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保护你
整个初三年级的学生们再次被拖堂,老师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通,主要是为了多帮学生复习复习。
放学时,周扶桑背上书包就准备往一班去。
江筝和陆隐霜急忙伸手拉住他。
江筝一脸担忧地说道:“柚子,你不和我们一块儿走吗?黑寡妇那边的巷子晚上乌漆嘛黑的!”
由于明芦学校前方正在修路,所以大家只能选择从黑寡妇所在的那个巷口绕行,这样才能回到家。
周扶桑轻轻拍了拍江筝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我等会就走了,天还没那么快黑呢。”
然而,江筝似乎还有话要说,这时陆隐霜伸手悄悄捏了一下他的后颈,示意他不要再纠缠。
陆隐霜看着周扶桑,语气平静地说:“那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要是你觉得害怕,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拉着江筝转身离去。
江筝就这么被提溜着走了,他冲着周扶桑大喊道:“记得给我们打电话。”
——
周扶桑到了一班,他已经很熟练的放下背包,拿起笤帚帮助许望舒完成值日。
许望舒停下手头的活,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昨天不是手机上跟你说过了嘛?今天我们要快点完成值日任务,然后一起去我家补习功课。等天色暗下来后,我再送你回家。”说完,他继续专注地扫着地。
——
校长路过初三1班的时候,就见周扶桑,许望舒两人在忙碌。
他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门口,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周扶桑,许望舒,你们两个等会把三间办公室也打扫一下 。”
周扶桑缓缓直起身,听见这话立马不乐意了:“啊?校长您说的是三间办公室啊!这得打扫到什么时候啊……”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笤帚,小声嘀咕着:“我们又不是牲口。”
声音虽小,但还是被校长敏锐地捕捉到了。
校长的脸色微微一沉,他严肃的说道:“周扶桑你小子越来越放肆了!明天上头有人来检查,你们两个给我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教室,留下了一脸无奈的周扶桑和许望舒。
许望舒不敢吭声,他紧张兮兮地抬眼瞄着周扶桑,如果周扶桑没有帮他打扫卫生,现在他可能已经到舒适的家里了。
他声音嗫喏道:“……对不起。”
周扶桑皱着眉头,他在家里还没有干过这么多的活,破学校也请不起保洁。
他叹了口气,低头抢过许望舒手里的笤帚,另一只手半搂上他的肩膀,“走吧。”
——
——
当他们终于完成手头的忙碌之事时,夜幕已然彻底降临。
此刻,校园内一片静谧祥和。
而在校园一角的亭子里,那淡淡的紫色蔷薇花再度绽放,如瀑布般铺满了整座木制亭架。
微风轻轻拂过,蔷薇花瓣纷纷飘落,带来阵阵芳香。
周扶桑眼神深邃,目光落在那些盛开的花朵上。
他轻声问道:“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许望舒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的香气:“嗯,还挺好闻的,但不清楚这是什么品种的蔷薇花。”
这种花香带着一丝复古的气息,宛如一瓶珍贵的古董香水。
“它叫做蓝色阴雨,如果你喜欢的话,今天晚上我送你几棵。”周扶桑微笑着说道,眼中闪烁着真挚的光芒。
听到周扶桑这番话后,许望舒不禁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了对方清瘦的脸庞之上。
他注意到,此时此刻的周扶桑脸上已经不再贴着创可贴了,而且脸颊上原本狰狞可怖的伤口也明显缩小了许多。
“真没想到……原来你还喜欢养花啊!”许望舒忍不住轻声感叹道,言语之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诧异。
因为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像周扶桑这样出身豪门、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哥儿们,平日里只会对那些虚拟的电子游戏感兴趣。
“我就是喜欢它们的香味。”周扶桑喜欢在阳台种各种各样的花卉。
他每次洗完衣服,就晾在上面的衣架子上,熏一熏味道,香味正好不是特别浓郁。
——
两人聊聊着就走到黑寡妇的这条路。
夜里,黑寡妇这条道路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比平日里远了好几倍。
四周寂寥无声,一个人影都见不着,漆黑如墨的夜色令人心生恐惧。
周扶桑掌心冒汗,紧紧握住车把子,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许望舒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紧张情绪,他带着点笑意问道:&34;你是不是很怕黑?&34;
周扶桑吞咽了一下口水,强作镇定地回答道:&34;我怎么可能会怕黑,如果你觉得害怕的话,可以躲到我身后。&34;
然而实际上,周扶桑内心确实充满了恐惧。
上一次的经历让他对这条路产生了深深的阴影,以至于现在根本不敢独自踏上这段路途。
尽管如此,他仍然坚定的推动自行车,毅然决然地走进了黑暗之中。
——
一路上,他跟许望舒说了好多硬币的事情,还讨论了一些难的数学题目,这样他才能分散一下注意力。
与周扶桑不同,许望舒并不惧怕黑暗,他从小一个人走夜路都习惯了。
原本总是一脸严肃、沉着冷静的许望舒,此刻也被周扶桑口中关于硬币的趣事逗得忍俊不禁。
他特别耐心,认真倾听并详细地解答着周扶桑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两人之间的交流变得愈发融洽和谐,彼此的距离似乎也拉近了不少。
——
走到那个巷口的时候,周扶桑害怕的往许望舒旁边靠了靠,心里默默祈祷着:“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前方不远处,那个一盏闪烁不定的路灯投下昏暗的光,照亮了街角。
在那微弱的光线下,有两三个身影正蹲着身子,倚靠在墙边。
他们嘴里叼着廉价的香烟,烟雾缭绕间,刺鼻的烟味弥漫开来,仿佛能飘散到二里之外。
但能清楚的看出来这三个人的脸,他们就是周扶桑上次替许望舒出头,打的几个人。
周扶桑的记性不太好,对于眼前这些人,他早就没有任何印象了,心中暗自想着:“这几个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就在这时,只见其中一个人手握着一根棒球棍,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叫嚣道:“哟呵,这不是许望舒嘛,还认得我不?老子今天可是专门过来寻你晦气的!”
