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英小錄序

    癸巳仲春二十有六日，鎮青中丞訪我於西湖寓樓，劉景韓方伯繼至，兩賓一主促膝草堂。中丞問方伯瓊花開未，對曰纔開數朵。余愯然問：瓊花安在。方伯曰：即在署中。余曰：吾歲歲至杭，不知杭有瓊花也。客去，余入內言之，孫女慶曾曰：瓊花罕見，何不乞取其一二朵乎。余因以小詩乞之方伯。越二日，瓊花至，視之，聚八仙也。是日，余自湖樓遷於山館，山中聚八仙盛開，山館前後即有二株，折以相比，實無大異。前人於瓊花、聚八仙辨論甚詳，然亦不過花瓣有大小厚薄，葉有光、有毛及有子、無子之異而已。聚八仙與瓊花蓋同類也，因以詩報方伯，其末云：此花開傍行中書，固宜膺受瓊花號，在山則名聚八仙，伴我山中成九老。方伯復余書云：山中之花得近高人，存其本色，其開傍行中書者，得毋染於習俗，欺世而盜名乎。讀之為一笑，時適行詁經精舍望課，即以杭州瓊花歌，命諸生作之。已而丁君松生，攜明人楊端《瓊花譜》見示，則知瓊花九朵，而聚八仙八朵，是大有區別矣。松生因杭有瓊花，知之者鮮，欲重刻楊譜，且附刻余詩。余曰：若然，余當更作一詩。而在杭筆墨叢淆，賓朋雜沓，未遑也。既還吳下，校閱詁經卷，瓊花歌作者寥寥亦無佳者。余因自為長歌，凡八百六十八言，論瓊花有古今之不同，而推究奇偶、陰陽、牝牡之理，以明有子、無子之故。嗟乎，古之瓊花不可見矣，今之瓊花則聚八仙是也。孔子曰：善人，不可見，得見有恆者，斯可矣。余於瓊花亦云：鎮青中丞偶然問及，啟發余心，遂成斯論，殆亦花神有以陰相之乎。因鏤版以行於世，又繪古今瓊花兩圖附其後，題曰《瓊英小錄》。余詩云：楊州瓊花不可見，對此敢謂非瓊英。茲錄所以名也，異時松生見之，或刊附楊譜後，或編入其所刻《武林叢書》中，是亦香國之美談，武林之故事矣。曲園居士記，時年七十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