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敌友
“来找你的是敌是友，只怕难说，你身份暴露，是福是祸也未可知。”
一竖亮光从紧闭木门的缝隙间挤进来，打在李清背上，又被弹开，飞溅的几丝亮光，落入顾知意眸中，荡起一片涟漪。
李清望进那片水光，不知觉沉溺其中。
“你觉得呢？”见他迟迟没有回答，顾知意出声问了一遍。
他正好背光，正面被黑暗笼罩，看不清脸，顾知意也并未发现他的灼灼视线。
“哦，这个……”李清猛地回神，颇像被夫子提问的学生，他方才根本没听清顾知意问了他什么。
见那闪亮的眸子依然在注视着自己，他有些慌乱地舔了一下嘴唇，喉结随之滑动，并未听讲的学生，只能现场编一个答案。
“我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我身上的刀伤，若非被围攻，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
李清移开视线，认真思考起来，强行收敛了脑中的天马行空。
“确实如此，可以确认的是他与你同为王爷，同为未来皇……的竞争者，他自然是有动机。
“但是倒也不能肯定，听说宸王是去南海剿匪，你身上的伤也有可能是剿匪过程中受的伤。”
顾知意补充道，有官员来剿匪是他们之前就知道的。
南海海寇势力猖狂，时常侵害沿海村镇，奸杀抢掠、无恶不作，沿海百姓苦不堪言。
也就是顾知意传过来的时候，朝廷已经先后派了两拨人前来剿匪。
又严惩那些与海寇勾结的官员百姓，杀鸡儆猴，东南海寇之患才有所缓解，暂时保证了东南的安全。
顾知意也算是赶上了好时候，从未被海寇的存在威胁过。
“你说的也有道理，到底是谁伤了我，在我恢复记忆之前还未可知……”
李清话头突然停住，接下来该如何做，他心中有数，但是私心告诉他，他不愿意……
想到这种可能，李清目光再次落到顾知意微侧的脸上，眸色幽幽，涌动着莫名的思绪。
顾知意听了他的话，眉头微蹙，这人是真的这么单纯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刚才反复强调他的伤背后潜藏的危险，不就是在暗示他，他是一个有麻烦的人，稍微识趣儿一点的人，早该主动提出离开了吧？
顾知意低垂着眸子，余光扫在他放在膝盖上的拳，眨眼间脑中闪过无数种猜测。
这个人这些天神出鬼没的，不会是已经发现了什么，要利用他们村的人吧？
这般想着，顾知意眼底蒙上一层防备，就算不要这份恩情，也不能被人连累。
他们这些小渔民，在这些达官显贵面前，只怕连蝼蚁也不如，虽说富贵险中求，可也不能如此自不量力。
见着人迟迟不开口要离开，顾知意索性不再暗示，开门见山开始“赶”人。
“我更倾向于来人是敌非友，你想，若你是被海寇所伤，那么海寇是否全数剿灭？是否确定全然没有余党？”
顾知意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并不认为在主将受重伤的情况下，海寇会被全数剿灭，若是没有，那么来人如此大张旗鼓地寻找……”
“便是在引诱那些余孽，搜寻我的踪迹，而后斩草除根。”李清接着她的话说道。
与她相处这么多天，李清见过她安静、活泼、善良……种种样子，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她。
理性、睿智，这样的她，仿佛一株独立凛冬寒风中温柔而凛冽的艳红玫瑰，苍茫天地间，唯她一人夺目。
李清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颤动，他只觉得一股难以言表的兴奋在他血脉中沸腾，仿佛暗夜中踽踽独行的人终于遇见了另一个人。
自此，灵魂有所安、情感有所托。
“对。”顾知意等了一会，见他没有提出要主动离开，也没有提出解决办法，带着些微微的不耐，抿了下嘴，再次开口。
“所以你若是继续待在这里，只怕会把那些人引来。”顾知意转头看着他，尽力掩饰着驱赶的情绪。
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不愿意得罪他。
李清听了这话，下意识的想法就是带着顾知意一起离开。
顾知意则完全没往这条路想，也没注意到李清眼神中藏不住的情意。
她的视线落在了桌子上的符牌和玉佩。
“我觉得这个符牌……既然你是来剿匪的，那就应该是兵符一类的东西，这个玉佩，应该就是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李清这才把视线落在桌上的东西。
他盯着兵符，脑中传来微微刺痛，“这个……兵符，似乎对我很重要。”
刺痛散去，那股熟悉感却并未消失，想必这是对他，乃至朝廷都极重要的东西。
“这个本是我为了避免被别人拿走留下的，如今尽管你还未恢复记忆，但也应该物归原主，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只怕你要先躲避起来。”
说这话时，顾知意刻意跟李清保持对视的状态，转移他的注意力，免得他以为自己有别的心思。
虽然她确实有，但是表面上还是要伪装一下。
李清也果然如她所愿，注意力完全被她吸引，完全忽略了她偷偷藏起这两样东西，并且在他苏醒之后迟迟没有归还。
“好……这个，便送与你，就当作……对你的感谢。”
李清收起兵符，把玉佩拿起来，递到顾知意面前。
兵符是朝廷的东西，不能随意赠送，但是这个玉佩，应该是他的身份证明，便先充当他的信物。
原本想要表明心意，但是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合适，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还是不要连累她和村民们。
这是她的想法，他自然要听从，无需犹豫。
顾知意接过玉佩，把那块儿冰凉攥在手心，他如此上道，倒也省得自己设法索要。
“那便这么说好，当时你的衣衫交给了村长他们处置，他们是将金线抽出来，布料那些虽然名贵，但是村长怕惹来麻烦，直接烧掉了。”
“他们无法根据布料这些搜查到你的踪迹，只是不知道你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暴露身份、惹人怀疑的地方。”
顾知意虽未问他这些日子都去干了什么，但也大致猜得出应该是去了镇上或是更远的地方。
李清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没有，我这些日子虽然去了镇上，但都是以李清的身份，那些人应该没有怀疑。”
听到他的话，顾知意本想松一口气，又一抬头看到他的脸。
默了一瞬，然后叹了一口气，“你这张出尘的脸，只怕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吧？”
李清猛地被夸，有些害羞地摸了下脸，还没来得及脸红，就听到顾知意接下来的话。
“你作为我的堂哥，自然不能突然消失，明日，在众人面前，你找一个理由当着众人的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