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只想你记住我
若安云生随着巫大量和木魅进入一个圆顶上飘着一条长长光带的巨大球体。正中央浮着菱形的四面水晶镜。镜子前面排着一个长队，均是巫者带着鬼魅。
巫大量领到二十一号，也老老实实排队：“你们可以去濯缨阁那里，看看别的附体法事。等到我们了，再通知你们一起进入穿云镜。”
若安和云生到了球体的另一端，上面标示着“濯缨阁”。推门进去，时空是扭曲的，适应了很久，才看见四周都是流动着水幕的镜子。只听“滴答”一声，其中一个镜子的流水突然消失不见，出现一个中等身材的巫者，胳膊上抱着一个婴孩。孩子两眼流着血，四肢瘦小。巫者把婴孩一抛，抛进光带，光带顺着球体旋转，然后穿过屋顶升入空中。
“轰”的一声，天空中放出七彩光幕。然后画面一转，镜子中出现了一个人间的富贵之家。
一位妇女正躺在被褥之中，用力生产着。随着婴孩啼哭，嬷嬷抱着孩子，喜气洋洋地给夫人看：“王妃，是一位公子！是公子！”
妇人得意洋洋地笑起来，并没有去抱小公子，而是催促丫鬟去通报王爷和皇帝舅舅。
正当一家人都在欢庆的时候，虚空中出现滴血的婴灵，紧紧跟着刚出生的小公子。
刚出生的婴孩天眼尚且开着，猛然见到满脸鲜血的婴灵，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无论父母丫鬟如何哄劝，就是哭啼不止。
这样闹了一宿。阖家不得安宁。
婴灵恨恨地说：“谁让你那心肠歹毒的母亲，逼着我母亲将我堕胎。害得我如今无法转世，也无法超度。如今一命抵一命。我要吓死你，也要那恶妇一命呜呼。”
小公子不停地哭闹，恐惧不安，哭得得了疝气。全身乌紫。连御医也来了好几波，都束手无策。
王妃急的昏厥好几次。嬷嬷低声道：“王妃，这孩子哭得不正常。是不是之前……”
王妃恍然大悟，立刻抱着小公子去到佛堂，又是祈愿，又是忏悔，又是许愿。佛堂的高台蜡烛突然倾倒，烛油烫得王妃手臂血泡模糊。
王妃哀嚎不止。站起身来的时候，脚一崴，整个人扑在烛台上，被高烛尖尖的铁器刺穿腹部，一命呜呼。
小公子命虽然保了下来，但是从此痴痴傻傻。
婴灵大仇得报。跪在佛前。请求超度。只见一缕轻烟，带着婴灵随着光带进入轮回天轮。
若安看到此，内心无比触动。不自觉靠近云生。
“师兄，轮回不止。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我们在六道轮回中，都是如此身不由己，太苦了。”
云生摸了摸她的头：“业力巨大。业轮没有一刻停止。天人道虽然是在六道顶端，可是也是最危险的一道。稍微不慎，就会直接下坠到地狱道。地狱道众生比鬼道的更要痛苦千万倍。”
若安叹气道：“若要离苦得乐，唯有解脱道。”
“大道归一。这也是我一直要去玄维的原因。我要修得解脱大法，回来救度大众。你记起来了吗？小师妹。你答应过和我一起去玄维，一起拯救天下！”
若安很少看见云生流露情感。第一次的大笑笑容，让若安心跳不已。这一次的壮志豪情，也让若安心神荡漾。云生的星目里有璀璨星光，一扫若安心头的雾霾。
第二面镜子里，是一个被谋杀的书生，附体到凶手——一位达官贵人身上，串掇他明目张胆犯法。贵人鬼迷心窍，在幻听幻视中，居然光天化日下行刺状元朗，被当场乱箭毙命。
一幕幕看下去，都是杀人偿命。被附体的人，会被控制住，做出让人无法理解的疯狂举动。完成任务的巫者都会露出非常轻松的表情，从此不用日日和魑魅魍魉绑在一起。
终于轮到巫大量。若安云生随之进入穿云镜。镜子里面是一个大大的法坛。巫大量果断走到法坛中央，盘腿坐下。口中咒语不断，复杂的手印中，闪出种种场景，直到定位到了一位意气风发的白面书生。
巫大量对木魅说：“且去。记住，他一命呜呼之际，你就能直接进入轮回道，否则，永远被山雾所困，只能是木魅，不得自由。”
木魅道：“我今后还能再见你吗？”
巫大量脸上浮出惊诧的表情：“我一直以为你满口谎言。我，这么丑，这么瘦弱，你看上我什么呢？”
木魅掩着面，痴笑道：“你待我很好。教我很多本领。一心想我进入轮回，重新开始新的生命。”
“我们木魅是具备神通的。你的内心喜欢我，你自己不知道吗？我——是漂亮的吧？”
巫大量大囧：“我是巫者，你是任务。我，我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木魅哀戚地看着他：“我看的是你的心。外表再俊俏，可是内里都是阴谋诡计，这样的人才最可怕。你不知道，你的内心很美好。非常纯粹而光明。总之，我不想进什么轮回，我就想一直被你绑着。”
巫大量别过脸去：“我还有最后一段咒语。你，你，好好地去报仇。”
木魅哀哀哭泣起来：“为什么要报仇？我已经死了。我现在就是木魅。我们能不能忘了过去？现在我报仇，下一世见面，又是他杀我。这样的轮回有什么意思吗？”
“大量，我们就一直这样，好不好？”
“你每天教我本事，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我以前唱曲可是花魁啊。”
绝色的鬼魅，眼中不断流泪，看着让人忍不住想保护。
巫大量干脆闭上眼睛。双手结飞升手印，念出最后的往生咒。木魅被光带吸引住，拉扯着往空中升去。
“大量，巫大量，不要忘记我——”
巫大量呆呆看着她消失在光中，终于流下泪来：“只盼你来世幸福一生。”
镜子中显出书生正在伏案午睡，木魅轻轻附体到他身上。书生醒来后，就开始找家人的不是，不是打就是骂，像换了另一个人。
书生又结的新妇，本也是乖巧的娘子。附体经常在他耳边、心里编排新妇的不是。书生每天都要暴打妻子一顿，心里才舒服。
之后又无端端怀疑新妇和车夫有染。从此家无宁日。过了半年，新妇卧病在床，书生也恶疾缠身。
弥留之际，附体现身。
“崔朗，可还认得我？”
骨瘦如柴的崔宇宁艰难地道：“是安儿吗？——你不是早就——”
“安儿？哈哈！你还好意思叫我闺名。为了娶到尚书的千金，你把我推到寒井里。杀人偿命，如今你也很快要去阎王殿报道！你——可有后悔？”
“安儿，对不起！我，错了我被名利迷了心窍。把她娶进门后，才觉得你的百般的好。可惜——”狠心郎终于一命呜呼。
安儿恍恍惚惚，往空中看去。一道光照过来，魂灵进入轮回。只因木魅一念想放下恩怨，放下仇恨，来世得以进入第一层天——忉利天。
而巫大量只能常常呆呆望向空中，那里有个小仙女，此生，是幸福喜悦的。这样，足够了。
若安看着丑陋的巫大量的脸，突然悟道，何为破相立本。一切豁然开朗起来。
“如果这些都是虚幻相，都是在演戏，那么看戏的我们，又该如何去掌握自己的未来呢？”若安想，“我和师兄在一起，一定能找到自主生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