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安居
“跟建州府尹传达完您的意思后，我们就回来了。”
羽书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跟裴清衍汇报完，一副疲惫至极的样子，端起一旁的茶盏，浅啜一口。
咂摸两下，又默默把茶盏放下。
真是涩口！
“她拒绝了你置办的宅子？”
羽书没想到他竟然关心的是这个，惊讶了一瞬，立刻回道：“对。”
她不是很懂，刚才不是说过了，怎么又问一遍。
裴清衍沉默，手指下意识地摩挲。
“她有没有提起……算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羽书屁股还没坐热，听到他的话，连忙起身，行了一礼后快步走了出去。
书房门被关上，裴清衍从怀里掏出装着玉簪的盒子，却并没有打开。
视线聚焦在盒子上，又仿佛早已分散到别的地方。
昨晚那场香艳的梦又在脑海里上演。
泪水与汗水交融，低吟与粗喘应和，坚硬与柔软碰撞……
只需要想一下，一股热意就席卷了他的理智。
裴清衍面上染了几分薄红，他有些羞愤，即便是在最年少轻狂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大的反应。
他今晨甚至……几次都没有下去。
那个女子与他，必定是有些……情意。
但是，裴清衍眸中流露出疑惑，为什么她不曾提及自己呢？
难道是害羞？还是自己惹她生气了？
还有梦中的事，他们在海岛上的时候，难道已经……
思绪越发飘远，裴清衍及时止住，虽然恨不得立刻把那人拉来询问一番。
但是朝中形势不容他这么做。
万一将她拉入众人视野，给她带来危险就不好了。
也许，自己在海岛上也是这么想的，同样是这么嘱咐她的。
所以她才没有提起自己。
片刻功夫，裴清衍就已经把自己哄好了，不但如此，还下定决心要加快进度解决好朝中的事，如此便能早日接她来京。
而被她惦记着的顾枝意却并未像他一般，她此刻满心满眼都是怎样才能挣钱。
这几日她把院子里收拾了一下，先是在院墙上装上了一圈木刺，又在院子外围种上了带刺的蔷薇，其余地方则种了各种蔬菜瓜果。
建州位于南方，即便是冬日，温度也并不太低，倒是方便了她栽花种菜。
屋子里面也按照她的生活习惯，重新归置一番。
搬来的第二天就有邻居来打招呼，顾枝意此时已经遮掩了相貌，对外只说自己父母双亡，被人侵占了家产，幸而父母生前与府尹大人有些关系，才来建州府寻一处安身之地。
与府尹相识几个字被她专门强调，威慑之意不需多说，已经全然传达。
顾枝意甚至觉得，当她说出自己跟府尹认识之后，周围邻居对自己都恭敬许多。
对于这种情况，顾枝意是十分满意的，孤身一人在外，被别人怕总比没人怕好。
等所有东西收拾完，顾枝意进行了一场个人资产审查。
扣掉这几日花的钱，顾枝意总共剩下的钱还有四百多两，这些还是多亏了羽书塞给她的那袋金子。
按照现在这个时代的消费水平，四百两银子相当于现代的几十万了。
她一个人，就算是坐吃山空，也是够的。
但是顾枝意还是没有安全感，这点钱抵御风险的能力还是太差了。
她把大头的黄金单独藏起来，剩下的银子则分开放置，然后就开始思索自己能做什么赚钱。
刺绣虽然能挣钱，作为基础保障是没问题，但是她的安全感，还是需要更多的钱来支撑。
她回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穿越小说，那些书中的主角，大多是靠卤味发家。
顾枝意倒是想做卤味，但是她根本不会做这些，唯一的厨艺只能说是饿不死自己。
卤味pass。
还有什么，顾枝意突然发现，那些小说中女主的技能，根本没有她能做的。
即便是知道，也不过是会个皮毛，肥皂，她虽然知道怎么做，但是这个时代本来就有各式各样的清洁工具。
一个新的东西，先不说成本，一个普通人拿出这些东西，根本不会有人买账。
再比如火药，谁都知道配方是“一硝二硫三木炭”，但是具体操作又是另一种局面。
更遑论硝石制冰着这种只知道名字的东西，什么玻璃水泥，她只会用，根本不会制作。
枪支她倒是知道大致结构，但是她知道的是手枪，且不说这个时代的火药还很粗糙，大多是用在烟花爆竹上。
就算真的用在武器之上，制作精度也没办法制造枪支。
生产力摆在这里，她脑子里的想法根本没有任何用。
顾枝意在屋子里呆坐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先重操旧业——刺绣。
她算是认清了，现代人根本没有那么聪明，古人也远比想象中聪慧。
她早该意识到这点的。
之前在镇上，路过书塾，听到里面学子们诵读的诗文，虽然与她记忆中的诗文佳作不同，但也毫不逊色。
这个没有李白、杜甫的时代，也孕育出了自己博大精深的文化。
顾枝意长叹一声，认命地拿着绣品出门，去城中的绣房找活。
此时的她，肤色黝黑，厚重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衣着臃肿，腰身都已看不出来，远远看去，也称的上一句“膀大腰圆”。
来来往往的人，几乎没有谁注意到她，甚至有人看着她的身形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顾枝意十分满意现在的状况，要不是原主新陈代谢能力太好，她早该吃胖了，也用不着穿这么多衣服。
