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再入詹事府
李进忠回到屋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不住的叹息,他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并没有谁会在意他的想法。
权利!权利!又是权利!如果自己有权的话,又有谁能这么轻易的摆弄自己?本想借着郑贵妃与太子内斗给自己捞点好处,谁想到。。。唉
李进忠收拾完行李,重重的放在一边,随意拿了一身衣服裹在身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开始想以后的对策。
今夜很快就会过去,注定会有那么几个人失眠,有的人是因为捡一条命的兴奋,有的人是因为懊恼的惋惜。
今夜注定是个漫长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林修文早早的起床,收拾妥当,侧耳听去,隔壁房间也是一阵吵闹,似乎客印月昨夜留宿在了朱由校的房内。
一阵敲门声传来,林修文打开房门,见一队侍卫分成两列站好,为首的一人见林修文开门,拱手说道:“林大人,卑职奉命,护送殿下与大人出宫,请问大人是否已经准备妥当?”
林修文见状,拱手说道:“在下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辛苦大人了。”
侍卫展颜一笑,开口回道:“大人客气,卑职也是奉命行事,皇长孙殿下似乎还需一段时间,天气寒冷,大人可进屋稍待,皇长孙准备好后,卑职再来通报大人。”
林修文闻言,拱手致谢,转身回到屋内,也并未关门,过了一会便听门口侍卫传来声音道:“大人,皇长孙殿下马上就要出来了,还请大人随卑职前去迎候。”
林修文站起身,拿上随身的包裹,快步走出屋子,跟随门口的侍卫向隔壁院子走去。到了隔壁院子,林修文看见朱由校的房门已经打开,客印月正在门口轻声催促,不多时,身着明黄色常服的朱由校捂着嘴打着哈欠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为首的侍卫见朱由校出现,神色一正,单膝下跪喊道:“卑职锦衣卫总旗黄同,拜见皇长孙殿下!奉圣上喻命,护送殿下出宫!”
朱由校打了个哈欠,随便摆了摆手,说道:“起来吧起来吧,皇爷爷既然让你们送我出去,那你们便在前边带路吧,我上去再躺一会~”
说完,朱由校迈开脚步,钻进了早已准备好的那辆皇辇中。
黄同大声应命,随后指挥一众锦衣卫,分列两队,将朱由校围在中心,另有几人,在后方带着林修文与客印月还有几个小太监,黄同目光一扫,发现人数和告诉自己的好像有些对不上,似乎差了一个人,他微微皱眉,冲旁边一人轻声喝道:“怎么少了一人?!”
旁边的侍卫闻言赶忙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真的少了一人,正要向黄同告罪派人赶紧去催促时,门口传来两个侍卫焦急的声音。
“我说你快着点,我们总旗大人早早的派人就去接你,偏偏怎么叫都叫不起来,好容易叫起来了动作又这么慢,若是耽搁了殿下行程,你担得起责任嘛!”
“就是就是!”
两个锦衣卫侍卫一唱一和的带着一个太监走进了院子,见院中一队人已经摆开了架势,顿时明白自己差点误了事,其中一个人赶忙走到黄同面前,抱拳说道:“大人,这位公公似乎染了风寒,卑职二人叫了半天才将他喊起来。。”
进了院的李进忠身着厚厚的棉袍,脸色苍白,鼻尖还挂着未干的汗珠,脚步虚浮,一副身患大病的模样,他见到黄同,强打起精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施礼:“大人恕罪,小人李进忠,身子不争气,险些耽误了差事。”
黄同眉头微皱,审视了李进忠一番,见他确实一副病容,便挥手示意手下退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严厉:“罢了,你既是病体,更该早些准备,差点因你误了大事,抓紧去后列站好,随殿下一起出宫!”
