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兄弟分别

    警车像换了一辆车一样，安稳地开走了。车顶上的红蓝警报灯也不再闪烁，警笛也就不叫了。

    看热闹的人中，有一个觉得不过瘾，说风凉话：

    “这车开的，那还是警车啊。像老太太逛街一样，慢慢悠悠的。”

    一个懂行的怼他说：

    “不了解的行业，不要瞎说。开快的时候，是执行任务，慢慢开的时候，是在巡逻。连这个都不懂，还乱说，让人笑话。”

    一言不合，两个人撕扯起来。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像闹着玩儿。大家也觉得没意思，没人拉，也没人劝，连看都不看，都走了。

    这两个撕扯的人，失去了观众，也觉得更没意思，停了手。他们话都懒得说，一个低头，一个抬头，随着呼呼啦啦散开的人群，也不知哪去了。

    武大郎羊汤烧饼馆门前的大街，一条直线从县城西门到县城东门，一点弯都没有。两边的槐树树龄都在四百年以上，见证过明末时的阳古县城的真实景象。

    西门口内，大街两边一家挨着一家的店铺，能满足人们的生存需求物品，卖的都有。饭店和药店占了店铺总数的大半，也许是饭店和药店的招牌幌子比较显眼，给人了错觉。有些店铺历经了百年，散发着陈年的味道，饭店和药店更为突出。

    饭店的门脸常年烟熏，看上去都很陈旧。药店被陈年的药物的味道侵染，进入到药店门前左右几百步的范围內，一股刺鼻的药味冲进行体内，一下子就晕头转向，恍惚中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武大做学徒的武大郎羊汤烧饼馆，就在西门内大街的南面，和普济寺的大门斜对着。

    普世寺带有沉香和酥油味的青烟，从院内飘出，飞到纷纷攘攘的街道上，淹没在尘世的烟火味里，不易觉察。

    武二每次回阳古县城，上午到家陪爷爷龚星聊聊天。家就爷爷龚星一个人，在孤苦寂寞中打发日子，自然珍惜武二回家来的短暂时光。

    午饭后，武二就到哥哥武大的所在的羊汤烧饼馆，坐一段时间。虽然武大忙里偷闲和他聊几句，他能感觉到即使哥哥忙起来，不能陪他，看他在饭馆里坐着，心里也是高兴的。

    都是要到武二要走时，羊汤烧饼馆的老板杨宗，过来和武二聊几句，并指示武大给武二端来一碗羊汤和两个烧饼为武二送行。

    送走了两位警官，羊汤烧饼馆门前的观众也散去了。老板娘孟玉催促老板杨宗赶快给武二做点吃的，说武二还得赶路回学校去。

    武二起身说：

    “我还不饿，不吃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这儿就要走了。”

    老板娘说：

    “那哪行呢！以后不吃可以，这次必须吃！”

    武大也过来说：

    “这次必须吃，你一定饿了，不差这一会儿了。”

    老板杨宗小灶给武二热了一大碗羊汤，多加了一份羊杂，还有三个烧饼。

    武大端到武二的桌子前，放下托盘，就坐在了武二对面。

    这还是头一次武大看着武二，在羊汤烧饼馆里吃饭。武大有话要给武二说，可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主要还是为武二担心。

    武二吃完，拿起武大给他准备好的一个手提袋，和老板老板娘告别，出了门。

    手提袋里面有十多个烧饼，还有一百多元钱。多也多不出太多，也都是些零钱。

    老板杨宗和老板娘孟玉的心情很复杂，把武二送出门外，脸上的笑容很不自然，说了几句客套话，让武二路上小心。

    老板破例让武大送一下武二，事实上，这个时候饭馆也没有一个客人了。

    武大郎羊汤烧饼馆，早上开门早，主要是早餐和午餐，晚上除非有包桌预定的，基本上不营业。

    阳古县西城墙正中的西门，在阳古旧城的四个门中，是保存比较完整的一个。

    城楼历经了几百年风霜雪雨侵蚀，在接近傍晚的太阳的照耀下，像个百岁的老人，沉沁在回忆里，默默不语。门洞地上车马行人踏磨，油光锃亮，散发出幽暗的光。厚重的红漆木头大门的表面，鱼鳞一般片片翘起，靠在两边，常年不再开启关闭。

    西门的城楼门洞里，各种声响回荡，不大声就是面对面也听不清楚。在阳光斜射到门洞里的时间段，对面站着也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脸。

    武大和武二兄弟俩，选择在门洞里分别，似乎武二要到另一个世界去。

    “哥，你也太累了，你应该给老板谈谈，争取你的权力，你就是不干活，天天坐着，他也应该给你发工资。可你现在还是学徒，只给你生活费，这不公平。”

    武二说的话，让武大抬头望着武二，一个字一个字地听武二说完，摘下肩上的一条三尺长的白毛巾，擦擦脸上的烟灰痕迹。

    烟灰夹杂着带着油水的汗滴，顺势铺开在武大的一张大脸上，怎么看他都不是个现代人。

    武大解释说：

    “二弟，你不要多想了。老板已经给我加了好几次钱了，说给学徒发工资，破了他家的祖制也坏了行业的规矩。算是给我了最低社会保障，一个月给我一百多块钱。说是新社会了，不能太刻板，要与时俱进，说下半年就给我转正，可以发工资了。你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我也供得起你。你就不要为哥操心了，哥再忍忍。”

    武二在武大开口说话，就慢慢背过头去，等武大说完，已经给武大一个后背。

    武大本不想再说了，还是忍不住又说：

    “弟弟，下次再来就别搭方便车了。我问过一个从市里过来的人，说有好几趟客车，来回也就块七八块钱。”

    这样的话，武大都说了几十遍了，武二转变话题说：

    “哥，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那两个人，不是什么好鸟。你以后要小心点，晚上别出门，怕他们会报复你。”

    武二说完，不给武大回话的机会，大步走出了阳古县城的西门。

    门洞外，武二向已经有点泛出黄色的太阳走去，影子长长地进入到了门洞的地上，直到武大的脚下。

    快要落下的太阳，像是不舍离去，渐渐红了起来。武二想回头看一眼武大，他知道武大一定伫立在门洞里。

    武二没有回头，他把手提袋装进背包里，重新背在肩上，快速跑起来。他想早点跑出武大的视线，也想早点回到学校去，把烧饼送给同班同学金莲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