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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澄阳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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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月楼并非孤楼,好几座楼阁亭榭纵横延绵,廊腰缦回,极尽奢华。登高远望,可见湖光山色,四时不同,一向是城中读书人聚众宴饮行诗会的首选。除此之外,楼中还别出心裁地推出了雅间特别服务,房内陈设乃至酒水菜肴皆可按需定制。故而才子佳人,有情眷侣多以来此为荣。百姓亦戏称为鹊楼。

    此刻夜已深,抱月楼却被薛府的人围成了铁桶。管事的于正门,对着每一个受了惊的客人鞠躬作揖致歉,又免费赠与楼中名厨特制的糕饼礼盒,另吩咐小厮安排众人排队领券,今后凭券至此消费,楼中酒水一律七折。

    好在火势并不严重,众人待心情平复了,也就纷纷笑纳了。

    对比楼前的热闹,楼后一处僻静的偏门,纤细瘦弱的女人正在男人怀中垂泪不止。男人一脸疼惜之色,大手抚在女子背上,唇已按捺不住吻在女人脸侧。门上悬的灯笼随风摇曳,烛光一闪,照在男人脸上—竟是薛平良!

    女人不依不饶,发了好一通火,才在男人的哄劝中放松下来。二人亲昵了一会,她方才开口道:“你府里不是还开着宴呢,就这么跑过来,倒是不怕。”

    “你没事,比什么都重要。我早就吩咐了人,廉儿他们的马车想必已坏在路上,这会儿应是回去了。”

    女人笑骂了一声,重新倚回男人怀里,二人眉眼间的情意浓得化不开,气氛正酣,忽听得后背有人重重跌坐在地上的声音,还有一声碎裂的“父亲”。

    薛良平转头望去,看到地上的薛廉,脸色只沉了沉,正欲开口,却见赵如意摇着折扇自薛廉身后缓缓走来,登时慌了,双手僵在了半空,好半天才挤出一句:“马车不是坏了。”

    赵如意一笑:“坏的是薛府的马车,不是我的。”

    说罢他冲着藏在薛平良身后的女人扬声道:“见不得人的事都做了,还怕见人吗?”

    薛平良闻言立刻反手将女人往自己背后又推了推,面上强作镇定道:“少主说笑了。这是楼里的贵客,得罪不起。此番抱月楼走水,自是不便与杂客通挤正门。少主今日宴饮也说了,世道于女子不易,还望给这位贵客留点情面。”

    赵如意似是没看到他的小动作一般,仍在原地站着,只笑吟吟地移开了视线。薛良平趁此机会便将身后人用力推向侧门,低声吩咐对方快走。

    侧门应声而开,女人拔脚便跑。然而只跑出去了一步便踉踉跄跄地退了回来,径直撞上薛良平的后背,跌坐在地。

    赵如意转过来,依旧是笑吟吟的:“咦?怎么薛家主的情面掉在地上了?”

    侧门外的人跨过门槛,走入院中。看身形是个高挑的中年男人,待到烛光将暗夜从他的面庞上轻轻揭下时,院内众人除了赵如意谢平安皆是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地上的女人喃喃开口道:“夫,夫君。”

    来人正是甄家甄怀远。那么地上的便是—

    “甄大娘子还是起来吧。否则薛家主的脸面都要被坐坏了。”赵如意眼皮一动,跟来的婢女当即将甄大娘子从地上拉起来,又扶其坐于旁侧的石凳上。

    甄怀远眼中毫无波澜,只在薛良平与自己发妻的身上转了一圈,落回到赵如意身前,恭敬地作揖行礼。尔后一抬手,门外候着的小厮立即将两个五花大绑的婆子扔进来。那是甄大娘子陪嫁的仆妇。

    这俩妇人嚎哭着滑跪至甄怀远脚下,连声高喊“主君息怒”。又说大娘子体弱,望主君垂怜。

    “如此说来,薛家主的抱月楼定是有什么灵丹妙药,让一个抱病到无力参加自家府上宴席的人,生龙活虎得跑来这儿。”甄怀远神色冷漠。

    甄大娘子目露绝望之色,视线触及薛平良一众,尖叫一声,撞开身侧婢女,拔脚便要迈入院中的水井。谢平安眼疾手快,闪身行至其身前将其拦倒在地。甄怀远脚下的仆妇适时地嚎哭“主君何必欺辱大娘子至此”。

    赵如意摇摇头:“那井口有木条拦着呢。你家大娘子再纤细,也挤不下去。”

    甄大娘子从地上爬起,单薄的外衣上已有血色。她抬手理了理鬓角纷乱的碎发,双肩颤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甄怀远却将目光移开,转向一脸疼惜之色的薛良平道:“薛家主,席氏虽不守妇道,但在甄府多年也算尽心。你若想,今日便将人领了去,从此以后甄家与贵府一别两宽,各不相见。”

