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似故人
夜幕降临,洗过澡后的林修文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这么舒服了,穿越来后,居无定所,四处奔波,如今躺在床上,内心稍微踏实下来,很快便沉沉睡去,或许是太过疲倦,那呼噜声打的极响。
就在林修文沉沉睡去之际,门口处月光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站在门前,轻轻地呼道:“林公子?”
林修文此时早已睡去,连日的疲惫席卷着他的身体,再加上门口的这个人似乎也并无意喊他,轻轻叫了两声,见林修文并无回应之后,人影便速速退去了。
铛铛铛。
夜幕降临,赵秉忠身穿常服,正在詹事府内的卧室中读书,听见敲门声,放下书本,说道:“门外何人?”
“启禀大人,小人回来了。”
听见是管家的声音,赵秉忠站起身来,披上了一件衣服,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只见管家正恭敬地站在门口。
见到门开,管家略微施礼,赵秉忠忙让开身子,让管家走进屋内。
“林公子可安好?”
“大人放心,小人刚刚去看过,林公子近期四处奔劳,身体疲惫,梳洗后已然睡下了。”
关上了门,老管家从怀中掏出几张折叠的纸,双手递交到赵秉忠的面前,恭敬说道:“启禀大人,小人已去面见孙大人与李大人,此书便为林修文的秋闱笔卷,孙大人还言,此子文书大才,还望大人细细详查。”
略微停顿,继续说道:“户部李大人说,堪合文书不可随便带出户部,不过李大人已亲自核实过,此子家世无忧,祖上三代皆为辽阳驿百姓,并无豪强经略。”
赵秉忠点点头,拿起桌上放着的文书试卷,借着油灯,一字一句的研读起来,片晌过后,欣慰的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试卷,满意的对管家说道:“果如孙大人所言,此子文章颇有灵气,结构严谨,主旨鲜明,更能以实论据,劝君归政,当真是一篇好文章。”
看着赵秉忠放下林修文的试卷,管家垂头站在一旁,小声说道:“大人,小人已派亲眷打听了一番此子来京后的经历,与坊间传言基本一致,此子是万历四十年秋至京师,进京初,先住在城南福客来。。。”
管家细细的将打听到的信息汇报给赵秉忠,一丝一毫都没有漏掉,赵秉忠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服,眯着眼睛仔细听着。
“。。。接着这半年以来,林修文一直睡在破庙中,无人问津,靠京中好心人接济过活,应在半月之前,小人探听到,林修文突然冲上街头,似乎忘记时辰,打听了许久年份时辰,神思似有回转之意,但这病症为何突然转好,小人亲眷多方探查也是未有消息,不知是何原因。”
管家略一停顿,见赵秉忠正听的入神,继续说道:“小人还探听到一个消息,是礼部孙大人对小人所说,孙大人说,此子文章出众,学识不凡,这卷纸本已被礼部定为亚元,不过国舅府的人不知何处探听到这卷纸点题劝君归政,似颇有不满,着其亲信,施了手段,降了几个名次,被削为经魁。”
听到这,原本一动未动的赵秉忠突然抬起头,谨慎地问道:“此事为孙大人亲口所言?”
管家回答道:“是,小人曾仔细询问过孙大人,此事为真,听国舅府对面茶馆的店家说,似乎国舅大人事后还派人找过林修文,府内护院在茶馆喝茶时,曾放言道:亏那小子已经疯癫,否则老子们定要好好教他做人。因国舅大人威势日盛,附近商居俱是惊恐,也因那林修文之事遍传京师,所以老板惋惜之余,便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说完后,管家便不再言语,站在一边。
赵秉忠听后,眯着眼点点头,重新拾起桌上的卷纸,一字一行的重新读了一遍,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重重的舒了口气,问向管家:“你派出之人,可有詹事府内杂役?”