虽然女性受到伤害与外表并没有太大关系，但是一个强壮的女人，和一个瘦弱的女人，无疑弱小的那个更容易被人盯上。
顾枝意一直相信，女性之所以被要求瘦弱，唯一获利的就是那些心怀鬼胎的恶人。
就像在监狱中强奸犯受到的欺负最多，也不是其他犯人有多么高的道德标准，嫉恶如仇，不过是相较于其他罪犯，欺凌弱小的强奸犯更加弱小一点罢了。
弱肉强食，在每一个时代，都是潜在的规则。
顾枝意无力改变这些规则，只能极力运用这些规则，保护自己。
她关好家门，听到邻居家狗吠的声音，将养狗纳入接下来要做的事之一。
顾枝意一边想着事，一边往巷子外面走，没有注意到左边邻居家的门突然打开。
她刚好路过，被开门声吓了一跳，门内人也没想到外面有人，一样被吓了一跳。
门内是这家的小儿子，那个传说中的十四岁的举人。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有些尴尬。
顾枝意受不了这种气氛，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哈哈你好。”
……
更加尴尬了。
顾枝意站在原地，脚趾抓地。
“祈远，怎么站在门口？”
院内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两人仿佛被解救了一般，纷纷把带着些求救的目光投向院内。
女子走出来，正是这家的女主人。
“娘。”少年叫了一声，侧过身，让门内的人露出身子。
顾枝意再次露出尬笑。
“崔婶子。”顾枝意浅笑，黝黑的皮肤衬得牙齿格外洁白。
崔秋红蓦得被她的皓齿晃了下眼，而后快速换上一抹笑。
“顾……姑娘，要出门啊？”
顾枝意点头，“去街上买点东西。”
崔秋红很是热情，听到她要去买东西，接过她儿子手上的篮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顾枝意面前。
“你刚来这里，不如我带你一路转转。”
顾枝意自然没有推拒的道理，笑着应下了。
崔秋红转头看着还站在门口的儿子，“祁远，你先回去吧。”
说完，拉着顾枝意就往外走。
“这条街的瓜果蔬菜，最是实惠，但是要每日早晨来买才新鲜，若是晚了，卖完的收摊了，就只剩一些不新鲜还不实惠的了。”
“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实诚人，从不缺斤少两，那家店的掌柜虽然看似平易近人，但是东西质量时好时不好不说，还经常缺斤少两。”
……
在崔秋红的介绍下，顾枝意对这附近的商铺，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等她说完自己要找个绣坊，看下能不能卖出去绣品，崔秋红又火急火燎地拉着她去了一间绣房。
“你这个绣活儿，可以跟城里最厉害的绣娘比比了，直接就去最大的铺子，他们肯定会要你的绣品。”
“当真？”顾枝意也没想到自己的绣品竟然这么好，她记得原主师傅对原主的评价也不过是勉强糊口而已。
等她的绣品被掌柜的接过去看的时候，她才从掌柜的口中知道了自己的绣品好在哪里。
绣技还是那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花样比较新颖，配色比较独特。
顾枝意暗暗感叹，她终于有了点穿越者的样子了。
多巴胺配色，当然奇特。
这可不是乾隆的朝代，大众主流审美更偏向宋代素雅之风。
她的色彩虽然鲜艳，但却并不艳俗，自然显出一些不同来。
绣房掌柜对顾枝意的刺绣很满意，以高于市价的价格收走了顾枝意的绣品。
走之前，还特意再次嘱咐她，若是以后的绣品都如这次的一样，她都按照这次的价格收购。
毕竟，会刺绣的绣娘易找，但是有独特审美的绣娘可难觅。
顾枝意拿了意料之外的钱，心情大好，走到一旁的糕点铺大手一挥挑了好几样糕点，还送了一份赤豆糕给崔秋红。
十四岁的举子，参照一下范进中举时的兴奋，就知道这是多么有天赋的人，只要不出意外，以后的成就绝对不会小。
即便只是举人，在社会上的地位也非一般人能比。
跟他们搞好关系，绝对没有坏处。
两人走到家门口，顾枝意婉拒了崔秋红的邀请，回了自己家。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间冬去春来，东风乱，暖潮浮动，粉白梅蕊混在暖湿的空气中，氤氲纷飞。
莺啼初罢，暖日当暄。
顾枝意抓住难得的好天气，挽着青藤篮子，准备出门摘些梅花酿酒。
梅花酒，南宋时又称之为蓝桥风月，其中典故自是不必多说，只是这份风月是以绿萼梅或杭州金桂清幽托起。
顾枝意前世跟妈妈特地去寻找了这两种花，费了好大力气才制成那么一小坛。
如今没有绿萼梅，不知道普通梅花能不能有同种芳香馥郁。
若说爱好，制酒品酒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
之前在渔村里一心为离开的事，没有心情也没有能力去做这件事，现下好容易有了空闲，她一早就蠢蠢欲动了。
左右不过一试，顾枝意自从酿酒开始，失败也不是一两次了，大不了喝纯酒就是。
这般想着，顾枝意倒也没了开始那份小心翼翼，随心所欲地穿梭在梅林间采摘。
不得不说，这花虽不是绿萼梅，但也有其芳香可爱之处
顾枝意不自觉地微微抬头，闭上眼睛，感受着轻抚面庞的微风，梅香与东风，倒也是佳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