    这话一出,除了看戏的两人,众人脸上神色各异。甄大娘子似是终于找回了气力,嚎哭着说了句“你怎可如此对我”。

    薛良平似个毛头少年一般冲至她身前,梗着脖子一脸严肃道:“我与娇娘本就青梅竹马,若非昔年你横插一脚,也是一段佳话。”

    见他说得如此道貌岸然,仍坐于地上的薛廉也是止不住地喝了一声“父亲”。唯独赵如意颇有闲心,甚至低声冲着谢平安笑语:“甄大娘子若是刚刚能拿出这气势,我倒敬她一筹。”

    甄怀远不怒不急不躁,只淡淡道:“显德六年春,马球会初遇。同年秋,我求母亲上席府提亲,岳母说,自家女儿千娇万宠,兰心蕙质,素无婚配,亦无交好人选。亲赠席家家传玉佩为信物。”

    薛良平的一腔热血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冻得他一哆嗦。他不敢回头,亦不敢抬眼,只兀自杵在原地。

    戏局中人为情绪所牵绊时,赵如意适时出声:“娘子一辈子过得太顺遂,以为做什么都轻而易举,所以纵情随性,无所顾忌。年少不曾得到的,永远如明月高悬,惹人心不甘。身边的细水长流却毫无新意,惹人心疲累。贪而不足,如是而已。”

    薛廉已从当事人的神色上看到了自己不愿承认的事实,却还是极为没有底气地怒声质问道:“这般荒唐,可曾想过家族颜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纵知今日,依旧当初。”赵如意继续冷笑道,“承不起当家主母的责任,难不成还能让甄大娘子委屈自己做妾?便是做妾也没有甄府自在。上有出手大方的公婆疼爱,身强体健的夫君大小事一并包揽,只管花钱无需为琐事烦忧。下有听话懂事的儿子,来年秋闱说不定能被哪个高门榜下捉婿摘了去,名利双收。宫里都没有这么舒心的日子。”

    “当然,夫君事务繁忙,自是不太能日日陪在身侧。所以便要倚仗隔院青梅时常陪伴,缓解寂寞。更要与那青梅的糟糠妻交好,时刻形成对比衬得自己有如月宫仙子,不染凡尘。啧啧,甄大娘子这日子过得,比话本子精彩。”

    众人皆不言语,院子里一时静得可怕。一直低头啜泣的甄大娘子不知何时已止了哭声,缓缓从阴影里抬起一对泪眼,眼中已无波澜。

    “知道多久了?”她开口道,顺手拢起耳畔垂下的一缕青丝。

    甄怀远垂了垂眼,睫毛在瘦削的面庞上投下一片阴影:“没有太久。”

    “你预备如何对我。”

    甄怀远的语气依旧不见波澜:“送往家庙,念经祈福,了却余生。”

    薛家主痛喝一声“不可”,却在甄家主冰冷的目光中偃旗息鼓。

    甄大娘子扬起下巴一笑:“若我不管不顾执意随他而去闹得人尽皆知呢。”

    回应她的是许久的沉默。甄怀远一言不发,视线静静地掠过她面上每一寸。那目光之中没有愤怒,没有轻蔑,亦无柔情。幽深如寒泉,却又清澈似镜。他注视着面前这个相伴二十余载地枕畔人,仿佛方才不过是一个数面之缘的陌生人打了个招呼一般。

    甄大娘子却以为拿捏住了什么,甚至轻巧一笑:“纵然我再不看,子慕是你的儿子。他素日最敬重我这个母亲,你要做什么,也要考虑他之后的前程。”

    赵如意忍不住开口道:“你昔日寻欢作乐私德不修的时候,可曾想过亲儿子的前程。”

    甄大娘子没有接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回到甄家主身上。

    “我最恨你这副冷静自持的样子。诗书礼仪,持家经营,我自问不比任何一个名门女娘差,更不是那乡下人可以比的。可是嫁与你之后,便通通要藏匿在你们甄府的光环之下。人人都说我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可你敬我,重我,却从不在意我。你不在意我的喜好,因为有佣人。你不在意我生病难受,因为有大夫。你不过是行使主君的职责,娶一个合适的妻子。”

    “连我生的儿子都与你一般。饶是出身那般不堪,薛廉尚能维护生身母亲。我的儿子却只会日日劝我一举一动以甄府为先,以你为先。叫我如何甘心!”

    甄怀远眼睛眨了眨,终于开口:“你是这么想的啊。”

    有小厮忽至跟前回话,甄怀远侧耳听他禀报,微微抬眼看向席氏:“子慕知晓了这里的事,他有话对你说。”

    赵如意反手用扇子将几欲上前搀扶的薛平良挡至身后,客气一笑道:“人家甄府的事,交由人家自己解决。不早了,既然无性命之虞,便打道回府歇息吧。”

    薛廉几乎是强行将他亲爹架了出去。赵如意跟在最后,目送着薛家父子二人进了马车之后,他忽而回身挡住身后一直低头的婢女。

    “谈谈如何?薛家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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