听到赵秉忠问话,管家赶忙答道:“回大人,小人派出之人,皆为小人亲族家眷,并无詹事府杂役。”
听到并无詹事府杂役,赵秉忠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此事办的不错,辽东之事也不可疏忽,要吩咐家眷,切勿走漏风声,以免林公子多心。”
他摆了摆手,示意管家可以下去休息了,管家见状,便向赵秉忠施了一礼,转身走出屋子,轻轻的关上了门。
赵秉忠将卷纸放好,站起身来,把披着的衣服重新挂回床前衣架,用手轻轻碾熄了灯芯,躺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林修文睡的正香之时,耳畔隐约传来鸡鸣之声,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感觉阳光有些刺眼,便用一只手遮挡住眼睛,另外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揉了几下,抬眼看去,却发现房间大门已经敞开一半,瞥见一道人影矗立在门边,林修文稍微振作了一下精神,眯着眼睛看了看,却是莲花已经站在门边。
不施粉黛,却因其天然纯真的气质而平添了几分清新妩媚,肌肤白皙如雪,一头乌黑的秀发仅用一支简约的发簪束在脑后,身着淡粉色细布蕊衣,腰间系着一条素净的丝绦,脸颊两边则有几绺青丝飘动。
莲花似乎颇为关注林修文,见林修文抬起手臂遮挡阳光,知道林修文已经醒来,便端着一个小盘子快步走到屋内,轻声说道:“林公子,您醒啦?赵大人吩咐过,待林公子用过早饭,直接去正堂便可。”
林修文听后,翻身起来,道:“多谢莲花姑娘,麻烦姑娘回禀大人,学生洗漱一下,便去拜见赵大人。”
侍女莲花听后,将手中的盘子放置在一边的桌上,略微施礼,转身走出了房门,林修文赶忙起床穿好衣物,去到角落中,简单的清洗了一下面庞,回头坐在桌前,端起粥,就着小菜简单吃了几口。
不多时,林修文已经将面前的粥与小菜全部吃的干干净净,林修文轻轻拍了拍微胀的肚子,总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惬意的吃过早饭了。
简单的清理了一下桌面,也并不知道该把盘子端到什么地方去,只能擦拭一下后,将碗筷规矩的放在一边,接着站起身,打开房门,凭借着记忆,向正堂走去。
林修文凭借记忆,摸索着找到了正堂,赵秉忠此时正独自一人坐在堂中翻读着一本书籍,林修文不敢打扰,便安静的垂手站在门口,不一会,似乎感觉到门口有人,赵秉忠抬头看了一眼,就见林修文正恭敬地站在那里,微微欠身以示尊敬。赵秉忠放下手中的书籍,面带和蔼笑容,抬了抬手,示意林修文近前。
林修文小心翼翼地步入正堂,向赵秉忠行了个标准的礼节,而后静静地等待赵大人的训示,赵秉忠见林修文态度谦逊,满意地点了点头,温和地开口道:“修文,不要拘谨,来,落座。”
林修文鞠躬道了一声谢,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赵秉忠含笑问道:“修文,昨夜休息的可好?”
林修文拱手答道:“多谢大人挂念,不瞒大人说,学生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这么好了。”
赵秉忠微笑说道:“那便好,你这几日便先在府内休息,正笔的事情先不要着急,本官需先向太子殿下禀报,待太子殿下首肯后,再进宫向陛下覆旨。”
林修文听后,站起身来,对着赵秉忠又深施一礼,说道:“多谢大人,学生并不着急,一切全凭大人安排。”
赵秉忠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修文,本官听说国舅府上的人之前曾寻过你,可是有什么麻烦?”
林修文重新坐回椅子上,仔细想了想,过去半年错乱的记忆中,倒是有那么几个人曾经手持棍棒到破庙中找过他,不过那几个人并没有表明身份,只是奚落一番后便离开了,便回答道:“大人,您也知道,学生这半年身不由己,记忆已是错乱非常,只是依稀记得曾有几个人到破庙中奚落过学生,在下当时神智未醒,记得不太清楚,他们并未表明身份,学生却也不知是不是国舅府的人。”
赵秉忠沉吟片刻,说道:“呵呵,倒也不必理会,昨天你入府后,本官也是听杂役闲谈时候说起,那国舅府曾经寻过你的麻烦,想来应该是有些什么误会罢,不必理会便是。”
林修文拱手称是。
就这样,刚吃过早饭的两人在正厅中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林修文总感觉赵秉忠有意无意的问自己疯癫这半年的经历,却也没往心里去,可能是赵大人没疯过,对这段经历有些好奇罢了。期间,赵秉忠又询问了一些地方趣闻和不太重要的时政要务,林修文不光有明朝的基础,更携带着穿越者的优势,言辞虽然有些跳跃,但是一番攀谈下来,却让赵秉忠更是刮目相看。
赵秉忠发觉这位林举人,虽然说话方式有些杂乱无章,对于有些问题并没有系统性的解决方案,但是种种问题皆口出妙语,一语中的,或能延顺其思路道出种种方向,虽然有些奇思妙想过于激进,针对朝廷弊端未必合适,但是细细想来却另有一番领悟在内,有一些观点,便是饱读诗书的宿世大儒也未必能想得出来,但在他口中却总能侃侃而谈,令人耳目一新。
赵秉忠心中暗自赞赏,虽然林修文在一些具体策略上还尚显稚嫩,但其独特的见解与敏锐的洞察力在他这个年龄段实属难得,如果放到朝中历练一段时间,日后必成大器。
想着想着,赵秉忠看着侃侃而谈的林修文,突然想起来了张居正,细细一想,这林修文口中侃侃而谈的种种方略,假如张居正还活着,必会引为知己,但是随后又联想到张居正悲惨的结局,不由得摇头一声叹息。
听见赵秉忠叹息了一口气,林修文停下话语,抬眼试探性的看着赵秉忠,不知道自己说什么话惹的这位大人不高兴。
赵秉忠微笑摇了摇手,自不会说自己从他身上看到了张居正的影子,只是叹息说道,林修文很像他认识的一位故人,抬手示意林修文继续说下去。
林修文疑惑的捂嘴清咳了两声,正要继续刚才的话题说下去,就在这时,管家突然跑进大堂,看了一眼林修文,便向赵秉忠说道:
“大人,陛下圣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