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救人
一声怒骂从前方传来,“小贱人!你还敢跑?”
顾枝意还没来得及看清说话人,就看见一个蒲扇大的巴掌,狠狠落在女孩脸上。
“啪”的一声,打懵的不止小女孩,还有围观的顾枝意。
一个身材瘦弱得有些病态的男人扯住女孩的领口,把她提到半空,又是一个巴掌落下。
顾枝意被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得呆坐在地上。
沈管事从她后面快步走上来,伸手扶起了她。
却并未跟她讲话,仿佛扶她起来只是随手的事。
“还不快回去,她是不是又发疯了?”
沈管事冷声问道。
顾枝意站在她背后,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仅仅是听声音,也能猜到她大致是什么表情。
这女孩,竟然是妓院的?
她为什么在此?被拐卖?还是被贩卖?
顾枝意面露不忍,但还是抬步准备离开。
她救不了她。
不想那个本该昏迷的女孩却突然出声。
“救救我,救救我……”
声音细小微弱,气息奄奄,但却强硬地阻挡了顾枝意的脚步。
她侧眸看去,跟女孩祈求的眼神对上。
男子听到她竟然还有力气叫人,又举起巴掌,狠狠掌掴在她脸上。
顾枝意眉头无意识地蹙起,指尖深陷在掌心,但她此时全然注意不到。
沈管事注意到她的视线,面露烦躁,恶狠狠地剜了一眼扯着女孩的龟公。
然后悠悠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在意。
“这丫头是本来是个乞丐,是她自愿入我落仙居的,我们可没有强抢民女。”
她说这话时,视线扫过周围的人,是在跟顾枝意解释,也是在跟周围人强调。
周围人见状也都停下了讨论,甚至有几个本来蠢蠢欲动想要出来的人,听到这话时也退了回去。
甚至开始用带有谴责的目光看着女孩,自愿卖身,又违约逃离,实在无信!
顾枝意本来已经下定决心离开的,但是听到沈管事的话,厌恶地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眸中已经只有坚定。
“多少钱?”
沈管事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面上露出几分疑惑。
另一边,龟公已经拽着女孩悄悄移动,想要把人带回去。
顾枝意转头看了他一眼,红唇轻启:“站住。”
而后转过头,直视着沈管事,“这个女孩,多少钱?”
沈管事没想到她竟然会在公众场合贸然出声,下意识反驳。
“这女子是自愿卖身入我落仙居,本就是自甘下贱,姑娘没必要可怜她。”
顾枝意嘲讽一笑,反问道:“自愿卖身?自甘下贱?敢问管事,你入这落仙居,也是自愿吗?”
分明是这吃人的世道不给女子活路,将人逼到绝路,却说她是自甘下贱,何其可笑!
她深知自己救不了所有人,所以刚才才想离开.
可是对上那女子的眼睛,她还是心软了.
沈管事没想到刚才还柔柔弱弱的女子突然变得锋芒毕露,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就连见多识广的沈管事都愣了片刻。
好一会儿,她才从顾枝意的质问中回过神来。
对啊,她是自愿入的落仙居吗?
似乎年岁太远,那段记忆也被岁月尘封,连自己都想不起来初时的模样。
龟公见掌事陷入沉思,准备再次离开的脚步也彻底收了回去。
周遭短暂平息的议论声也再次响起,顾枝意置若罔闻,既然要做,就不要轻易放弃。
“十两银子。”沈掌事突然出声,“她前天才卖身到落仙居,十两银子,你就能把她带走。”
顾枝意没想到竟然只有十两银子,这跟那些话本中的说法不太一样。
她抬手就想拿钱,快要摸到荷包的时候,猛地想起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钱不够,烦请先等一下,我去借钱。”
说完,顾枝意看了一眼已经昏过去的女孩,转身离开。
“哼!什么没钱,要老子看,这娘们就是嫌贵,想逃!”
“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还想学着人家逞英雄呢!”
