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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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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琦钰才入寿康宫,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原是金巧巧持着扫帚正打扫庭院。

    琦钰内心欢喜,悄悄转至身后:“金娘子。”

    金巧巧见是琦钰,忙停下手中动作,表情惊讶:“杨娘子怎么是你?”

    “我被分到了寿康宫,以后便与你一块了。”

    “当真?”金巧巧语气雀跃,欢喜的拉过她的手,贴着琦钰耳边道:“可巧你来了,这里除了我都是燕人,你来了正好与我作伴。”

    琦钰颔首:“我先去报到,等晚些时间再来寻你。”

    方才领着琦钰进门的正是尚宫局的总管,专管宫廷事务人员调动,虽品级不高,但所涉及事项众多,因此在宫女太监前颇有威望。

    琦钰小心翼翼入了偏殿,这会子正值午时,太后正在午休,所以格外安静。

    殿内仅仅站着几位宫女,见琦钰面生,为首的一位走了出来:“你是哪宫的婢女?”

    “姐姐,我是蓬莱宫新指过来的宫女唤杨怜儿。”

    “是杨姑娘么?”身后迎来一位年长女官,圆领翠绿儒衫,外罩一件绣着花纹图案的半臂背心,下身是白月长裙。

    “是,姐姐好。”琦钰微微福身。

    那人挽过琦钰的手,打量了一番,这才一笑:“好,姑娘客气了,我是这寿康宫的掌事姑姑芳若,她们都唤我一声芳姑姑。”

    “芳姑姑。”琦钰又是一俯身。

    芳若眼角带笑:“你唤何名?”

    “奴杨怜儿。”

    “姑娘记住了,这入了寿康宫在主子面前做事可不容出差错,这自称你得改,要称奴婢。”芳若依旧是含着笑意,只是那眸间的一丝寒光却越俱越深:“怜,是哪个怜字?”

    或许是怀着对故国的思念,或许是对物是人非的离愁,琦钰不假思索而道:“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的怜。”

    “姑娘,是什么怜?”

    琦钰一愣,转而福身:“怜儿听姑姑的,是何怜字取决于您,不在奴婢。”奴婢二字琦钰咬的极重,她低下头,此刻仿佛真的成了大燕皇宫内的一位奴婢。

    芳若慧眼如炬,她亲自扶起眼前之人,眼中尽是欣赏:“这般聪慧,也怪不得梁总管有心于你。既已入了宫,这前程往事便都得搁下,我不管你是南人也罢是燕人也好,唯有一条要记住,讨好主子的欢心才是你眼下最该做的,像刚才那般切勿再做,也切勿再念。”

    琦钰红着眼,故意叹道:“谢姑姑赐教。”

    芳若对琦钰这批早有所闻,皆是落选的秀女,何况眼前之人还生的那样明艳。心中有不甘正常,可做了宫女后再生出攀龙附凤背弃主子的事,那才是该遭万人唾骂!

    她语气缓和了一分夹杂着一丝怜惜:“怜儿,梁总管在宫中颇有威望,连我也要敬他三分,你跟了他未尝不是好事。”

    琦钰垂下头,心里一阵恶寒,嘴上却道:“奴婢记下了。”

    芳若见她模样,体贴一笑:“那西边厢房正数第三间屋子是奉承宫女专门所居,你先去把东西放好,今日也不早了,下午跟着东香她们先从识茶开始学起,等过了三五天再来上手。”

    琦钰颔首:“是,芳姑姑。”

    琦钰转身离去,等到了西厢房,她才猛然想起与自己一道入宫的和椿姑娘如今又在何处呢?

    她皱了皱眉,只叹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河,即便有心寻她,也难将她从深渊中赎出。但愿和椿与她有缘罢……

    琦钰推开厢房,是一间窄窄的雅室,只放了两张床,一条长桌和俩个椅子。虽然狭窄,但胜在整洁。她放下手中包裹,不过是两件换洗衣裳与一套用来缝补的绣花针,除此之外便再无他物。

    长桌上放着一本《茶经》正是前人所创。南朝人爱吃茶,尤其是同僚之间,下朝后往往会宴请茶宴,摆着面食茶汤,放着最新鲜的瓜果,听着胡琴看着胡炫舞,能优哉游哉的过一下午。

    琦钰不爱吃茶,她性子急,往往没有耐性去等待一盏好茶。这九年间,师傅对她的教育几乎到了变态的境界,也将她的性子彻底磨平,如今的琦钰懂得忍耐,懂得妥协,懂得掩饰。

    门外,哒哒的脚步声急匆匆跑来:“喂,谁准你动的!”

    琦钰不动声色退了一步,那人长手长脚,个子极高,是一张极具有燕人特征的面孔。

    望着琦钰时,双眸闪过一丝妒意:“你便是今日新来的?”

    她上下将琦钰打量一番,鼻子冷哼一声:“我叫东香,以后便是你的管事。”

    “在我手底下做事,便要仔细你的心思。我听芳姑姑说你是今年落选的秀女,既落了选便好好在这当差,心里可不要藏着那些肮脏事。我的眼睛可容不得沙子!”

    琦钰含笑:“是,东香姐姐。”

    见她乖觉,那人脸色才缓和了几分,颇为得意坐在椅子上指向那盏茶壶:“去,给我倒茶来。”

    琦钰依依照做,等递了茶过去,东香却啐了一口:“呸,这也叫做茶?重新烧一壶茶来,记住要刚烧好的。”

    琦钰依旧照做,去小厨房内亲自烧了一壶热水,忙活了半晌又将热茶递去。

    东香一瞥,见她依旧是眉目如画,即便是汗浸湿了她的妆容,依旧是容颜秀丽仪态绝佳,不像烧茶宫女,倒像是壁画上的仙子正宫里的娘娘。她突然有些心烦,一把拂了茶杯:“够了!叫你做什么也做不好!”

    滚烫的茶水落在琦钰手背上,她抖了抖手,眉尖微蹙。

    东香利落起了身:“手怎么这样笨!难怪落选!”她拍打身上落下的热茶,全然不顾琦钰被烫红的手背:“你下午便在屋里待着,把《茶经》背了,晚上我亲自抽查你,若不认真可别怪我心狠了。”

    琦钰无言,看她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她用凉水冲洗着红肿的手背,阵阵凉意减轻了她手上的痛楚。

    琦钰笑了笑,眼神里是浓厚的血腥与憎恶。

    东香,她的确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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