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高僧降蛇录
夜来明月挂苍穹,佳人出浴在桶中。洗去一天的汗尘,沈穗穗甩着湿发出门泼水,见林郁之的屋子里已熄了灯,便欲借着月色晒晒头发,坐上门槛,一股脑将头发拨在脸前,低着头拿了手巾一绺一绺的擦拭,正暗叹着没有吹风机的日子或许能将发质保养得更好,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灰鞋,骇得她向后一蹬,歪进门里地上,湿发在眼前横乱,抬头诧道:“子珩?”
灰鞋的主人正是白子珩,他立在门外,面灰神冷,不看沈穗穗的狼狈,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沈穗穗慌张爬起,擦了擦手道:“进来坐。”
他不语,亦不动,站着就如入定了一般。
沈穗穗从上到下的打量他,除了脸色不佳外,没见其他异状,但与他从前的平静淡然相比,脸色不佳就已经是最大的异状了。
沈穗穗将头发拨后随便绑起,出门到他身前,歪下脑袋看他的脸:“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下山了?”
白子珩双眉轻拢,眉间飘起淡淡愁云,低声道:“林师兄已休息,子珩不知该与谁说…”
沈穗穗看他表现奇怪,心里有点不安:“你想说什么?与我说也可以啊。”
“与你说…正是来与你说的,”白子珩抬起眼,困惑的眼神里竟还夹杂着点点恐慌,张口又闭口,犹豫之后再次张口,声音愈微:“穗穗,子珩…子珩的腰间…现了一个蛇头。”
沈穗穗倒吸一口凉气,惊道:“蛇头?”脑子一转便联想开来,这难道就是他所谓的后背端倪?那夜草率看过,好像也没看见蛇鼠什么的啊?
白子珩的眼中有受伤的神色:“你也觉得害怕吗?”
沈穗穗眨巴眼:“害怕?我一点不害怕,蛇头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真蛇。”
白子珩声音苦涩:“你不怕…也许因为你是番邦女子,子珩是…不祥之人。”
沈穗穗越听越迷糊,上前一把将他拉进屋来,关了门,按他坐到凳上:“什么祥不祥的,你的背…我看过,什么也没有,怎会发现出了蛇头?”
白子珩明显有些紧张,手指僵硬,摇头道:“不是后背,是腰侧,子珩换衣时看见的。”
“以前没有?”
“没有。”
沈穗穗奇了,以前没有突然出现,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晚黑衣人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一拍白子珩肩膀:“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蛇头。”
白子珩不作声了,挣扎之色又现,沈穗穗急了:“你后背我都看光了,看看腰怎么了?”
白子珩低道:“还是不要看了,子珩怕会给你带来灾祸。”
沈穗穗怔住:“你…到底在说什么?”
白子珩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听不明白,子珩给你解释,但不要再想看那不祥物,真的会有灾祸。”
沈穗穗险些嗤鼻,在动物园里巨蟒毒蛇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没听说过看一眼就生灾祸的,落后的古人还在大搞迷信之风,愚昧了几代人啊。
但见白子珩的紧张重视,便忍耐道:“你且说我听听。”
白子珩沉默了很久,眸中悲色深重,缓缓开口道:“蛇现人身,祸临凡尘。这是大苍经书开卷第一句警语。师父曾与子珩说过,追史溯源,大苍国三百年内共出现过两次蛇现人身,第一次是在一位将军身上,他骁勇善战,屡获战功,然为人自大狂妄,自恃功高,迫主退位,后与皇家军队作战,本力量悬殊必败无疑,被逼入绝路后,他除了盔甲,赤膊上阵,前胸盘有巨蛇,一人战百军,竟横扫战场,反败为胜,但其人已疯,不愿再穿衣衫,带着那条巨蛇四处走动,凡见他之人,无不暴亡,凡路过之处,庄稼颗粒无收,禽畜毙命,如瘟疫一般,给大苍带来极大灾祸。”
沈穗穗无力撑住额头,真是个天方夜谭的好故事。
白子珩继续:“第二次是在一位书生身上,他家境贫穷,为人忠厚,苦读十二载,终于高中状元,皇帝封其做官,却受同僚排挤,上谏从未被纳,郁郁不得志,只觉奸臣当道,国无希望,便心灰意冷,告病辞官还乡,岂料回乡途中被强盗所劫,抢走了他所有的财物,甚至是身上的衣服。蛇像再现……”
“于是那些强盗就全死了,凡是看见他光身子的人都死了,然后他觉得自己很强大,可以主宰世界,就决定不穿衣服杀回京城去,结果把他的政敌全都…吓死啦!。”沈穗穗嘿嘿直乐,十分佩服自己的想象力。
白子珩却不笑,忧伤道:“你说对了一半,他不只害了同僚,更让无辜百姓死伤大半,京城一夜之间变做死城,结果与那将军一般,心智彻底疯狂,以为自己是神!”
“唉,挺悲惨的。”沈穗穗装模作样附和,心里却觉好笑,就因为他师父讲的一个怪力乱神的故事,导致少年出现了心理阴影,见到蛇头便认为自己会给人间带来灾难,沈穗穗非常怀疑,他是不是眼花了?
“最后呢?这位将军和这位状元去哪了?他们若是让人看上一眼就能杀人,那杀个几十年,这世上还有人吗?”
白子珩低语:“相传最后是被高僧以佛力收服。”
“哦,还是被收了,也不那么厉害嘛。”沈穗穗再次笑开,高僧收蛇妖都出来了,演白蛇传么?
玩笑道:“哈哈,那你干脆叫你师伯收了你。”
白子珩紧紧锁住眉头:“穗穗,师父不会骗我,大苍经书内也有记载,蛇现人身真的不祥。”
“你打算怎样?”
白子珩摇头:“不知道,子珩不求世间名利,自不会与人争锋,更不会害人,但却不知这蛇是否有何异端,是否会让子珩有一日陷入疯狂,若是那样,子珩宁愿自我了断。”
沈穗穗惊吓:“不要胡说八道,我刚才是说着玩的,你乱想些什么呀,我且不说我信不信,我只问你看清楚了吗?真的是蛇?”
“是!”白子珩肯定,“子珩看不到后背,但腰侧确有蛇头。”
沈穗穗点点头:“为什么你活了二十多年都从来没发现,就今天晚上发现了呢?”
白子珩迷惑:“子珩也不明白。”
“我怀疑你眼花了,不如我们一起再看看?”
白子珩坚拒:“绝不可以,子珩不能害你。”
沈穗穗嗔他一眼,拉凳子挪到他身前,与他面对着面:“子珩啊,你和我是朋友,朋友就该有难同当,什么灾呀祸呀我一点也不信,就算真有那么回事,你也不过只看到个头,也许后面没身子呢?”
白子珩无奈:“穗穗…”
沈穗穗眯眼瞧着他,猛地双手掐上自己脖子,眼睛大睁,身子后仰,暴伸着舌头道:“啊…救…”
“穗穗!”白子珩大惊,起身一把抱住沈穗穗的腰,慌极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沈穗穗甩回脑袋,双臂离颈,极顺手的搭上了白子珩两肩,嘻嘻笑道:“我中了你的妖气啊!”
白子珩呆住,两手却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