李进忠连忙赔着笑脸哈腰称是,脚步蹒跚地移到后队,用力的抽了一下鼻涕。
这李进忠心眼极小,眼见自己苦心经营的计划付之东流,心中上火至极,偏又毫无办法,一夜几乎未眠,天蒙蒙亮方才睡着,一觉醒来竟真的感冒了,早晨起床浑身上下疼痛非常,听见门口侍卫叫喊,废了好大的劲儿,一边咒骂林修文一边才勉强起床洗漱,没想到还是耽搁了功夫,被黄同教训了一顿。
黄同见人数凑齐,看了看时辰,在前方一比手势,一堆人整齐的向宫外走去。
明朝祖训规定,皇宫大门在早晨三点打开,大臣进入太和殿广场或太和门广场整队集合,等待皇帝起床临朝,一般五点左右开始早朝,上午九十点钟结束,到了晚上六点再关闭宫门,除了极特殊的大事,宫门是绝对不会再开启的。
不过万历皇帝懒政,从万历十四年开始便逐渐的不上早朝,最开始只是偶感不适,到后来就变成了一直不适,一直到万历三十年以后,早朝这件事似乎就再也没上过了。
不过虽然皇帝懒,但是宫中负责宫禁的太监和侍卫却一点也不敢怠慢,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差不多八点多钟,宫门早已开启,还是之前林修文进宫的那个城门,一队锦衣卫矗立在门前,严密的把守着宫门。
为首一人见宫内走出来一队人,目光飘去,看见为首之人是黄同,两人似乎颇为熟悉,拱手笑道:“黄总旗,这么早便出宫办差去?”
一众人,抬着皇辇,走到侍卫身前,黄同举手,众人停下脚步,听见为首侍卫打招呼,黄同同样拱手笑道:“今日又是韩大人值守,大人辛苦了,小人奉圣命,要护送皇长孙殿下出宫,还请韩大人行个方便。”
韩百户笑道:“好说好说,只是例行公事,还请黄总旗出示一下圣旨诏书,我也好入册建档。”
闻言,黄同从怀中掏出一张明黄色的绢布,双手递交给韩百户,韩百户见明书圣旨,赶忙跪下双手接过,站起身来一目十行的快速过了一边,又双手恭敬的将圣旨交还给黄同,向身后一摆手,对黄同说道:“黄总旗辛苦,众兄弟放行!”
黄同拱手道谢后,一行人走出了皇宫,向着詹事府走去。
詹事府门口,赵秉忠早早的便等候在那里,见到黄同一行人的身影,连忙迎上前去,神色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恭敬。
他快步上前,冲着皇辇弯腰先行一礼,口中说道:“臣赵秉忠,恭迎皇长孙殿下!”
一旁的黄同见到了赵秉忠,拱手笑道:“赵大人,卑职奉命,护送皇长孙殿下到此,不知赵大人还有何吩咐,若是无其他事,卑职便先回宫覆旨了。”
赵秉忠听黄同如此说,赶忙说道:“辛苦这位大人一路护送。”
黄同拱手笑笑,并未再说其他,将皇辇交给詹事府的下人后,挥挥手,一队侍卫便快步向皇宫方向走去。
赵秉忠快速的扫了一眼朱由校的随行人员,见林修文在中,目光不经意的一凝,林修文缓缓点头,赵秉忠并未多言,赶紧吩咐属下,将皇长孙送进早已收拾好的房间中,其他各个随行人员也逐个安排妥当。
明朝以南为尊,皇长孙朱由校自然置于南堂客房,随行的客印月是朱由校乳母,不可离得太远,安排到了朱由校隔壁居住,李进忠不太重要,本身也就是个会做菜的厨子,自然仍是归属到下人堆里去,林修文目前作为詹事府官职第二高的人,待遇自然也是不差的。
一众人员安排妥当,詹事府内顿时增添了许多人气,须发皆白的老管家许久都没见过这么热闹的詹事府,开心的不得了,上上下下指挥着一切,为首的赵秉忠与林修文,自然是一步不落的跟着朱由校,直到朱由校犯困,躲进屋中继续补个回笼觉,赵秉忠才向林修文示意,有话要对他说。
两人来到一座偏僻的室内,并无热茶,赵秉忠随便的指了指一旁的座椅,示意林修文坐下谈话,忙了一早晨,林修文也有些疲惫,并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赵秉忠的身侧。
赵秉忠负手而立,目光灼灼的盯着林修文,一边压抑激动的心情一边轻声问道:“修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前日急急诏老夫入宫,让老夫为皇长孙安排住宿,又言皇长孙不日将出宫学读,说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
林修文含笑看着赵秉忠,点头说道:“不错。”
赵秉忠激动的上前半步,拽住林修文的手,激动的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修文,你进宫不过数日,便为太子立下一件大功啊!”
