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秘密
翻开贴了五颜六色标签的剧本，盛泽预自顾自地开心。
姜绥没带剧本，她笑着说：“你怎么像个姑娘，手工活做得不错。”
盛泽预敲了敲剧本，说：“我觉得咱们这戏能成。今儿导演夸我开窍了，就像在浓雾里走啊走啊，忽然就走到大道上了。”
姜绥心说这才到哪儿啊，都不忍心告诉他这两天自己左支右绌的窘迫。
她志不在娱乐圈，无所谓剧好不好，只是看着盛泽预眼中的光越烧越烈，她忽然说不出什么丧气话来。
她转开话茬说：“明天开始训练礼仪和体态，我看你问题不大。我却不行，打小没经历过什么正式场合，即便抬头挺胸也会漏怯。”
“姜老师，你对自己是有什么误解吗？”盛泽预大笑道，“你没见邵导在镜头后面两眼发光吗，那可都是冲着你去的。他昨天说什么‘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和你一比，我才是受到成吨伤害的那一个。”
“呃……”
姜绥词穷。
盛泽预歪头笑，“姜老师，咱们互相学习。”
她轻咳一声说：“对了，我听说昨晚邵导和编剧吵架了？”
“没什么大事，他俩是老搭档了。”盛泽预语气平淡，“女二那边有点想法，又是加戏又是投资的，很精彩。”
姜绥回以诧异的眼神，“千娇百媚一美人儿，你连名字都不记？”
盛泽预顿了顿，忽然哂笑道：“有那功夫，我何不多背几句台词。她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你离她远些。”
“谁跟你咱们？”姜绥说，“我觉得我跟你肯定也不是一路人。”
盛泽预对姜绥带上了厚厚的角色滤镜，正是看她哪哪都合意的时候，对她的话也不在意。
他眯起眼，若有所思地问：“我听说你在《姐妹》里演活了妹妹，怎么会来演电视剧？我想进电影圈都摸不到门路。”
“因为我穷啊，有钱赚为什么不来。”姜绥坦然道，“要不要我给你根牵线？”
盛泽预脸色古怪地说：“林绯吗？以前在宴会上见过顾总几次，可惜我太不成器入不了他的眼。他跟我大哥那种青年才俊比较有话聊。”
姜绥不知道他哪儿来的怪话，或者是想试探什么？
她挑眉说：“不是。有位我们桉城出来的导演，过一阵会来影视城看景。他手里有个武侠电影，项目缺钱。我觉得那个反派男二适合你。”
“我能演反派？”盛泽预惊了。他连正常角色都还没演明白呢。
姜绥定定地看着他，说：“你眼里有戏。”
“那就先谢谢你了。“盛泽预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又说，”训练馆弄好了，要不我们去试试剑？”
晚饭吃得有点饱，姜绥也想活动一下。
道具剑有好几种，套招的时候只能用假的。盛泽预果然没吹牛，身段和出招都很漂亮，剑花尤其漂亮。
姜绥说：“你这还缺点力量感，看动作导演有没有什么想法吧。”
盛泽预笑她：“你打得太狠了，杀气腾腾的。你可别忘了咱这是仙侠，不是武侠。”
“我擅长的是刀，杀人比剑快。”姜绥瞥了他一眼，“你说是做一柄无心的刀痛快，还是做个杀手得劲？”
“人不做，要去做把冷冰冰的刀？”盛泽预眼神微微闪动，面上却无丝毫变化。
姜绥开玩笑说：“无心便可一往无前。做人呢，比如说此时此刻，假如我心中有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秘密，我要不要告诉你？”
“我从小就对秘密没有好奇心。”盛泽预挥了挥手里的剑，“再来？”
姜绥到旁边拿了一把半开刃的长刀，入手很有分量。她没理盛泽预，挥刀劈向木人桩，刀入半寸，姜绥的手心被震得生疼。
她调整呼吸，以极快的速度连劈十几刀，木桩才硬生生被她砍下一截。
姜绥把刀入鞘。
她的额头冒出细汗，眼中还有没散尽的厉色，脸颊泛起嫣红，美得不可方物。
盛泽预送上毛巾说：“看来姜老师也是练过的。”
姜绥扬眉，神色间有些得意。
出去之后才发现又下起了雪，运动鞋踩在薄薄的雪粒子上，心里很快乐。
“姜老师想做个大明星吗？”盛泽预问。
姜绥呼出一口气，看着薄雾消散，笑容无拘无束，“我以前在山里的农家乐做小工，每天从早上六点忙到夜里，哪里想做什么大明星。”
盛泽预转了个圈倒着走，蹦蹦跳跳像个不知事的少年，“我就不一样了，打小就想做大明星。做大明星多好，有那么多人喜欢和期待。”
“我看你也没少被人骂。”
“那是因为我现在还不是大明星啊。”盛泽预忽然停下来，仔细打量姜绥，“姜老师，你这是变相承认有在关注我吗？是谁昨天死活不同意关注我的？”
姜绥笑着跑起来，“我想低调点不行吗？”
又过了七八天，导演召集大家开围读会。
姜绥进会议室的时候洪编剧正在喝茶，他最近天天加班，两眼乌青，哈欠一个接一个。
