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僵尸骨
被人如此当街暴打，哪怕对方是修士也是件很伤自尊的事。偏偏这顿打又无从去讨个公道，吃个哑巴亏，对于以舌灿莲花著称的读书人来说这很致命。
自尊心被严重打击到了，加上以后的种种不顺，钱书生的终点是乞讨。最后在他认知中的人世间，走走游游在平阳镇落了脚，遇到了同样命运惨然的兰林。
出于过来人的心理，亦或是对兰林的爱护。钱老头把他的人生悲剧所带来的思考，都一一传授给小兰林。
小兰林有了老一辈的经验加成，在这人世间并没有逃过苦难的折磨。反而终日昏昏沉沉，没有一个孩子该有的那种，因为无知而带来的嬉戏和快乐。
其实在他人的悲剧中，或者是说他人的人生经历中。自己能得到什么呢，什么都得不到。
不过是让儿童丢失想象，让少年丢失梦想，让青年丢失青春。让年轻一辈以老气横秋的眼睛，先入为主的头脑来看待这个世界。
有些痛，有些错，甚至是那些摆在眼前的弯路并不是知道就要去避免的，如果这样做或许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因为你失去的就是你的人生。
“兰道友，冬日天寒大街上寒风凛冽，你不请我爷孙俩进去坐坐么!”李老头心中笃定要把此人融入自己的家族。面对兰林的不搭理，依旧笑呵呵的开口道。
李成仙见爷爷把姿态放得如此低，对面的兰林依旧一声不吭顾自往纸扎铺内走去。心中本来就下定决心，自己要用行动来证明眼前的这个兰林并不值得爷爷如此器重。更不至于连自家妹子的幸福也要搭进去。他一定要做些什么。
“兰林，这是钱老特意嘱咐给你准备的食盒。”李成仙在兰林身后大声喊道。声音很是浑厚，兰林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在震颤。
不待兰林回身看去，自己的左手臂已经挂上了一个红色的大食盒，自己的左手已经被李成仙的大手死死的捏在手心。
兰林回头看见的是李成仙那厚实的胸膛，面对这人形怪兽加上自己的手掌还捏在对方手里，兰林不由的感到口干舌燥，暗暗咽了一口唾沫。
仿佛回到了那天面对牛家兄弟俩，只是眼前的壮汉，人形凶兽让兰林提不起一丝暴起的冲动。加上兰林并没感到对方的杀意，兰林依旧用淡淡的眼神看着身前的李成仙道：“你们还有什么事么”
“我来介绍一下，我叫李成仙。”李成仙提起自己的名字，神色带着些许郑重开口道。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兰林语气依旧平淡道。心里却是不敢大意，抬起头，眼睛的紧盯着李成仙的眸子。
体型相差实在太过悬殊，一旦失去先机。自己如何都是防备不住对方突然的杀招。
“哦，我知道你知道。现在我重新给你介绍，刚才的那个是我妹妹，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李成仙哦了一声，眼中精芒闪过继续对兰林絮叨的介绍道。
“这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么？你握住我的手不放，你想咋地！”
兰林脾气再好，被人捏住手掌不放，再好的脾气也按不住心中升起的怒火。只是自己的手掌在对方的手中，自己如何使力气都不能抽动一二。自己的手掌仿佛就是被一座大山给压住，没有一丝机会逃脱。
兰林憋了一肚子的怒气，又见对方眼神清澈，乌黑的瞳孔随意的漂浮在透亮的眼白中，天真中透露出单纯的傻气。
要不是眼珠流转间时不时的划过一道精芒，兰林就以为眼前的李成仙就是一个脑子不清不楚的傻大个。
面对傻子，哪怕是有凶兽一样体魄的傻子，体型弱小的正常人也有办法靠智慧去面对。但是眼前的大汉显然不是个傻子，兰林只能提起心神，紧盯着他的瞳孔，戒备着他的下一个意图。
面对外人兰林总是以最大的恶去揣度。虽会失去一定快乐，但也很好的避免了可以避免的伤害。
“我不想咋地。我爷爷说你很了不起，是个人才。想让你成为我李家的人。但是我不认为你有多厉害，修行难比登天，不是觉醒就有了仙凡有别的资本。”
李成仙眸子里闪过一丝利芒，握住兰林的右手猛然发力，嘴上却不停的接着道：“我李成仙今天就看看你有没有成为我李家人的资格。忘了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些不堪一击的凡人，而是武徒。”
