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到底为何?
老太监似乎没明白,暗想片刻,低声说道:“殿下指的是。。。”
朱常洛叹口气,湛湛出神轻声说道:“我东宫是何模样你最清楚,林修文十六岁便高中举人,可谓少年得志。虽其家道中落,但是盛名扔在,他若想寻个好出身,无论是京中蛰伏还是回归乡里都算是好去处,不过他为何偏偏来我东宫?你难道不感觉奇怪么?”
老太监弯腰垂首,又靠向朱常洛一点,说道:“老奴记得赵大人说过,这林修文曾受打击,患了失魂症,癫了半年多,国舅府的人也曾去寻过麻烦,其曾言想回归故里投靠亲邻,但是苦于囊中羞涩,千里路程怕是难以支撑,投靠詹事府也是迫不得已,莫非殿下感觉这其中有诈?”
朱常洛并未看老太监,而是专注的盯着手中的茶杯,听见太监的话,他缓缓摇头,面无表情说道:“本宫并未感觉其中有诈,只是。。。”
他缓慢摇晃茶杯,叹口气继续说道:“本宫从小到大不受父皇恩宠,除你之外身边也没几个能说贴己话儿的近人了,朝中大臣虽说站在本王这边,但是大多数都是为了正统大义,与本王私交其实并不算深厚,父王与贵妃娘娘这些年是如何对本宫的,你也心中有数。”
“这林修文原本有更光明的出身,为何非要来我东宫做一个小小侍读?若说为了皇权富贵,他善政言道,未进庙堂便可阔论天下,莫非还能不知我东宫贫苦,赏赐不了他什么富贵。若说他是为了仕途荣华,但皇儿尚且年幼,父皇又身体康健,哪怕一切顺利,那也是十几年二十几年后的事情,有了这些时间,凭他的才学,恩科列举,也可位列人臣。小小年纪不管是外放还是留京,都可谓是前途无量,你说他为何来我东宫,要当一个小小的九品侍读呢?”
朱常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依然盯着茶杯,闭口不语。
旁边的老太监身子略微一僵,急切说道:“莫非殿下认为,这林修文是那边派来的?”
朱常洛闻言摇了摇头,平静说道:“本王并未觉得他便一定是那边派来的人,赵大人也曾言过,此人家世平白,并未与京中有过交往,名动京师之后,国舅府也未派人前去结交,不过。。。”
朱常洛摇了摇头,有些疑惑的继续说道:“林修文此子不为荣华富贵而来,倘若不是受那边指派,那他来我东宫是何动机呢?”
老太监听罢,也有些疑惑,低吟片刻,沉声说道:“或者是殿下过虑了,许是其少年心性,为了家国大义甘愿献身呢?”
朱常洛听后哑然失笑,冷哼一声,眯着眼说道:“家国大义?本宫自十九岁正式出阁读书起,便不信这个了,群臣虽为本宫出力良多,但其或为直名,或为私利,你想想当年有多少人给本宫递过条子,若本宫未承其权位,除了那寥寥数人之外,各党大臣又怎肯为本宫出力?你言大义名分?确实有,不过它只是个方便利益输送的工具罢了,本王有名分在手,便可用它与大臣做些交易,仅此而已。”
老太监闻言,苦笑一声,虽然有些观点不尽同意,却也十分理解殿下,他十分清楚,朱常洛十三岁时才正式明旨出阁读书,但圣旨虽然下了,却被皇帝陛下与郑贵妃娘娘拦阻,又在宫中心惊胆颤的待了六年,到十九岁时才被詹事府接出宫去正式开始读书。这六年时间里,宫内有郑贵妃虎视眈眈的盯着朱常洛,时常会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亏了太子精明,身边又有他这样在宫中久驻的老油条护守,才躲过了不少明枪暗箭,但也算走的是小心翼翼,步履蹒跚。宫外群臣虽然明面上站在太子一方,但是实际上,除了东林党之外,其余各党大臣明里暗里的小动作也是不少,有些大臣写了条子进宫,暗示太子许诺其未来官途,有些大臣为了私欲,竟然暗示索贿,就算太子勃然大怒,却也无可奈何,太子也不敢把这些条子交给皇帝看,自古以来皇帝最忌讳的便是皇子私自结交大臣,哪怕他是太子,若无监国旨意,也不可随便接触朝中大臣,况且当时的情况,任何动静对太子来说都是危险的信号。
太子殿下便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虽然外表看上去有些憨厚,但是老太监心中明白,憨厚的外表下,实际上的太子是极度敏感多疑的,不过他倒也理解,若不是这种敏感多疑的性格,还有东林党那些忠信朝臣的辅佐,太子殿下想必早就被娘娘所害,哪里能坐镇东宫至今。
想到这,老太监轻叹口气,平静说道:“太子殿下多虑了,朝中除了些许小人之外,自有像赵大人这样的忠臣辅佐殿下,至于那林修文,太子殿下若是不放心,上个折子,找个由头,请罪辞退便是,想来陛下应该是会首允的。”
朱常洛闻听此话,双目中寒光一闪,冷声说道:“此举万万不可!”
