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兰瞎子

    当初最想看的书，如今眼睛瞎了，想看看不见。当初最想见的人，如今变成心里最不愿面对的人。当初甜到发齁的糕点，也没了记忆中的味道。

    人世间的事就是如此这般，命运之神，戏谑着世间的芸芸众生。让人不由发出万般皆是命 ，半点不由人的感慨。

    兰林抚摸着手中的图书，内心感慨万千。轻轻的把手中的图书放回抽屉。

    人生艰难。活在这个世界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困难，但只要用心去活着，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只要不灰心，继续奋斗前进，总有一天就可以克服。

    遇到困难，不要第一时间去抱怨。也不要沉迷在自艾自怜当中。

    或许是在平阳镇府衙牢狱中，杨大郎送来的伙食太好。兰林感觉嘴巴里的糕点实在是难以下咽，比以前的粗面馒头还难吃，越是咀嚼越是没味。

    兰林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知道粮食的重要性。粮食就是性命。自然是不会浪费粮食。

    今天是个例外。嘴巴里的味道让他有种难以忍受的感觉，感觉咽喉有团气，咽不下去。兰林张口朝着铺门的位置，把嘴巴里的糕点残渣。吐了个干净。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兰林感觉自己嘴巴里清爽多了。从心里感慨道：“这下舒服多了。”

    纸扎铺门口的糕点残渣，惹得三三两两的灰麻雀。或是从院墙、或是从树梢齐齐落在纸扎铺门口。

    争抢着这些不多的食物，小小的脚爪，在地上左右来回蹦跶，吃的很是欢快。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好似在呼唤着，还在远处受冻受饿的同伴。赶快前来，一同共享果腹的美味。

    兰林听着这些灰麻雀进食时，发出轻快的叽叽喳喳。会心一笑，心中暗自对自己讲道：“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看这些小东西，吃的多欢啊！难道我兰林还比不上这些小麻雀么！”

    兰林把糕点盘中剩余的糕点，重新包好，放进怀里。拿起放在身旁的水火棍，走出纸扎铺。摸摸索索的往安乐巷外走去。

    他要去找老叫花子，钱老头。在这个平阳镇这是他为数不多，能靠的上的朋友，是自己的忘年交。他是个屡试不中，腹内有珍珠翡翠，也有经论文章的书生。

    教兰林看书认字，让他明白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要坦然面对命运的安排。让他年纪轻轻，就早早就在心中种下摆烂有理的人生态度。

    穷苦人奋斗的中途是中药铺，终点是黄土一堆，不必太较真。兰林觉得钱老头说的很有道理。兰林自己也是照葫芦画瓢，一一践行着钱老头的理念。认为他是值得信赖的长者，唯一的不足就是认为他太懒。

    睡觉，太阳不爬到头顶绝对不会睁开眼睛。吃饭，不是饿的难受，绝不会把他那缺了口的大碗拿出来去乞食。睡觉更是要熬到意乱神迷自然昏死过去。这就是钱老头，从来不要早饭的钱老头。

    天生的做叫花子的料，这样的人不做叫花子就没天理了。但是兰林还是感觉他比自己活的好，因为在夜深时钱老头常常能给自己带来肉食。

    还有就是蹲在面馆的后门，可以等到小朵姑娘偷偷塞到手中的馕饼。还有他知道很多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知识和道理。

    在兰林心中这个钱老头是良师益友，是无所不知的智者。用钱老头的话来总结就是：“老夫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面还多。”

    兰林手持水火棍探着街面的路。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小镇的公园方向走去。这是钱老头常年睡觉的地方。按钱老头说法是公园这里环境怡人，意境优美。可以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听着耳边传来的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叽叽喳喳和小麻雀没什么两样。都是吵吵闹闹，两者相比，热闹的人群多了几分市侩少了几分纯粹。

    兰林很是感叹：“这才过去多久，半月前的那场挤得你死我活的场面，仿佛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人群真是健忘啊！”

    对于出现在大街上的兰林，人群看过一眼后。都直接选择无视。

    细心一点的，在兰林用来探路的水火棍多瞄了几眼。随即把眼睛，心思都用在买卖的讨价还价当中。

    倒是有一群小孩围在兰林身边，很是欢乐的跑来跑去。嘴里不停地唱着童谣很是天真烂漫。又仿佛是在为找到一个走路行动，都不如小孩的大人而感到兴奋、激动。

    “小花猫，喵喵叫。左扑扑，右扑扑。地上小鱼快吃掉。”

    兰林走的很慢，好一会才能在摸摸索索中走个几百米。有看不见的原因，也有担心撞到这些小孩的顾虑。最后干脆直接把手上用来探路的水火棍扛在肩上，摸着大街中央的围栏向公园方向走去。

    时间一久，见兰林不卑不亢，默默地忍受着他们的闹腾，纵容他们的肆无忌惮。

    这些小孩可能是感到了无趣。就像是一件玩了许久的玩具，玩的时间长了自然就没了兴趣和动力再去摆弄眼前的这个玩具。除非找到了新的玩法，能使自己更欢乐。

    在感到无聊和厌倦的情绪下，孩子们口中的童谣，慢慢的也变味了。

    “兰瞎子，不说话。左扑扑，右摸摸。地上狗屎快吃掉。”

    “兰瞎子，不说话。左扑扑，右摸摸。地上狗屎快吃掉。”

    ……

    这些小孩喊自己吃狗屎的叫唤声，听得兰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兰林是吃过大苦来的。虽然听得心中膈应，但是还不至于动手去打，这些毒舌的小孩。

    八九岁的小孩是最能察言观色的，也是最能捕捉大人脸上每一细微的表情。见兰林脸色有异。这群小孩笑的更开心，跑的更欢快。一下不停，很是聒噪，很是烦人。

    兰林还是继续摸索着赶自己的路，不去搭理这些小破孩。

    时间一久，见兰林还是无动于衷。这群小孩可能觉得，眼前的这个兰瞎子，不过就是个能走动的玩具。和自己以往玩的人偶一样，不算是个人。

    人性的恶，在一次次的容忍中，被无限放大。天真无邪，开始变得没有天真只有邪恶。纯真和善良堕入野蛮和暴力的阴影当中。这和年纪大小无关，这是人的天性。只有靠后天的教养和有秩序的环境去约束。

    不多时，就有胆子大的男孩子向兰林身上挥舞着小拳头。一些小女孩则开始往兰林身上，呸呸的开始吐口水。

    惹得更多的孩子有样学样，真是学坏容易，学好难。人从善如登，从恶如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