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见面礼
门铃响了。
童子轩觉得很意外,但还是转身走了过去,甚至没有瞅一眼猫眼,就把门打开了。
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
门外站着她的姐姐童子雯,浑身酒气。一个陌生女人搀扶着她,礼貌地对童子轩笑了笑。
“你醉了。我先送你回家,好吗?”陌生女人好言好语地劝说着,另一只手搭在童子雯的肩膀上。
童子雯甩开对方,夺门而入,撞到了童子轩的肩膀,让她身体侧向一边。
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滔天的怒火。
童子轩做好了心理准备,缓缓地转过身,看着童子雯。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
童子轩的脸顺势转向一边,火辣辣的。她本能地想要回敬一个巴掌过去,但看到这张跟妈妈长得近乎神似的面孔,举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童子轩看着童子雯,嘴角带着玩世不恭的微笑,眼里尽是不屑与挑衅。
门外,童子雯的朋友不再犹豫,走了进来,站在两个人中间,转身对着童子雯问:“你这是干嘛?”
童子雯推开自己的朋友,瞪着童子轩。“你还有脸回来!”
童子轩知道该怎么刺痛对方,耸了耸肩膀,“是你们求着我回来的。”
“你是故意的吧?”愤怒在童子雯的脸上肆虐,“他是你爸爸!是生你养你的人!就算你再恨他,作为一个女儿,你怎么可以在葬礼上缺席?”
“你说是就是吧。”童子轩一脸的无所谓,“人都已经入土为安了,现在还说这些,有意思吗?”
“你……”童子雯刚抬起手来,就被童子轩抓住了手腕。
“你们两个,别这样。”童子雯的朋友急忙站了出来,目光在姐妹两个人之间流转,最后看着童子轩,满脸愧疚。“不好意思。她喝醉了,你别跟她较真。”
因为有陌生人在场,童子轩把肚子里的火硬生生憋了回去。
“刚才那一巴掌,就当见面礼了。”童子轩目光犀利,冷冷地说,“不要得寸进尺。”
说完,童子轩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童子雯因为手腕处的疼痛蹙了蹙眉,愤怒的眼神里又泛起了些许哀伤。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妹妹吗?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童子轩松手,用力甩开童子雯,后退了几步,转身向茶几走去。
酒劲上来了。童子雯瘫坐在地上,呜咽起来,“你还算是一个人吗?天底下还有比你更不孝的子女吗?”
“别说了。”童子雯的朋友蹲下来安抚她,希望她别再说下去了。她也时不时回头,看看童子轩的反应。
只看童子轩不紧不慢地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在肺里憋了很久后,缓缓地吐出来,一脸享受的样子。
童子雯的朋友扭开脸,避开童子轩冰冷又带着几分挑衅的视线。
一根烟抽完了。童子雯的哭声也小了下来,好像人也清醒了一些。她站了起来,看着无动于衷的童子轩,似乎终于认清了现实。
童子雯冷笑一声,用手指关节揩了揩眼泪,努力恢复到平时的样子,走到童子轩面前。
童子轩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用牙齿轻轻咬住。
童子雯伸手就将她嘴里的香烟扯了过来,捏碎后扔到地上。
“我在跟你说话的时候,请你放尊重点。”
视线交接,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身后,童子雯的朋友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看着这边,准备随时出手干预。
“在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吗?”
“那你呢,你希望有我这个妹妹吗?”童子轩嘲讽地反问道。
久久的沉默后,突然,两个人都笑了,充满荒唐可笑的味道。
“很好。”童子雯说,“从今天起,我跟你再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不是吗?”童子轩重新拿出一根香烟,夹在修长的手指间,举起打火机。“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还有你。”童子轩不耐烦地看了这个陌生人一眼,又加了一句,然后熟练地弹开打火机,点烟。
在童子雯的心里,眼前的这个童子轩就像是突然闯入自己生活的陌生人,只是穿了跟童子轩一模一样的皮套而已,完全没有熟悉的痕迹。
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童子雯毫无留恋地转身,急冲冲地往外走。她的朋友紧随其后,临走前又抱歉地看了一眼童子轩,然后把门带上。
童子轩也跟了上去,对着门用力踹了一脚,骂了几句脏话。
自己回来,可不是为了受童子雯的气。她怎么可以,怎么敢就这样明不张胆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然后若无其事地拂袖而去!
童子轩来到卫生间,侧着脸看着镜子。
脸上,几道红色的印子,清晰可见。童子雯刚才的那一下几乎毫无保留,她心里肯定恨不得把自己的头扇下来,一劳永逸。
再想起来童子雯的朋友看着自己的眼神,她的心情更加不爽起来。
自己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如果全世界都觉得自己是坏人,又何必解释什么。
倒不如直接做他们嘴里的坏人,反正这个帽子已经扣在自己头上了。自己又能有什么损失呢?
做一个坏人,不用再顾忌别人的感受,自己还落得个自在。
孤独,才是生命的本质。这是谁说的,她忘记了,但深以为然。
如果只有不断地解释,自己才能被理解,包容和接纳,那她宁愿自己一个人,离经叛道在活着。
过去这些年,她一个人在世界各地走走停停,跟花城这边彻底断绝了联系,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但眼下,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自己被囚禁在里面,无处可逃。
没有人可以彻底摆脱过去。
曾经发生的一切,犹如一个幽灵,再度向她伸出了数不清触手,企图把她拉进深不见底的裂缝。
那里是她的地狱,曾经让她饱受折磨。好不容易,她才从里面逃了出来,但灵魂的一部分已经碎成了齑粉。
她不再完整,只是一副躯壳。
一切都是假象而已。
她拿起洗手台上的杯子,对着镜子砸了过去,镜子里的自己应声碎裂。
明明只剩一副躯壳,又为何要在世间苦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