老太监一愣,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太子殿下既不放心林修文,又不肯让他离去。
“就算他真是那边派来的人,本王也要借着他的手,办成一件大事,此事若办成,本宫后顾无忧矣。”
朱常洛冷笑一声,骤然喝光手中茶水,继续说道:
“听闻昨夜贵妃娘娘在后宫将她最喜爱的那扇真子飞霜铭文镜都摔了,莫名发了好大的火气,想来应是昨日父皇允了林修文侍读之职娘娘有些生气,今日本王去紫云馆本是想提醒一下林修文,近来小心一些,娘娘火气大又备受恩宠,受了委屈可能会寻他一些麻烦。”
说到这,朱常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继续说道:
“不过,本王突然想到,这确实是个机会,便没有提醒他。”
老太监身子一颤,询问道:“不知殿下所说是何机会?”
朱常洛缓缓放下茶杯,低吟说道:
“此事便这样吧,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们一个机会,且看林爱卿如何应对罢。”
………………
朱常洛走后,不长时间,朱由校便蹦蹦跳跳的拽着客印月回到了院子,骄傲的扬起了小脑袋,小手指着千字文,又读了几行,这回倒是流畅无比,想必是刚刚趁着太子与林修文叙话,在后殿请教了客印月数遍。
林修文微笑点头,趁着朱由校高兴,又抽查了其他几本书的情况,大多数情况,朱由校也都是只能诵读前段数句,并未深读。
刚刚读了几本,便缠着林修文,让他再给表演一下昨天的铜钱戏法,见他不再读书,又纠缠不已,林修文没有办法,便又给朱由校演了一遍昨日的小戏法,看的朱由校仍然是兴奋不已,趁着朱由校高兴,他又表演了其他几个不太需要道具的近景魔术,陪着这位小皇孙在院中玩到中午,小皇孙看向林修文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崇拜。
“哇!林先生!你怎么会这么多仙法!”
看着朱由校崇拜的小眼神,林修文微微一笑,抬手摸了一下朱由校的刘海,见朱由校并不排斥,又摆弄了几下,旋即说道:“微臣说了数次,这可不是什么仙法,只是民间戏法而已。”
“就是仙法!就是仙法!林先生,等由校读好了书,你真能把这些仙法教给由校嘛!”
林修文听罢说道:“好,微臣答应殿下,只要殿下读好书,微臣便把这些戏法教给殿下。”
朱由校又是用力一蹦,刚刚兴奋的喊了一声,便鼻子一酸,用力打了一个喷嚏,小鼻子流出两趟清鼻涕。
见朱由校流鼻涕,客印月连忙紧了紧朱由校的衣裳,紧张说道:“呀,还未入春,室外仍是寒冷,殿下玩了几个时辰,可别伤风了,还是赶紧回室内安歇吧,乳母去送送林大人,殿下回去等乳母一会儿好不好~”
朱由校用力吸了吸鼻子,恋恋不舍的望了林修文一眼,奈何确实感觉有些寒冷,便依着客印月的话,向林修文说道:“那林先生明日定要早些来找由校,除了读书之外,还要给由校表演仙法看!”