自从上次他被周扶桑打过之后,一点颜面也没有了,他这次来就是想拿许望舒撒撒气,谁知道周扶桑也跟他在一起,真是冤家路窄。
听到这话,许望舒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根本不敢向前迈步。
一旁的周扶桑见状,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许望舒的胳膊,问道:“这几个家伙你认识啊?”
许望舒压低声音回答道:“他们是冲着咱们俩来的要不咱们赶紧掉头逃跑吧。”
“没事,你别光看他手里拿个棒球棍吓唬人,那身板瘦得跟猴子似的,压根就不是我的对手。”
周扶桑在小学时曾经学过几年武术,身手的确要比街上的那些小混混厉害一些。
周扶桑认真看了一眼,一共有三个人,但要是三个人要是一起上,他其实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过,挺没底的。
那个人依然不知收敛,继续张狂地叫嚷着:“哟呵!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周公子嘛!您竟然还和许望舒这个傻瓜一块儿玩耍呢,难道就不担心被他传染上傻气么?哈哈哈……”
话音未落,其他几人便跟着哄堂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空气之中,显得格外刺。
周扶桑都无语了,这几个人怎么这么幼稚,他大声骂道:“你们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回去去治治吧。”
不禁感叹,真是人与类聚物以群分,看样子都疯了吧。
那人气的站起身,用棒球棍指着周扶桑,破防的骂道:“你踏马才疯了,今天老子有你好看的。”
话一落下,只见那三人如饿虎扑食般径直朝他们猛扑过去!
显然,这一切都是经过精心预谋策划的:其中两人联手围攻周扶桑,而另一人则将目标锁定在了许望舒身上。
刹那间,整个场面变得异常混乱不堪,原本占据优势的周扶桑也因为听到许望舒的呼喊声乱阵脚。
一瞬间,他竟然被那两个人死死缠住,完全失去了反击之力!
那两个人像发了疯一样,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似乎想要将周扶桑生吞活剥、撕成碎片!
他们手中紧握着粗壮的棒球棍,毫不留情地朝着周扶桑猛砸过去!
每一次重击都如同惊雷般响彻整个空间,让人心惊胆战。
而周扶桑毫无反抗之力,只能默默承受这残忍的折磨。
他的身体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四溅,但他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许望舒被压制在身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扶桑。
那鲜红的血液,默默地流淌,渐渐消逝在黑暗的角落里。
——
当周扶桑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的时候,巷口前面的那个街道,传来几个人脚步声。
他们好像是在夜跑,但谁都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走进来,如果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报警。
只见那个人手持着一根沾满鲜血的棒球棍,轻轻地敲击着倒在地上的周扶桑。
他的目光冷漠而无情,仿佛在看待一条毫无价值的死鱼或一堆腐烂的虾肉。
在他眼中,周扶桑简直就是微不足道、一无是处。
带着满脸的扫兴之色,他懒洋洋地嘟囔道:“算他命大,竟然有人来了,那就暂且留他一口气吧……”
说罢,他随意地将手中染血的棒球棍扔到一旁,然后转身离去,留下躺在血泊中的周扶桑。
——
三人走后,慌乱的世界像是被静了音。
许望舒心急如焚地飞奔过去,一把拉住周扶桑,泪水像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如果周扶桑真的被打死了该怎么办?这个念头如同噩梦一般缠绕着他,让他无法承受。
许望舒宁愿死的是他,也不愿牵连到无辜的人身上。
他的声音颤抖着,夹杂着深深的悲痛和自责,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周扶桑的名字。
周扶桑脸上满是血迹,让人心疼而又无法触碰。
他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撑起身子。
那被踩踏得血肉模糊的手指微微抬起,轻柔地触碰了一下许望舒哭花的脸。
强忍着剧痛,艰难地张开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别哭……没事。”
听到周扶桑的声音,许望舒的眼泪愈发汹涌澎湃,如同倾盆大雨,止不住的流。
他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但内心的恐惧与悲伤仍未消散。
许望舒无力的抵在周扶桑的肩头,抽泣的轻声呢喃道:“呜……我还以为你死了……”
周扶桑昏迷的原因是刚刚他脑子被踩了一脚,现在的意识好像有点模糊不清。
他用力的甩了甩脑袋,还好那人下手不是特别重,周扶桑还不至于傻掉。
