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走了师娘，来了初恋

    丈夫的突然沉默，让媳妇有种不祥之兆。

    媳妇转移重点说：

    “我感觉，杨宗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你。他现在也会烤烧饼了，每天还得三顿酒菜供着你，你干不干都给你工资。”

    丈夫说：

    “怕赶我走，得按合同补齐我二年的工资？”

    媳妇：

    “你想想，你一个人顶四五个服务员的工资。你给他的签合同是两年。他提出来不让你干了，得你赔一年半的工资。他才这样胡闹一场，让你当真，没脸再见他，自己不干。”

    丈夫：

    “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杨宗今晚做出来的事，都是他预谋好的。”

    媳妇：

    “你就是手艺人。手艺被徒弟全学去了，你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是劝诫的话。谁会遵守。这也是有些手艺人，宁愿把手艺带棺材里，也不教没有德行的人。”

    丈夫：

    “杨宗就是没有德行的人，早知道这样，就不能一下子把烤烧饼的窍门都教给他，拖二年后再说。”

    媳妇：

    “俺爹当初教你的时候，也不是马上就让你上手，先让你干杂活儿，等个半年几个月才让你上手做些基础的，和面烧火什么的。核心的东西不告诉你，说是磨炼你的性子，主要还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丈夫：

    “是啊，到最后烧饼上撒芝麻，都等了半年才教会我。就那么一点就会的技术，不告诉就是琢磨不出来。”

    媳妇：

    “现在杨宗学会了，他以后也会收徒弟。我敢说，他收的徒弟，得给他白干十年八年，也未必让他出师。就是出师了，他也会留一手。”

    丈夫的脑子嗡嗡响，像是失忆了，拿出自己的白酒又坐上圆桌。自己倒自己喝起酒来。外面的雨还在下，像是都灌在他的心里。

    媳妇想想也感觉到屈辱，又不能说出心里的委屈，怕丈夫找杨宗拼命。可毕竟是外乡人，真打起来，也未必占到便宜。已经在房间预演一回了，要是放开打，丈夫早成太监了。有丈夫在身边还这么无助，媳妇坐在床上偷偷流眼泪、默默无言。

    一杯酒，一场雨，一脸泪水。被徒弟这场羞辱，竟然是为了几个钱，张差的心像是碎了。他大喊：

    “杨宗，你以前到底家里有多穷，才让你这么没有人性。为了省几个钱，什么尊师重道，仁义礼智信，你个龟孙子全抛弃了吗？”

    这声音太大了，从门缝里挤出去在走廊里嗡嗡响。

    服务员担心房间里再砸东西，叫上保安来房间门口听。

    服务员伸头把耳朵贴在门上，保安也借机伸头把耳朵贴在门上。半天没动静，服务员嫌弃保安的嘴有臭味，不敢大口吸气，憋得想缩回头。

    就在服务员缩回头时，屋里张差又喝了一杯酒，叹口气，站起来，念叨着——罢了罢了，拎起椅子砸向房间的门。

    咚——这一声全让保安听到了，嗡——灌进了保安的脑子。保安一屁股坐在地上，过了半天才恢复了意识。

    保安站起来，晃动身体、揉着耳朵、摇脑袋，想把灌进脑子里的声音摇出去。

    下了一夜的雨，天亮后，小些了，不像夜里那么肆无忌惮，又下到早饭后才停。

    一上午，杨宗都担心师父会找来，和他理论昨晚宾馆发生的事。不像想象的那么坏，大雨过后像是都没有发生。

    杨宗吃过午饭，来到快活林宾馆，在前台询问张差房间的情况。

    服务员说：

    “你的客人走了。走时还很客气地向我们道歉，说昨晚喝多了，和媳妇拌嘴，砸了东西。按客房物品标准，赔了钱。”

    杨宗嗯嗯两声，转身离去，服务员叫住他说：

    “这是您的押金，退给您！”

    杨宗刚来县城的那二年，常常想起孟玉，多多少少还有那么点恨。后来听说她到鸡鸣镇读高中了。杨宗想：

    人家上了高中就会考上大学，考上大学就回到省城里了。到时候，不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有些事，当时坚持自己是准确的，过后才发现是错误的。人很难看清楚自己，杨宗渐渐原谅了孟玉和她的父亲——那个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村支书，也渐渐平息了对她的想念。

    孟玉走出了杨宗的心，也不完全是杨宗的退缩，毕竟他觉得自己在往高处走。

    后来在城里有了房子有了事业，也就把孟玉彻底忘记了。如果忘记还得感谢人家，不是当初孟玉在他家门前骂他。杨宗也不会离家出来，可能还在家乡一亩三分地里刨食吃。

    孟玉辞退了小学临时教师的工作，经一个当饭店服务员的初中同学介绍，来到阳古县城，也当了饭店服务员。

    一天，饭店因装修停业，孟玉和几个姐妹到县城西门登城楼。县城西门的城楼是阳古县古城墙四个城门中，保存最好的，在宋朝建成后，到现在还是原址原规模。

    到元朝，有部分毁坏。元朝的统治者来自于草原，最讨厌长城，以至于讨厌一千城墙。他们不理解汉人为什么修墙把自己关起来。

    来到阳古县城居住的蒙古人，为了骑马出行方便，把城墙拆毁了好几段，开了几个门。后来，也多亏了这几个门，不然全部被朱元璋的农民军围在城里全歼了。

    到了明朝，在原来的基础上，修补了残缺部分，还原了一个完整的城墙。再没遇到大的拆毁，只是风霜雪雨，残破了。

    她们下来时，赶上中午饭点，误打误撞到了杨宗的羊汤铺。

    午饭时的羊汤铺，闹闹哄哄，很是热闹。

    孟玉认出了在羊汤锅前忙碌的杨宗。她低头吃饭，想早点吃完，早点离开，可几个姐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她们总伺候人，在别人家的饭店里，有人伺候，就想多折腾一会儿。

    杨宗的羊汤铺，就一个服务员。服务员是个大妈，也符合这个老羊汤铺的特色，老料老汤老传统技法。还有一个厨师，能制作简单的炒菜。不炒菜是时候给杨宗下下手。杨宗主要照看烤烧饼炉子和羊汤锅。

    杨宗的父母在后院负责洗碗，忙些琐碎的事。年岁大了，很少到饭厅，怕客人嫌弃。

    午饭的客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剩下孟玉她们一桌。杨宗看几个女孩子中就一个低头，不怎么活跃。再仔细观察，心头一震：这个不抬头的女孩怎么像孟玉？

    杨宗还不敢确定，时时注意着她们。孟玉偶然抬头时，和杨宗四目相对，都没有及时收回目光。既然对视上了，再回避，就说不过去了，接下来就看谁先主动打破僵局了。

    孟玉下定决心，不先开口。杨宗受到过孟玉的奚落，在心理上完全没有优势。他想主动和孟玉相认的冲动，一次次被当年背着的一只半死不活的羊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