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武二遭遇西门
武二和调戏老板娘的人及其同伙的打斗，耽误了回学校的时间。夕阳快要落下去，心里难免着急起来。
心里着急，身上就像着了火，武二的脚步更快了。还有四五里，他才能跑到省道上。
运气好的话，上了省道就能拦下去聊城市方向的车。也有不顺的时候，在省道上走了十多里才遇到好心的司机捎上他，或者先是捎他一段路，中途人家岔道了，他还得走一段路才能回到学校。
这些年，武二在阳古和聊城之间往来，大都是采取这样搭便车的交通方式。这样，节省钱，也锻炼身体。
西门外的土路，还是几百年前的路基，上面的土，飞去了再添，塌陷了再补，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来来回回的脚步。
还没到省道上，武二听得后面刺耳的大货车喇叭声。他急忙停下来，习惯性的摆手，示意行个方便，捎一程。
大货车慢了下来，车窗里伸出一个的大背头的脑袋。
大背头大骂：
“你个龟孙儿不想活了！靠边，靠边。”
大货车擦身过去，武二喊了一声：
“师傅，路过聊城吗？”
脑袋在龟缩回去的同时，又骂了一句：
“路过你个球啊——”
驾驶室内。
一个以前一定是开过铲车的司机说：
“老大，……”
刚缩回的脑袋的人，一只手梳理被风吹散的毛发，呵斥说：
“老大，老大个球啊——给你说多少回了，出门在外，别老大老大地叫唤，像黑社会。我们就是黑社会，也要往白里洗，言谈举止都要文明些。”
司机直了直身子，坐正了说：
“俺又错了，这次记住了，一定不会再犯了。再犯就像您说的，换人，别让我干了。西门主任，您听俺把话说完。”
西门主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
“吴会计，你想说把拦车的那个学生拉到砖厂吧！”
吴会计：
“主任，我看那个可能不是学生，看他腰粗背宽很壮实，推测他一定干过农活。”
西门主任：
“你的意思是，把他拉砖厂去，把前几天打死的那个农民工的位置给填上。噫，噫，你不提我都忘了。对，对，那天我们和夏局长吴厂长喝酒，他们可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吴会计：
“交给我，我还不得听你的。打死的那个工人，后来怎么处理的？”
西门主任：
“这个……这个，吴厂长没有给你说吗？嘴还够严的。什么打死，是事故死的。死了就扔砖窑里烧了，无名无姓，就是有家人，也不知道他是在砖厂死的。”
吴会计：
“明白了，明白了！”
西门主任：
“嗯……嗯……”
吴会计：
“大事小事都得您拍板，我尽力执行。把刚才那个拦车的抓去顶上。”
西门主任：
“会计会计，责任可就大了，是总管，也是总参谋。如果是在大公司大企业，大事都是会计策划的。老总就是个甩手掌柜的，什么事也不管。”
大货车缓缓停了下来，西门主任和吴会计分头下了车，又凑在一起，等武二赶上来。
武二在一股扬起的尘土里，放弃了奔跑，想起武大给他的烧饼，转身拍打了几下背包上的尘土。
他想：
下个月再来，亲自找羊汤烧饼馆子的老板谈谈。哥哥都当五年多学徒了，早应该转正给工资了。给老板说的时候，应该是这样开头，俺也不是为工资那几个钱，哥哥的辛苦和手艺也值得认可和尊重啊……
武二握了握拳头，又想道：
哥哥为他付出那么多，他也到了给哥哥撑腰长脸的时候，应该为哥哥做点事情了。
尘土向两边的田野散去，稀薄了。暮色下，空旷的大地上，露出了一条路，要延伸到天边去，却被一个黑影挡住了。
武二在学校熬了十一年，眼神还是很好，每次检查都是15。武二停住眯起眼聚焦黑影，骂：
“他奶奶的，大货车！停下来想找事吗？大不了再打一场，敢动手，就往死里打。”
西门主任和吴会计看到人影过来，不再谈话。
西门主任装作散尿，吴会计躲到卡车头盖前，装作察看车况。
武二离车还有七八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看到西门主任还在卡车尾部提裤子系腰带。
卡车的屁股上都没有车牌子，武二还以为被西门主任挡住了。
武二看西门主任衣冠整齐之后，才上前对盯住他上下打量的西门主任说：
“你们是阳古的吧，你们要去啥地方？”
西门主任说：
“不不，我们是从国道上下来的，到阳古城里吃点饭，家离这可远了。你是哪里的？想去啥地方啊？”
武二不想说是阳古县城的，怕再问到家人，把哥哥武大说出来。武大在阳古算是个民间名人，时常被人们取乐，称为武大郎。
因此，武二随口编个瞎话说：
“俺是清河的，在聊城打工，来阳古看个朋友。天晚了，没有客车，想拦个车回聊城。”
西门主任：
“聊城，离这将近四五十公里了，你拦不着车，还不得走一夜？”
武二：
“要是上了省道，早晚能拦到，早拦到就少走点路。”
西门主任：
“嗷，嗷，刚才车声大，没听清楚你说是聊城。我听成了辽阳了，还以为你逗我哩。辽阳在东北那边，跑到明天这个时候，也跑不到。”
武二：
“我是到聊城，就是不到聊城，离近点也行。”
西门主任迟疑着不说话。
武二也猜不透人家是不是不想拉他，如果是不想拉他，可他一泡尿撒十几分钟，有点像是在等他。
武二接着说：
“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到省道上也能拦下车。”
西门主任装作没有底气地说：
“小兄弟，这地方俺也不熟悉，俺也不知道路过不路过聊城。你等一下，我问问司机，看看能不能拉你一段路。”
西门主任向车头走去，留给武二的背影，让武二心有疑虑。武二看了半天大货车的尾部，心想：
大货车都是出远门的，怎么连个车牌子都没有。没有车牌，也猜不出来车是什么地方的。
西门主任转身走到车头，看到吴会计在对着一棵小树撒尿，茶杯粗的还没有滴答湿，说：
“你过去问问，他家人的情况？如果没有硬人，拉上他。”
吴会计像是不把树干半米以下尿湿，决没有提上裤子的意思，磨磨蹭蹭。
西门主任催促说：
“差不多行了，快点。该快的不快，不该快的二三下就没了。”
西门主任看吴会计走向武二，先上车，哐当拉上车门，传递给吴会计的信息是，原则上同意拉上武二。
吴会计简短和武二聊了几句，查户口一样，简短问答，几个来回就完了。然后，对武二关心地说：
“我们走的不是国道省道，先要到一个地方办事，就得走县道乡道，路不好走开不快，费时间。你上车厢里，有盖车的帆布，能铺能盖，能躺着，能睡着就睡。办完事，再走就会路过聊城，到了聊城城边上停车，把你放下来。”
武二感激地说：
“谢谢你们了！天亮之前能到聊城就可以，下了车到打工的地方还得走很长时间。天亮后到，就赶不上上班了。”
吴会计说：
“这个你放心，天亮之前保证把你送到聊城。”
武二翻进敞篷的车厢，车就开动了。坐在一堆帆布上，武二远望阳古县城，只有一个黑点大小。
不一会儿，黑点就淹没在车尾扬起的黑黑的尘土里。武二钻进去帆布堆里，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到学校，先把烧饼送给金莲。
他想起每次给金莲带的烧饼，金莲都说好吃。没人看见的时候，还会亲他一口。想到这，武二心里美滋滋的。
想着想着，武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