兰林来不及多想，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李成仙眸子深处的变化，立马运转丹田处那不多的灵气，齐齐沿着经脉往左手手掌奔涌而去。希望能抵挡住手掌处传来的巨力。
“咯吱咯吱……”
兰林见已经有些发白的左手，随着时间的增加在不断地变黑，手掌骨骼互相挤压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耳边不停的爆响，仿佛下一秒自己的骨骼就要立马爆开。
此刻的兰林很想把手掌从那股巨力中抽出，但是他却连对自己左手的感知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失去。仿佛自己的左手掌就不存在般。只有手臂末端的剧痛在不停的提醒他要立马为自己的左手做点什么。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挣扎不过是徒劳。但兰林偏偏不信这个邪。
在凡人修仙诀的疯狂运行下，兰林的全身血液和经脉中奔腾的灵气。在兰林体内掀起无声的风暴。带着所向披靡的气势往兰林左手掌冲去。却被李成仙紧握的巨力生生挡在手腕处，不得寸进，直到兰林的手腕四周鼓起一圈大大的血泡。
李成仙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兰林，没想道兰林的能这刹那间就能调集全身的力量来和自己抗衡。虽然对他来说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刚刚觉醒修炼的修士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但是兰林极快的反应还是让李成仙在心里默默地高看一眼。
有些意外过后李成仙手上的力道更是全力使出。咬住后槽牙，劲气激荡，本是粗壮的手臂更是粗大三分。
兰林感受着左手手臂上传来的剧痛，浑身战栗，双膝微曲，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刷刷的划过兰林有些苍白的脸颊。
不时有泪珠压弯兰林的睫毛，滑入兰林的眼睛。兰林依旧眼睁睁的紧盯着李成仙那闪烁着残忍的眸子，忍住将要骨碎肉烂的剧痛，强行镇定。
好似随意抛开怀里抱着的钱老头，又作施施然态往前迈出一步。使得李成仙的胸膛都快要贴住兰林鼻尖。兰林右手不知何时悄然握起一根蕴绕着丝丝黑气的半截骨头，像是腿骨，又漆黑如墨，断裂的边缘却闪烁着丝丝冷光，昭示着它的锋利。
“老子没兴趣成为你李家什么人，但是现在老子很对你的小命很感兴趣。”
兰林因为手掌处的剧痛，使得他牙齿都在哆嗦。只好咬住牙关，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蹦出。
“你这是在对我说么！不知死活，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死来……”李成仙不可置信的挑了下自己的耳朵道。空出的左手，五指弯曲，突兀的向兰林的面门抓去。
“是僵尸骨！兰道友手下留情。”
“成仙住手！”
李伯年见兰林右手那黑气蕴绕的骨头猛的朝李成仙的大肚子上扎去，惊的大吼连连。一个飞跃挡在兰林和李成仙当中，一道灵气波浪微微把两人的身形错开。
李成仙只听见僵尸骨，感到肚子上有道凉风划过。猛地吐气缩肚连连后退。躲避兰林袭来的攻击。
“哗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冬日的夜里夹杂北风的呜咽显得格外刺耳。
“成仙，你怎么如此冲动……这可如何是好。”李伯年反手扶住倒退的李成仙，检查起他的肚子。见兰林的攻击只是划破了李成仙的衣服，暗自松了口气。对其责怪道，“还不快给兰道友赔个不是。”
“想要我的命，赔个不是就可以了么，这就是你们李家的道理么。”兰林右手倒握僵尸骨，摆出防备的姿势，对李伯年寒声道。
“兰道友，都是误会。有我李伯年在绝对不会让这畜生小儿害了你的性命。”李伯年闻言对兰林连连作揖赔罪，接着道：“我本意就是招你成为李家人，你也看见我把唯一的孙女都带了出来，让你们认识。”
