晨。

    有薄雾。

    内阁大臣梁储、蒋冕准备进宫觐见皇帝,被宫人告知皇上今天不办公,经过在宫中的多番打探求证后,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

    “他们的皇帝跑了!”

    “老天!”两位阁老拍着脑门儿,仰天长叹!

    “还能不能让人消停会儿了?”

    “这天要塌了啊!”

    自从这位小祖宗十五岁登基以来,他们是左教导,右规劝,磨破了嘴,跑断了腿,一心只想再为这大明皇朝打造出一位明君。可这位爷实在是太过跳脱!我行我素,顽劣不堪,放荡不羁,一心想的就是怎么玩儿!

    毕竟还是个孩子,你喜欢玩就玩吧,原本也没想让你个孩子参与的太多。顶多我们多干点儿,只要你玩得别太出格,别太离谱就行,等你长大了也就自然明白了你的使命是什么了。

    他们是这么想的,朱厚照可没这么想。随着年龄的增长,思维见识的增进,玩得是更加出奇!花样层出不穷。

    进谏、劝说的太多了!

    时间久了,他们自己都烦了。

    实在搞你不定,那就带着百官一起来。从祖宗礼法,江山社稷,天下黎民,再到三皇五帝、尧舜禹汤……反正能用上的都用上了。

    几番下来这位皇帝总算有所收敛,还以为从此他就能回归正途,再振大明雄风呢,这回好了,人都跑了!

    跑了怎么办?

    追吧!

    万一这位爷在外面出点什么事儿,那可是要天下大乱的!这个大罪可是谁也担待不起的。

    弄清楚了皇帝逃跑的方向。

    不对!是出巡的方向。

    两位阁老立马找到锦衣卫指挥使朱辅。朱辅自然也知道事态的严重,不敢怠慢,带着一千锦衣卫,又调拨了三千御林军急匆匆地向南去追。

    临走时两位阁老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皇帝请回来,实在不行就快报传京,我俩带着百官一起去请!

    出了笼的朱厚照可没去想朝中如今是个什么状况,马不停蹄地向南跑。

    出河北、过山东、入河南、直向长江。

    他的首站要去应天府。那可是他们老朱家的龙兴之地,大明皇朝的南京,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

    一路上朱厚照兴致极高,过眼河流平原、丘陵山川、人物风情皆让他感叹!

    “原来先帝老子给我留下了这么秀美广袤的家当,物产丰盈的江山。”

    皇帝的心情是愉悦地,而太监和侍卫们的心却是跌落的,他们实在是不明白这位整日里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也没吃过一丝苦的皇帝,哪里来的如此强劲的体力和精力?几天下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一路狂奔。

    不喊累!不叫苦!甚至不喊渴!不叫饿!要不是有日落日出,估计这位爷要不停跑下去。

    可苦了这帮跟随的人,就没吃好、睡好过。

    日出而奔、日高还奔、日落也奔,直到暮色大地,方才找个地方歇脚。还不住客栈旅店,要不荒庙野屋,要不民房农家,甚至干脆就在野外将就一宿!

    这哪是皇帝出巡?简直就是罪犯出逃!

    各个心中苦水滔天却又不敢有任何抱怨,只盼着这位爷能喊声累,叫声苦,他们也好解脱。

    朱厚照可是个聪明人!

    知道自己这次是逃出来的,朝中那些文官一定会追出来,连请带架地把他逼回去。他可不想让自己这次伟大的创举半路流产,胎死腹中。

    于是乎,马不停蹄,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快马南奔,离京城越远就越安全,离京城越远这次南逃的计划才可成功。

    忽然,艳阳的天空中瞬间乌云密布,凭地刮起了大风,卷起前方的尘土、花草、树叶数丈之高。

    风越刮越大,呼号、盘旋着直上云霄。

    接着,乌云中雷声炸响,一道霹雳击出,电光穿入风中。

    群马嘶鸣!

    一行人的坐骑听到这雷声,扬蹄而起,把人掀落马下,四下狂奔。

    “马惊了!快去抓马!”

    江斌翻身爬起,一面命侍卫拦马,一面冲向还趴在地上的朱厚照。

    “祖宗!您可别有事,不然我这脑袋可就不保了!”

    心里念叨着急着去扶朱厚照。

    张永也连滚带爬的奔了过来,两人把朱厚照扶起坐稳,检查询问一番并无伤处,这才跪在面前连声讨罪。

    “朕没事,你们都起来吧。”朱厚照摆了摆手。

    这时,乌云散,大风停,又是艳阳高照,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这个贼老天!鬼天气!你也想拦住朕么?”

    朱厚照指天大骂,捡起身边的一块石头扔向天空。

    江斌、张永慌乱不已,连忙劝阻安抚,他们可是相信天有神明的,您可别图一时痛快把老天再得罪了!

    侍卫们追了好一阵,二十几匹马只追回了八匹,其他的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没办法只有让皇帝和张永、江斌、钱宁等人骑着,其他人步行跟着,一行人缓缓继续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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