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利息
看着苏泽的背影消失在山下，苏哲宇在山上漫无目的地徘徊了一阵。他不好意思打扰下面辛勤劳作的族人，又不愿回到空荡荡的村子。山下，族人们正汗流浃背地忙碌着，连那些十一二岁的孩子们都加入了劳作的行列。他觉得自己在这里游手好闲，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他继续沿着山路走去，沉浸在这山野的美景之中。山上的露气在阳光的照耀下依旧浓郁，远山的白雾如同轻纱，缠绕在山间，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唉，这样的美景，我却无心欣赏。”苏哲宇心中感慨，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逃避现实，但此刻，他只想在这山间，暂时忘却尘世的纷扰。
苏哲宇沿着曲折的山间小径，步履轻快，山风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身体在运动中产生的暖意，让他对山间的寒意浑然不觉。他回头看了看，已经看不到村子的轮廓了。
身边的下人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名叫阿福的，脚踩在软绵绵的腐叶上，发出吱吱的声响，他带着几分担忧地说：“少爷，这山里头都差不多，没什么新奇，咱们还是回去吧。”
苏哲宇环顾四周，只见灌木丛经过雨水的滋润，显得格外青翠欲滴。他心想，这山间小路走起来还算顺畅，但再往前，只怕就要披荆斩棘了。他犹豫了一下，正要答应下人的劝说，忽然眼神一亮。
“等等，那是什么？”苏哲宇说着，便朝着一处灌木丛走去，阿福等人连忙跟上，小心翼翼地守护在他身边。
苏哲宇摘下一片叶子，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疑惑地说：“这味道，似乎是……”
“苦荼吧？”阿福猜测道。
“对，对，应该是苦荼。”苏哲宇的回答带着几分不确定，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又不是什么植物学家，虽然常喝茶，可哪能一眼就认出茶树呢。”
“正是如此，少爷对茗粥感兴趣？”下人一边忙活着一边反问。
“茗粥？这是何物？”苏哲宇露出好奇的神色，他虽为少爷，却从不耻于询问这些琐碎之事。茗，自是知晓，可这茗粥又是何等新奇吃法？
“其实，就是拿新采的茶叶煮成汤，再加入葱姜蒜等调料。”
“那味道会是如何？”苏哲宇追问，心想这跟古时的煮茶似乎有几分相似，不过一个生叶煮制，一个则是经过加工。
“这……”下人略带尴尬地笑了起来，“说实在的，茗粥并不顶饿，味道也偏苦涩，但传言常喝能强身健体。”
“嗯，有所耳闻，前朝文帝曾因饮此而愈病，世人纷纷效仿。只可惜，对我似乎并不奏效。”苏哲宇语带遗憾。
“哲宇。”突然，苏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泽叔，您怎么来了？”苏哲宇转身，面露惊喜。
“随便走走。”苏泽淡淡回答，眼神中却透露出对苏哲宇的关切。
“那个王地主，他有何事？”
“他能有什么好事？”苏泽语气中带着不屑，“不过是听说你回来，便装模作样来问候，绕来绕去，不就是想让苏家停止向乡邻提供低息借银子么。”
“这……”苏哲宇皱了皱眉，声音里带着一丝质疑，“这种我们收的利息算高吗”
苏泽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少爷，您这是从何说起？您可能不知道，在这乡里，咱们苏家的利息已经是最低的了。”
苏哲宇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苏家竟然在同行中算是仁慈的了。他望着苏泽，心中的罪恶感渐渐被一种新的认识所取代。
“真的吗？那其他人家的利息得多高？”苏哲宇不禁好奇地追问。
“这个嘛，”苏泽顿了顿，接着说，“像周家那样的，至少是两分起，有的甚至更高。相比之下，少爷，您说我们苏家是不是已经很照顾乡里人了？”
苏哲宇沉默了片刻，他开始意识到家业在乡里的形象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不堪。他看着窗外，乡民们忙碌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那么平和。
“原来如此，我真是有些孤陋寡闻了。”苏哲宇自嘲地笑了笑。
“少爷过谦了。”苏泽温和地回应，“您的心思都在诗书之上，这些俗务自然不必过于挂心。只要知道，苏家在乡里的名声，是靠实打实的善行积累起来的。”
苏哲宇点了点头，心中对家业的看法有了新的转变。他决定今后要更多了解家业，也许还能为乡里做出更多贡献。
“泽叔，以后这些事情还请您多教教我。”苏哲宇认真地说。
“当然，少爷，这是我的荣幸。”苏泽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可不是么，那王扒皮的手段，啧啧，简直了！借一文钱，过不了几个月，就能让你还上三十文，这叫什么？这叫吸血！”四周的下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言语中满是对王扒皮的愤慨。
“咱们苏家就不一样了，到期了就按本钱算，顶多一分利，真有困难，还能先还本金，利息先欠着，或者只还利息也行，继续借也不是不可以，最差的情况，本息一块儿还。”
“嗯。”苏哲宇听了，心中的愧疚感慢慢淡了，和其他那些动辄五六分利，还得利滚利的地主比起来，苏家确实厚道多了。
走回山坡的路上，苏泽开了口：“少爷，你也累了，要不先回家休息休息？”
“这不好吧，咱们不等他们了？”苏哲宇有些担忧，指着那些还在忙碌的村民。
“没事，他们得太阳落山才收工。”苏泽解释道，“其实，带你出来主要是想让你活动活动筋骨。”
听这么一说，苏哲宇便放心了，可心里头的疑惑依旧，山里的风景虽美，他却没那个闲情逸致去欣赏。
苏哲宇本想静静地离开，可走到山脚下的田头，那吆喝声和土地被犁铧翻动的场景，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入了神。他看着那些劳作的人们，一人牵着牛，一人挥舞着鞭子，还有一人吃力地扶着犁，每次转个弯都得费好大一番周折，不禁感叹这古代耕作的艰辛。
他正沉思着，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苏泽管家，宗长，不打算回去吗？”苏泽在一旁笑着回答：“是啊，外头风大，不宜久留，少爷您还是得注意身体。”
这时，一个魁梧的青年肩扛耒耜，从旁边的埂道上走来，语气带着几分轻蔑：“哟，宗长真是金贵，还是让让吧，省得我不小心碰到了，那可担当不起。”苏哲宇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