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神树桃夭
【周清怡:“恒怀,我们私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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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压抑的情感,还是无法高中的执念,致使周家小姐叹息自己与张书生皆为生不逢时之人。周清怡得体知理,才貌双绝,众人知,世人赞;却当其说出要考取功名之时,沦为饭后耻谈,众生皆云:“不过一介女流,她还真以为自己才过男子”。
女子只得喜习女红,相夫教子,文墨功名不可妄谈。似乎,这便是世间真理。
周清怡也曾尝试过反抗,但她的反抗不过是在汪洋大海之中投去一颗砂石,溅起丝丝些些涟漪然后消失不见,在日复一日的打压中陷入深海最无缘得见的方圆。当年寒冬她遇见的不是落魄的张恒怀而是无力考取功名的自己。
【时间似流水一样划过,逝去;周清怡与张恒怀二人思虑良久,终在一日规划仅彼此两人浪迹天涯,隐归山间,于此。
却不知是为何,二人交谈策划时辰才不过半日,周家小姐欲与穷书生私奔之流言便传遍街巷,自然周府众人全然知晓。周老爷明其女心思,家法使出,关门闭户,将这周清怡是困在府内不得出,日日差人看护。
笼中鸟走不出半边天。
自古“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周家大小姐为一介穷书生茶饭不思之事,十日有余便人尽尽知,就连茶楼酒馆也编曲谈笑。有人云,周府小姐年已二十不好找夫家,此应为喜;有人言,天下皆为苦情戏,何故非要拆散有情人;有人叹,小姐书生身份本就有云泥之别。
不过各说各话,无关痛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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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依旧在隐藏所有人的过去,不知不觉间,半月有余。
于当日被押回周府已过半月,周清怡还是倔强至极,这次她是真的不愿再放弃。
自幼时起爹娘送其入学堂,她便注定与他人不同。其余女子皆困后院家宅,但周清怡不愿、不会、不曾。她心中有鸿鹄壮志,有浩天彼岸,亦有小小私心。
古人曾言:“女子无才便是德”。此一句,经过千百年腐朽思想已被转变,周清怡想让世人皆知:并非“无才便是德”而是“丈夫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想让世人明了,此句话是用来告诫男子应注重于道德修养,女子应当恃才谦卑。也有一意,这句话为圣人修改所诉,应用圣人思想去解,古人将财与才划为齐。所,才为红尘嗔痴;意为男子有德行便可入世,女子不贪图情爱亦为德。
年幼不懂,直至及笄才明了。奋力为文墨奔波却被世人嘲嬉,女子才学丝丝为最佳,恃持加多欲同男子考取功名便是错了,便是大逆不道,便是他人口中笑谈。
许是心中唯一无力取得,周清怡便将这宏愿寄托于张恒怀之身。从期待到期许,再到怨哉生不逢时,怨哉同命同苦。
渐渐,周清怡被同化,她心中唯一从文墨成男子,变情爱;她终于与这个世间不再生有嫌隙。周清怡接受世界,人世间亦将她磨到普通。
情情爱爱、情情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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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日,柳拂过青,美景依旧,周清怡却做不出诗,将她本要枯竭的躯干塞满情爱,不管是什么能让她抛弃世间,能抛弃满腔哀怜,她似乎便就可以接受。人活一世总要奋力抓住一些东西吧,虽然她已抓不住年幼时的自己,以及上天可鉴的爱文墨之意。
周清怡身披薄衣,唇是肉眼可见的干涩,满头青丝用一支素钗系于耳后,才打春的天气清风驶过还是寒意恋身;周清怡的眼角是微红和疲惫的,她早已不是从前的自己。即便是现在她依旧不能分辨出自己是真舍不得张恒怀还是那年寒冬存留在张恒怀身间每时每刻吟诗作赋的自己。缓缓,一颗泪划过脸颊,她真的想握住,不管是什么……
而此刻周夫人见唯一爱女如此,亦是心痛至极,亲手烹食,只为周清怡一口入体。
桃夭树下,周清怡身披薄衣,眼中是一潭死水。
周夫人手持清粥,眼中布满是红丝,道:“清怡,多少吃点吧。”
周清怡:“娘,我不饿。”
周夫人泪眼婆娑:“你这样如何让为娘怎么放心啊,娘亲唯有你一子。”
周清怡依旧神色倦怠,但嘴角还是极力勾出一些弧度,道:“娘亲,我真不饿。”
周夫人:“那张生当真如此重要,远比你自身康健还重要?”