林修文缓缓摇头继续说道:“大人谬赞了,太子睿智,修文不过是稍借其力,实在不敢居功。”
四下无人,赵秉忠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紧了紧握着林修文的手,低声道:“快与老夫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修文看着眼前这个激动的中年人,原封不动的将事情讲了一遍。
赵秉忠越听越入神,等林修文说完之后,含笑颔首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借助尚膳监行刺殿下未果之事,假意投靠郑贵妃,向其言明利害,迫使郑贵妃主动出击,将皇长孙赶出宫?娘娘便如此轻易的相信你了?”
事涉到客印月的身份,太子殿下虽然明悟,但并未与赵秉忠等人说过,林修文自然不会多嘴,说话时将此事一并概过,说的仍然是赵秉忠知道的那个版本。
林修文点点头,微笑拱手说道:“大人睿智,此等计谋若是对付大人必定是铩羽而归,不过若是对付娘娘,其实只要让她感觉自己占了便宜,那太子便算胜了。”
赵秉忠闻言哈哈大笑,拍了拍林修文的肩膀,欣慰说道:“不错,不错,老夫活了四十多年,不过若是论起对人心的把控,却仍不及你个小娃娃,此事非大智大勇之辈绝不可能完成,修文莫要自谦,你如今已是詹事府谕德,从五品官身,与老夫只差半品,日后无需如此客气了。”
听赵秉忠如此说,林修文神情严肃起来,肃然说道:“大人收留修文于微末,修文无以为报,自当终生奉大人为式,大人教诲,修文必当谨记于心!”
赵秉忠见林修文如此严肃,欣慰的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忽地又想起一事,忙问道:“修文,前日殿下派人与老夫说,让老夫准备迎奉皇长孙出宫,不过昨日又派贴身太监传话,言你嚣张跋扈,目无尊卑,令老夫不许对你有所表示,这又是为何?”
林修文闻言淡然一笑,对赵秉忠说道:“此事也是太子殿下与修文商议之事,修文曾对太子说过,万勿将修文之身份告诉他人,若是他人知晓我的身份,事情一旦败露,太子危矣。”
听林修文如此说,赵秉忠略有些犹豫,试探的问道:“啊?这是为何?竟然如此严重?修文可试言之,若是不便,那不说也罢!”
林修文看着眼前的这个赵秉忠,不过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生出些许白发,不用说也是为太子愁的,他叹了口气,看着赵秉忠,目光湛然说道:“要说此事,还需大人帮忙,修文本就想着到此之后再与大人叙说。”
说到此处,林修文略微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修文为太子所谋,皆为暗谋,太子殿下如今最大的劣势,便是无法左右娘娘的想法,一旦陛下被娘娘劝服,殿下诚则危矣!所以务必需要一人假意投靠娘娘,以优势之姿挑唆娘娘办下愚蠢之事,引发陛下的不满。陛下毕竟是一国之君,再是宠爱娘娘,也要考虑家国大义,若是娘娘为了使福王上位,引起陛下不满,那么太子只需等待,便可高枕无忧!”
赵秉忠抚须点头,摇头轻叹道:“此言甚妙,不过若是失手,那修文你。。”
林修文见赵秉忠犹豫,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安危,微微一笑,淡然说道:“大人勿虑,能接近娘娘,修文可说是唯一的人选了,早在修文出生之前,群臣为国争本,娘娘那时便知朝臣是绝对不会站在她这边的,虽然有一小部分臣子见利忘义,不过皆是鼠辈,娘娘心中自然清楚,他们必然不会全心全意的为福王谋事。不过修文则不然,修文年少,未涉党争,一心只为求取官身,又有机会献上投名之状,娘娘定已是深信不疑,太子只需稍稍用力,便会推着修文更进一步,太子厌恶下官,修文除了娘娘之外,还有何出路?到了那时,娘娘无谋,只需一次机会,便可敲定乾坤!大事可成!”
赵秉忠细细品着林修文的话,发现确实如此,无论是他还是别的大臣,若去投靠娘娘,娘娘一定不会相信,林修文出身微末,与朝廷半分瓜葛都没有,想必娘娘自然是派人打听了一番,这种少年之臣,借机入宫参拜都必有大志,二者选其一,太子与郑贵妃之间,林修文选择娘娘也无可厚非。
最重要的是,林修文已经为他自己走出了第一步,这个时候他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只有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