三十出头的人看上去像五十岁了，姜绥不由得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邵导站在窗边接电话，只听他说：“你赶不上就算了，我们几个搞得定。”
挂了电话，邵鹏程朝着众人说：“吴总不来了。”
姜绥觑了他一眼，心里挺高兴吴睿不来，她不喜欢吴睿脸上那股高高在上的贱劲儿，让人想给他撕了。
盛泽预拧着个细长的粉色保温杯走进来，宝蓝真丝衬衣袖口挽起一道褶，那杯子与他实在不配。
洪辉开玩笑说：“盛泽预，你是把哪个小姑娘的杯子骗来了？”
“洪编，您可不能瞎说。”盛泽预把杯子放到桌上，才慢条斯理地带上金丝边眼镜。
姜绥低头看向新剧本，看着还是好厚，每人十几本。
邵鹏程坐到为首的靠椅上，揉了揉太阳穴，“徐畅东还得一会儿，堵车。他没参加集训真是可惜了，我就不该准他的假,好在赶上了围读。”
盛泽预说：“徐老师演技好、动作戏也不赖，耽误不了什么。”
邵鹏程点头，对盛泽预鼓励地一笑。因为这块朽木进步神速，竟让邵导找回了事业第二春的感觉。
姜绥撑着额头，差点睡过去。在有熟人但又不吵闹的环境里，她很容易瞌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畅东和安盈姿都到了。这次围读就四个演员加一导演一编剧，还有个在角落录像的花絮老师。
邵鹏程敲了敲剧本说：“这就是最终版了，都赶紧背起来。呆会儿洪编带着你们过一遍剧情，有想法的赶紧提，过了今天谁要提改剧本谁就先从我老邵这180斤的身体上踏过去。”
盛泽预笑嘻嘻地说：“导演，您多虑了。”
安盈姿穿着酒红珍珠领丝绒裙，脖间同色coker衬的她明艳动人，美得不可方物。
她的目光在徐畅东身上停留了片刻，方才轻笑道：“邵导您坐镇的剧组，可没人敢作妖。”
姜绥与盛泽预对视一眼，这位姐姐可是投了钱，加了戏的。
姜绥纤长的睫毛轻轻垂下，掩住了眼中的兴味。如果不论是非，她是很喜欢安盈姿身上这股鲜活劲儿的。
邵鹏程说：“闲话少叙。林望鱼还不够瘦，有个拍他在山泉里洗澡的镜头，最好再减一减。青鸢的气色也要继续调理，我跟化妆老师商量了，青鸢的少女感可以在发型上花点心思，比如加两条细细的小辫垂在身前。”
他左右看看，满意地点头说：“司鹍羽和萧乐钧就保持现在这样，挺好。”
洪辉抓了抓日渐稀疏的头发说：“咱们先说何为仙侠，仙是超凡脱俗、是人心之向往，你们的体态、气质和言行都必须是美的。我昨天专门去看了你们的训练，很不错。”
邵鹏程接着说：“侠以武犯禁，侠是逆规则、是向往自由、是济困扶危、怜悯天下苍生。修仙则是突破天道束缚、破碎虚空、探寻真我。这些词构造出来的就是我们这部剧的气质和审美，我们试着去抓住这些东西。”
盛泽预点头：“知道了，导演。”
邵鹏程忍俊不禁地说：“就从你开始，大家都说说对角色的理解。”
“林望鱼出自乡野，他即是天地间最卑微的蝼蚁，又是天道的漏网之鱼。”盛泽预说，“他反骨天生，自带侠气。”
姜绥说：“青鸢是半仙之体，她是美强惨人设，但她不能沉溺伤痛，她得有仙味儿。”
洪辉满意地点头说：“男女主成功了，我们这剧就成了一半。”
“司鹍羽是亡国皇子，他是人间富贵、是世俗，他得有人气儿。”徐畅东淡淡笑着，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在被夺舍之后，他是上界邪神，是天地之间最强。”
邵鹏程满意地看着徐畅东和安盈姿，这两个角色的选角堪称一绝，与演员本人的形象有很高的一致性。
“咱们的钧山公主是魔教圣女，有妖族血脉，她娇艳绝美、至情至性。谁能不爱萧乐钧呢？”安盈姿红唇轻启，对着众人眨了眨眼睛。
洪辉说：“我给你们理一理故事的主线和人物关系……”
姜绥一整天都在昏昏欲睡，没听进去多少。反正她记忆力好，剧本背起来快，至于角色表达得靠临场发挥。
她演技退步之后，不管是动作训练还是台词训练应付起来都不轻松，得想个办法才行。
晚饭，是徐畅东单独请姜绥。
盛泽预看着他俩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闪过一些猜测。他拒绝了安盈姿的邀请，带着助理往外走。
熊彬察言观色半天，支支吾吾地问：“哥，你这是怎么了？”
“我哪里怎么了。”盛泽预若无其事地理了理帽子，神色恢复淡然。
熊彬心说你可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脸都阴沉得快滴出水来了，还不承认。
他埋下头，戳着手机说：“那快走，陈少一直在催，消息都发我这儿来了。”
盛泽预像是想到什么搞笑的事情，“切”了一声说：“陈英俊这家伙每天无所事事，玩都玩不明白。怎么想起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