说罢,吸了吸鼻子,朝室内走去,略微关上了房门。
林修文与客印月在后对着朱由校行礼,待朱由校进屋后,二人收礼,向外走去。
林修文的住所离紫云馆并不远,准确的来说,出门拐个弯便到了,客印月一路上并未与林修文说话,略微退后半身,一路随着林修文走到了住所门前,一双美目仍然湛湛有神的盯着林修文。
到了门外,林修文侧身对客印月说道:“离得不远,辛苦姑娘相送。”
闻听此话,客印月一双美目凑成了一弯月牙儿,妩媚的微笑说道:“可不敢劳大人一句辛苦,大人这一上午又叙了几种新戏法,真真是让奴家刮目相看,殿下如此开心,林大人才是真的辛苦了~”
看着眼前施媚的客印月,林修文真是有些头大,这种女人,未来能在宫中这么凶险的地方混的风生水起,自然不光是依靠其美貌,跟她打交道,一个不留神,便会被吃的渣都不剩,虽然自己可以占得先机,但是目前立足未稳,这种人能不接触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想到这,林修文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敢,在下只是殿下的讲学侍读,其实说白了就是为殿下以后出阁读书打个铺垫罢了,所以倒也不甚重要,能让殿下开心开心,培养些读书的兴趣,这便不算在下失职了,虽离得不远,但还是多谢姑娘相送,待姑娘有空,在下再请姑娘到寒舍作客。”
说罢,林修文转身便要进屋,只是门刚开了一半,便听身后传来声音。
“林大人说得好,奴家这便有空,那就叨扰大人咯~”
一阵香风飘过,林修文还没走进房内,客印月已经抢先一步打开了房门,大大方方的走进了屋内,随意看了两眼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这一手说实话,林修文确实没想到,他只是客气客气,并不想与这客印月过早的产生交集,卷入她与魏忠贤之间。方才只是客气客气,不管现在什么时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毕竟不雅,况且这还是深宫当中,林修文感觉这客印月再是放荡不羁,也应该有所顾忌,没想到这客印月确实百无禁忌,抢先一步便走进了屋内。
见门口的林修文愣在原地不动,坐在椅子上的客印月捏嘴一笑,冲林修文摆了摆手,口中说道:“呀,这不是林大人嘛,快请进快请进,寒室简陋,还望林大人包涵~”
林修文看着眼前娇笑不已的客印月,有些无奈的挪进了室内,并未关门,也并未落座,站在一边苦笑说道:“姑娘,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想来也是不妥。”
客印月一听这话,更是笑的花枝招展,弯着腰笑道:“哟,年纪不大,倒是还挺守正的,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想吃亏的都是姐姐,听你这话,反倒是小弟弟吃亏咯?小弟弟别怕,姐姐又不吃人~”
客印月越笑说话声音越大,竟似丝毫不避讳外人,门外几个小宫女路过时,听见屋内的笑声,因林修文并未关门,其中一个胆子大的便好奇的向内望了望,正好便看到客印月笑的前仰后合,衣裳似乎都已笑松,酥胸半露,正媚眼丝丝的绕着林修文。
旁边一个小宫女不敢多看,用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小宫女,悄声说道:“姐姐,你看清了没,那是谁的房间呀?”
刚才偷看的小姑娘俏脸一红,连忙捂住了她的嘴,连声说道:“呀,你要死呀,客姐姐的那位可是东宫管事,你不想要命我可想要,什么都没看到,快些跟我走开!”
听着门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客印月渐渐收敛起了笑容,紧了紧已经半松的衣领,冲着门口扬了扬下巴,努努嘴说道:“林大人,隔墙之耳已走了,你若是再不关上房门,奴家可真的要脱衣裳了。”
眼前的客印月骤然收起媚态,这倒是让林修文颇感意外,这位客姑娘,虽出身民间,可是却无一丝土气,一颦一笑都是那么清丽秀雅,媚时如同一汪温泉,现如今一本正经的说话,慕然看去,一张俏脸也是绵软柔媚,眉腻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