“不想成为什么李家人，你们还是快点离开。”兰林很是紧张的盯住不远处的爷孙俩。
兰林戒备甚至夹杂着些许仇恨的目光看的李伯年，心里没来由的发毛。
一心交好，现在全被自己的孙子给搞砸了。反而给李家招惹了一个敌对修士。李伯年思来想去，最后转身跳脚，一巴掌打在李成仙那宽厚的面门上。
“畜生，还不快跪下，给兰道友赔罪。”李伯年对眼前的孙儿很是失望，恨铁不成钢，语气也有些萧索道。
看着黯然神伤的爷爷，满头的银发在寒风中胡乱飘零。李成仙很是心痛，虽然不理解爷爷对眼前的兰林为何会如此看重，但还是噗通一声对兰林双膝跪地扭头不看兰林朗声道：“我李成仙，给你赔罪了。”
兰林见李伯年很是诚恳的神色，心里暗道：“这老头是在唱哪出，莫非是我长得好看。”
兰林抚住自己的下巴，露出沉思的模样。他这个样子看在李成仙眼中就是在装深沉，等着自己给他磕头认罪。
看在爷爷的份上自己已经下跪，能做到这份上李成仙自认为赔得了他刚才所作所为。心头又羞又怒，对兰林怒道：“姓林的，我已经下跪道歉了！你还要怎样！”
“小畜生，磕头。磕到兰道友原谅你为止。”李伯年脸色恢复平静，只是时不时往兰林右手紧握的僵尸骨处瞄上几眼。见已经放下尊严下跪的孙子还在死鸭子嘴硬，一脚踹在他的后背道。
“爷爷，你怎能让一个外人，如此羞辱孙儿。”李成仙冷不防挨了一脚，又听见爷爷要求自己要对眼前的矮子磕头，心里委屈极了，带着哭腔道。
“他不是外人，是你的妹夫。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家人对自家人起杀心者死。这条家规你从小就背诵到如今，想必也明白这不是空话。”
“他现在还是咱家的妹夫，也不是李家人。”李成仙一听家规，顿时止住低声的啜泣，对李伯年反驳道。
“正因为还不是，所以只让你磕头认罪。你还有不服么？”李伯年虽然年老但是声音依旧铿锵有力，让人一听生不出反驳之心。
“这老头来真的！”兰林心里暗道。看看自己的左手已经慢慢恢复知觉，黝黑的皮肤也慢慢恢复血色。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虽然自己不想做什么李家的女婿，更不想做这个跪在地上李成仙的妹夫，打心里也讨厌眼前这个粗大的汉子。
但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这个道理兰林还是明白的。加上往日自己和他们并无仇怨，自己没理由因此冲突而做的太过绝情。
兰林把僵尸骨重新收回怀里的储物袋中，清了清嗓子，故意拿腔拿调对跪在地上的李成仙隔空虚扶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
“勉为其难！”李成仙跪在地上瞪着大眼泡子对兰林语气质疑道。
“怎么你对这个勉为其难的原谅有意见。”兰林嘴角上扬，神色毫不掩饰的对其鄙夷道。
“你……你……”李成仙一时气急，羞怒攻心。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见过气人的没见过这么气人，关键自己还强过他，真是气煞人也。
“你什么你，兰道友已经原谅你了。还不快滚回家去，顺便看看你那不争气的妹子，回家了没有！”李成仙不出意外的又挨了李老头的一脚猛踹。或许是老头的脚太重，亦或是李成仙丢了自身的骨气。李成仙竟然被这一脚直接踹倒，匍匐在地，额头结结实实的磕在地上。
兰林见状，第一时间微微把身体闪开到一边。
强行占人家便宜。虽然兰林对这个李成仙是有些恨意，但是还不会如此下作。
李伯年对兰林避开李成仙响头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暗自点头：“自己修行一生，虽然在修为上不得寸进，但是在看人的眼光上还是难有看走眼的时候。”
李成仙见爷爷开口放自己回家，如蒙大赦。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往李仙仙消失的方向逃一般追赶而去。至于这个兰林他暗暗发誓今后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往后余生就当这个人死在了今晚，自己也好在心里忘记今晚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