……
沈管事看着顾枝意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不过这片刻的犹疑眨眼间就消失,“把她带回去。”
龟公听令,领着女孩就往回走。
女生此时已经完全昏厥过去,赤裸的两脚垂在地上。
沈管事越过人群,已经看不见顾枝意的身影了,她本想一走了之,不知是想到什么,叫住另一个龟公。
“你在这等着那人。”
说完,也不管其余人什么反应,快步离开大街。
顾枝意先是绕路回到家,确保身后没有人之后,才悄悄进了家门。
刚才街上人太多,她不能轻易露财。
等到正午过,她才去隔壁询问崔秋红,能不能让尹父陪她去接个人。
顾枝意让尹父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等候,自己提着包裹走到落仙居后门。
“沈掌事,我来赎她。”
沈掌事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来了,看着她的眼神里透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复杂。
顾枝意付了钱,把包裹里的衣服给女孩换上,背着昏迷的女孩就出了落仙居。
尹父见她背了个人出来,一脸震惊,连忙上前接过。
“劳烦尹叔叔再陪我去趟医馆。”
上午那个男人打了她好几个巴掌,现在人还没醒,顾枝意怕她是脑震荡,或者是伤到耳蜗。
还是要先去医馆看一下。
好在大夫看完之后并没有大事,女孩是饿太久了,才昏过去的。
给她处理完外伤,又开了些药,就让她们回去了。
顾枝意出门前就收拾好了一间房间给她住,虽然潦草了些许,但至少床铺是干净的。
给她喂了些糖水,顾枝意把肉粥温在锅里,拿着块抹布开始收拾屋子的其他地方。
擦桌子的时候,她猛然发现,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上次救人好像也是这种打开方式……
顾枝意不受控制地把视线投向床上躺着的女孩。
这个,不会也是什么皇亲贵胄……吧?
好不容易被她想起的裴清衍此时正忙得热火朝天。
顺王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提前“被”康复了。
一回到朝堂,就开始处处找他的麻烦,还美其名曰,哥哥教育弟弟。
裴清衍气闷,但是更让他关注的是,陛下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陛下当年收养的不止他们二人,还有另外三人,只是其中两个现在已经自觉退出。
一个是实在无心于此,另一个则是为情所困,跟着他的心爱的女子浪迹天涯去了。
这两人退出,却也惹了睿文帝的不满,连带给他们父亲的封地,都换成了贫瘠苦寒之地。
剩下他们三个,端王裴言书最早封王,现在在北疆作战,抵御匈奴。
他与顺王年岁小些,四年前才封王。
世人皆传睿文帝给他的封号是属意他承嗣,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睿文帝对待自己并非表面那般喜爱。
与其他几人自小就被选入皇宫不同,他是被他父王亲自送进皇宫的。
他父王只是先帝醉酒的产物,被先帝厌弃,刚出生就被打发到蜀地。
朝中诸人甚至都忘记了蜀地还有个王爷,他父王自己也贪图享乐,胸无大志,整日贪图享乐。
若非睿文帝遇刺,无法生育的消息传来,他只怕还被他父亲随手丢在废弃的后院,每日被母亲、奴仆打骂。
想到幼时的经历,裴清衍神情冷漠,仿佛他不是那些苦难的亲历者,而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王爷,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他先前不是说过,最厌恶皇子争斗了吗?”
慕旭忍不住发问。
这几日顺王的动作实在太大了,弄得满朝文武人心躁动,可睿文帝却迟迟没有反应。
裴清衍倚靠在椅子上,手肘搭在扶手上,手掌轻轻抵住额角,食指缓慢地敲打着鬓发。
“本王后日随巡抚离京。”
一石激起千层浪,书房内的几个幕僚纷纷站起身来。
“这是为何?”
裴清衍并没有回答,“这些日子你们只管守好自己,一些无伤大雅的地方,顺王要抢就让他抢。”
睿文帝明显是对自己这段时间的试探不满,借着顺王来提点自己罢了。
前些日子传来军情,端王在北疆大获全胜,想必不日就会班师回朝,到那时,真正的战场才会拉开帷幕。
开战之前,不妨先养精蓄锐,松泛松泛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