他视线慢慢变得清晰,周扶桑第一时间是抬眼看向许望舒,他惨白的脸上又多了几处大大小小淤青。
周扶桑焦急道:“你脸上怎么这么多伤啊,刚刚真该听你的,我们该跑的。”
还好这次周扶桑脸上只是被锤了几拳,但腰上结结实实挨了几棒子,说实话,现在周扶桑感觉腰部都像是要断了。
许望舒焦急的在书包里翻找着消毒的工具,迅速的帮周扶桑包扎着脸上的伤口。
周扶桑一边轻轻揉搓着腰部以缓解疼痛,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道:“这帮疯狗,怎么老是逮着你抓啊。”
许望舒动作停顿了一下,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他们总是毫无缘由地扇我的脸,于是我带上了口罩。”
那灼热而刺痛的感觉刻在许望舒的脸上,但却无法反抗,他只能试图用这单薄的布料来遮挡那些无情的巴掌。
“然而他们又用力捶打我的额头。”
“无奈之下,我只能留起长长的刘海,希望能借此掩盖额头上的伤痕和疼痛。”
“面对他们所做的一切伤害行为,我都尽力去隐藏。”
可是,无论许望舒怎样努力掩饰,内心深处的软弱无能依然如影随形,甚至从骨髓里渗透出来,无法抹去。
更糟糕的是,因为许望舒的懦弱,不仅让自己饱受折磨,还牵连到了周扶桑——那个第一次关心着他的人。
看到周扶桑也因此而受伤,许望舒感到无比自责……
——
刹那间,狂风如同一群凶猛的野兽,咆哮着席卷而来。
它们张牙舞爪,仿佛要将一切都撕成碎片。
这阵狂风就像是无数个沉重的巴掌,无情地抽打在许望舒身上,让他无法躲避也无处可藏。
每一次抽打都带着凌厉的力量,似乎想要把他击倒在地,让他永远无法站起来。
风中夹杂着沙尘和碎石,打在脸上生疼,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但他却咬紧牙关,默默忍受着这份痛苦与屈辱。
他常常暗自思忖,只要再忍耐一下,等考上了九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也总是安慰自己说,等到将来找到一份好工作、有了足够的钱,日子自然会好过些。
他一直觉得,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最真实、最美好的。
可他总是那么爱幻想,那么多愁善感。
他常常胡思乱想,如果一辈子的苦他都吃完了,还没有吃到糖该怎么办。
这般念头时常萦绕在许望舒心头,挥之不去。
——
可现实如同一瓶致命的百草枯。
光是放在那里就让人想要大口喝掉。
当许望舒失去了本该有的幸福,得到的只有一味的痛苦,对比之下,或许喝下去或许它还是甜的……
——
周扶桑再也支撑不住,虚脱的倒在地上,一堆坚硬的石子,硌的他生疼,他好像感觉不到。
许望舒的话语犹如一把利剑,直直地穿透了周扶桑的心脏。
他的鼻尖突然一阵发酸。
尽管正值炎热的夏日,酷暑难当,但周扶桑却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从小到大,周扶桑从来没有尝试过去安慰别人。
面对眼前流泪的许望舒,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心中充满了慌乱和无助。
当看到许望舒的眼角悄悄滑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时,那种陌生的情感让他不知所措,这是他第一次与他人产生如此深刻的共鸣。
于是,周扶桑选择将头偏向一边,不敢正视许望舒的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现实一样。
然而,额头上不断渗出的细密汗珠却浸湿了他的鬓发。
沉默许久之后,周扶桑终于坚定的开口道:“许望舒……我们一起考九中吧。”
——
那晚许望舒小声哭了很久,直到昏昏欲睡。
周扶桑小心翼翼的背起许望舒,一瘸一拐的走出黑暗的巷口。
街道上,两只洁白的蝴蝶在昏黄的路灯下翩翩起舞,它们相互追逐、嬉戏,宛如一对恋人。
清凉的夜风中弥漫着细微的尘土气息,给这个寂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丝尘世的味道。
在皎洁的月色映照下,周扶桑轻声说出了刚才未尽之言:“我保护你。”
这句简单而坚定的承诺,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照亮了他们前方的道路。
——
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去爱另一个人。
更不会有人毫无底线地去包容对方。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每一件事情都有其根源所在。
也许对于某个人来说,你就像是他那黑暗世界中的一束光,给他带来了一丝希望;又或者说,你如同他生命里那颗炽热的太阳一般,照亮了他原本漆黑一片的世界。
正因为如此,他才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竭尽全力地为你付出所有,只为能将这份美好永远留在身边。
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这种情感既纯粹又难言。
它憋在心里,却压不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