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6.4
最终还是站在了心理诊所门前。
“也就是说,在最近的x个月里,你做过三次有关心上人的噩梦,且都是以对方的死亡结尾。经过总结,你发现每次噩梦前你们的关系都有特别的进展,对吗?”
白大褂胸牌上写着“左镇星”的男人总结道。
“是的。”
“那么,你做这些噩梦是怎么回事呢?噩梦相信你一定不陌生,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做过。但是你接二连三关于心上人死亡的噩梦是怎么回事呢?”
(这医生怎么好像不太对劲。)
想着接下来就该对症下药了,靳乘风决定姑且看他怎么解释。
“我来跟你详细说说。你做噩梦,其实就是神经方面的问题,和心理状况也有很大关系。显然你很奇怪为什么偏偏是关于那个人的,但事实就是这样,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我也很奇怪。”
靳乘风终于听不下去了,压着怒火强笑着缓缓起身。
“医生,有人说过你和某个东西很像吗?很常见的,叫营销号。”言毕,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诊所。轻轻带上的门是最后的礼貌。
这边刚走没几分钟,和诊室相连的另一个房间的门便开了,走出来一个身形颀长、白衬衫打领带的年轻男人,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捂在嘴上打哈欠。
“有人来过吗?”男人边走向办公桌边问。
“只有我——”说着,唇角弯成性感的弧度,脚步轻快地去反锁了客人刚刚出去的门,妖袅地将身体贴近,对方也意领神会地开始解他白大褂只有三颗的扣子。
“完全可以给你订两套的。还有你的名字。”左镇星摸了摸胸牌上自己的名字,双手一下将对方身上自己的工作服剥了下来。
紧紧贴在身上的男人看起来有些难耐,埋怨似的反驳,“我才不要穿没有你味道的衣服……”
左镇星轻笑,将他横抱起来,又进了才出的房间。
时间尚早,回家也是空荡荡。靳乘风骑着单车绕路,在行道树的荫蔽下放慢速度,骄阳下骑得快些,也会在沙沙作响梧桐叶的陪伴下踩着蹬子站起来,与风拥个满怀,让外套被兜起来,下摆旗子似的飞扬。
就是啊!噩梦又怎么样呢?喜欢阵雨的心情是不会改变的。不去过分在意的话,自己也好,阵雨也好,不都好好的吗?各种东西的寓意,不都是人赋予的吗?只要自己相信,相信那些梦毫无意义,相信能与阵雨相遇、能喜欢上他,是自己的幸运。这,就够了呀!
回到家刚打开门,靳乘风就迎面撞上了不知几百年没见的母亲,拉着大号行李箱,看样子正准备离开。
(我在外面磨蹭个什么劲。)
“要是提前一个小时回来,是不是还能有幸目睹你收拾行李的过程,多看你几眼。”
看着眼前这个身着西装、留着干练短发的职场女强人,靳乘风心底生出嗜虐感。尽管知道这样带刺的话语只会伤害彼此,也想看到她的无懈可击被凿出缝的模样。
(我应该再晚会儿。)
对方果然露出被刺痛的表情,微微松开行李箱的手也显示出动容,靳乘风却并不觉得痛快,不如说,更加空虚。
“等你放暑假,一定带你去旅游。”短暂的沉默后,靳母最终强笑着说出这句话,又抓紧了行李箱,便向门外走去。
“将来的一天、一周、一个月,我都不要。”靳乘风含着愠怒的声音叫停了母亲的背影。
等,等,等。等到最后一无所有。
“我只要今天的一小时。”靳乘风转身,对着那单薄又坚强的背影一字一句道,“和我一起吃个晚饭。”
靳母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拿出了手机。靳乘风听出是在交代工作,在母亲转身露出微笑后,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走过去给了一个睽违已久的拥抱。
“那家的馄饨,真的很好吃。”
从靳乘风住的小区到阵雨家所在的夜市骑自行车要半个小时,靳母本打算开车去,却被否决了。她知道不只是担心堵车的问题,于是在靳乘风要求骑电动车去的时候,便主动提出当骑手。
“你确定你还会骑电动车吗?还得带着我。”靳乘风表示质疑。
靳母哑然失笑,拿过儿子手中的电动车钥匙“让你看看什么是宝刀未老。”
小声嘀咕了句“才不老呢”,轻笑声传入耳中,他知道肯定被听到了。
夜风微凉到惬意的程度,靳乘风稳稳坐在后座。他其实想环上去的,因为知道那样影响骑车,只得作罢。与其说双手轻轻扶住了母亲的腰,实则只是放在了被风小幅吹起的衣服上。鼻尖传来清雅的香水味。
(味道。)
靳乘风鬼事神差般想起阵雨来,想起除夕那晚的同床共枕。
(阵雨的味道,是怎样的呢。)
那之后,两人基本没有亲密到能感受这点的举动。
他又想起来那只护手霜,因为平时与母亲见面机会甚少,不想打扰工作所以也几乎不打电话,偶有的几次机会他又将这事忘了,因此拖到现在,靳母还不知道儿子从自己那里拿了支护手霜送给另一个男生的事。
话到嘴边欲言又止,因为他知道,说起这件事就连带着说到除夕,连坐一样令人想起母亲没有信守承诺一起过年,仿佛在隐晦地责难。
靳乘风小心翼翼地将额头轻轻贴在了母亲背上,传来的西装触感很陌生,但也在告诉他一个不争的事实——当初父母离婚的时候,选择母亲这边果然是对的。
父亲,或是母亲,其实两边待遇差不多,都是十有十一二两三个月见不上几面,打卡似的每个月转账生活费,每隔一段时间看看是不是还活着。活得好好的?那就没事了。唯一的不同就是,父亲绝不会给他像现在这样的相处机会。而这,就是决定性的一点。
没错,就是这样。就是现在这样。给我触碰到你的机会,让你的爱通过感官传达给我,让我看到你,看到你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给我回应,越多越好……
母子二人到达的时候,阵雨家刚要忙起来,因此只是简单地寒暄了一下。靳乘风说,阵雨是他的好朋友。不敢加“最”的前缀,也不敢做“男”的替换。
摊位上都是长边可坐两人、宽边坐一人的小长桌子,两人找了张没人的空桌子,靳乘风略加思索,坐在了母亲对面。
“不坐我旁边吗?”靳母问。
“在对面可以一直看着你。”靳乘风凝视着母亲,想把这张脸烙在心上。
吃到一半的时候,靳母突然问她柜子里的护手霜靳乘风送给谁了,靳乘风正诧异母亲为什么会这样问,对方就接了个电话,口中不断“嗯、好的”“可以”“对”地应着,一吃完,便要只留给靳乘风一个背影。
“可以给你发短信吗?”靳乘风追了上去,并排走着问。
“当然。”
“你会回吗?”
靳母猛然看向靳乘风,显然没想到会被追问,直挺挺撞上的,便是儿子明显不抱希望的眼神。
有两件事必须承认。她对儿子的陪伴的确严重不足;她希望看到儿子发自内心的笑脸。
“1。”她笑道,对方也如她所愿上扬了嘴角。
“我会想你的!”靳乘风对着母亲的背影大喊,不顾路人诧异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