话落,周清怡似乎泛出丝丝涟漪,轻叹。未有一言。
周夫人:“清怡……”
周清怡:“我会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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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又过了多少时辰,晚风徐徐而过,月上之云片片消散,缓缓从面前滑过一抹殷红。周清怡俯身捡起,握于手心查看,那是周老爷得字迹,上留有字句“清怡愿:一愿南郊城外黄金饼,二愿学堂夫子好脾气”。当日点滴皆刻于心中,拔开是刺痛的。
周清怡再次抬眸、仰望、泪水依旧流转,道:“桃夭,这是我头次向你请愿……转眼已有十数年。你说,如今向你再次祈愿还会实现吗?”】
当故事进行至这一刻,云芠脸上再不见柔情,她恍惚、叹息。无力转变已发生的过去使她胸口震痛,共情力不是一个好东西。
这时秦子虚转身询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
云芠:“没有。”
秦子虚:“那你为何这般……如此?”
云芠:“……”
还未等云芠回话只见叶沅景的声音已缓缓传入几人的耳间。他道:“若是无事那我们便接着看吧……”
秦子虚:“师叔,你……”
叶沅景:“好!那便继续喽!”
瞬间,一抹强光显现于众人眼前;而从方才便一言不发的墨沅翊依旧站在云芠身后,他的眼神闪躲又不断落在云芠身上。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墨沅翊分明是名震天下的仙师,但在云芠面前却会生出一丝自卑感,或者是想靠近又不敢触碰的距离感;就如同当日云芠拜师之时,他是站在云芠身旁的,云芠是冲着叶青衣画像行跪拜之礼的。
他是有私心的。
【逝忆之境不断引领众人向尽头走去,夜也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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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爷为周清怡之事头疼多日,不仅街巷传言,旧友亦知。耳畔之言围绕:“我早同你讲过,女子不可多学,嫁娶皆由父命,嫁人亦听夫之命。你顽固送女入学堂,而今呢?贵女欲下嫁入草根!”
如若从前听这话是厌烦,而今就是无力反驳,垂眉细听。周老爷爱女深切,为女谋前途,却不想是埋了前途。
片刻余后,旧友离去归家,府中下人沏茶在周老爷身旁侍候。
周老爷举起茶杯,眉间依旧是倦色:“小姐今日都做了什么,可有食米?”
下人:“主母亲手烹食,吃了些许。”
周老爷:“些许?些许也好……”
下人:“小姐今日还去了后院,与桃夭共度夜幕。”
闻言周老爷似乎有些情急,道:“后院?她去后院作甚?身子本就孱弱。”
下人:“回老爷的话,小姐祈了愿。”
话音落,屋内烛火略降一寸,就连身旁的空气也更加稀薄。
周老爷双眸微垂,道:“清怡已经很久未祈愿了,自从她知晓所愿皆由我与她母亲达成时,就再也未去过了。”
下人:“可小姐今日去了。”
周老爷:“她当真祈了愿?”
下人:“是,小姐将今日所祈之愿挂在最高处。”
“最高处……最高处……”周老爷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昏暗的烛光下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或许也是作为一位父亲最后的思量。
下人:“是。依老奴看,那不是祈愿……更像是留言。”
一语落下,四周静止良久。蓦然,周老爷道:“便取下来让我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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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锦带攥于手中,“想嫁恒怀,望父同意”八字映入眼帘。缓缓,周老爷微喟摇头、将怜爱展现的不留余地。
他还是心软了。】
看到这里,秦子虚砸吧砸吧嘴,双臂环胸诉言:“看这周老爷神情,应是要同意这门婚事。”
闻言,叶沅景也点点头道:“嗯……我也这般认为。”
话落秦子虚脸上又失去盎意,思索道:“可若同意,屠村之仇又从何而来?这老君庄不就是周清怡的故乡?桃夭为她护养,这……越来越想不明白了。”
叶沅景:“此为最不合理之事,老君庄得名不过百年,而周府众人在世时便称之老君……”
话音未落,秦子虚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大喊道:“是!上次弟子与师尊柒山斩妖魔,山中仙灵受供奉三百载才得已短暂化为人形。可这桃夭年岁最年长也不过一百,又是化形,又是妖魔体,还法力鸿厚。”
听着这话,叶沅景却是转身询问起墨沅翊,道:“师弟如何以为?”
墨沅翊:“不容小觑。”
云芠:“桃夭护主,方才她为树妖形态时,似腹,中包裹之物就是周清怡尸身。不仅如此,她还说,还说……”
云芠、秦子虚齐之:“待我死后,小姐尸身便会急速腐坏!”
叶沅景:“既如此护主,为何会屠其主后世之村。”
秦子虚:“前后过于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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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逝忆之境外,距离周府遗址五里远处,灵羽阙紧急信号于天空绽放,如梦如幻,生动妩媚,摇曳艳丽。若说灵羽阙将信号定为烟花,一是因为可见范围广阔;二则是因为喜爱天空之花。现如今信号不出世才为最好。点燃,不会是小事。
莫子潇抬头仰望,道:“子辰,猜想是对的吗?”
白子辰闻声回应:“但愿我们是错的。”
莫子潇:“老君庄与聚云峰近,还有……”
白子辰:“紫云峰。”
莫子潇:“可黎师叔常常在雪玉峰,不知能不能看到。”
【黎沅璃——紫云峰 林沅依——雪玉峰】
白子辰:“……”
烟花一次次于空中绽放,照亮又暗淡,点点显印在二人脸颊。喧闹中白子辰开口说着什么,不知是那句话声音过于渺小,还是烟花太过绚烂,让真正含义被淹没在时间夹缝中。
回忆起,或许会心痛。
莫子潇:“子辰你说什么?”
闻言白子辰侧过脸颊微微摇头没有说话,与从前一样,嘴角勾起,不见怒怨。
看着此情此景,莫子潇说道:“不过,即使只有你我二人,我也定会护你周全。”
白子辰:“幼时你便最爱说这句话,如今也是。”
莫子潇:“虽你比我早入仙门,可我却大你一岁,自当是要护着你的。”
话落,二人未有再出声交谈,静静等待命运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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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依旧向结尾步入。
周老爷心疼爱女,亦不愿外人嬉谈家事,更不愿他人言语“周家小姐自持清高,以为去过几日学堂便眼高于顶”。终是同意了这场本就不对等的婚姻。
张恒怀孑然一身家人全已离世,他也索性将婚嫁事宜全权交于周府操持,做起甩手掌柜,可周清怡却乐在其中。不仅如此,就连二人新婚宅子皆由周府所置。也对,穷书生穷书生,进京赶考的盘缠都出于周清怡之手,怎么会有多余钱款买新宅。
说的好听些是嫁闺女,实则就是招了个上门女婿,还是那种不许他人称呼其为上门女婿的那种。周清怡多次为其打圆场,说是此为读书之人的执拗与傲气。
众人不明,或许她也有不明了吧。
不过月余,为何张恒怀整个人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奇怪,但言语表达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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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仅仅如此倒也还好,周府虽不算家财万贯,但养一闲散之徒也绰绰有余。
周清怡因幼年身体虚弱,落下病根,所生产子嗣较为不易。谁知这张恒怀竟以此为题,要求纳妾。
张恒怀:“只是一房妾室,你为何如此迂腐死板?”
周清怡:“只是一房妾室?你如今怎会成这般模样?”
张恒怀:“自古男子一妻多妾,你读过书怎还如此愚笨?”
周清怡:“我……”
张恒怀:“我明了!你家与你父亲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是个书生!若我当年取得功名,妾不妾的自由自己定夺!你打心中还是怨我白吃你家饭!”
周清怡还未回话,只见张恒怀已夺门而出。】
秦子虚:“他不就是个吃白饭的!还不让人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