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以我之身躯
老钢铁厂外，北溪河边。
两辆飞驰的出租车一前一后稳稳停在河边。
这条河是江城老钢铁厂旧址和居民区的分界线。
越过北溪河上的大桥，继续深入就是废弃的厂区。
老钢铁厂搬迁之后，那里早已被江城市政府宣布择日拆除，目前属于封闭的危险禁区。
北溪河大桥上，树立着“前方危险，闲人免进”的告示牌。
墨璃慌乱地一拍车门，跳下出租车，扭头却发现左一凡紧随其后下了车。
墨璃又急又气：“你来干什么呀？”
左一凡解开安全带，从后座爬出来，蹲在地上一阵晕眩。
墨璃不待左一凡回答，将他塞回车内。
“师傅，把这家伙哪来的给我送回哪去！”
“小姑娘，师傅我是有原则的，这小伙子为了赶上你，可是吃了不少苦……”
“我出三倍车费。”
“小姑娘，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你知道吗，一份真挚的感情比什么都重要，大叔我当年……”
“五倍。”
司机大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坚定地回答道。
“小姑娘，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大叔我面前，我没有……”
墨璃一脸不耐烦，摊开双手摆在司机大叔面前，十根手指全部张开。
“八倍……十倍。”
“成交——扫蓝码还是绿码？”
一阵引擎发动的声音响起，司机熟练地把车门反锁，押着左一凡消失在视线中。
墨璃拍了拍手，将振动个不停的小鹿挂件系在手腕的发带上。
她闭上眼睛，脸色凝重，精神力外放，向老钢铁厂深处延伸而去。
……
废墟之中。
灰雾穿透弥漫的烟尘向赵禹追踪而去。
灰色巨人冷笑一声。
“凡人，区区凡人的造物，也只能用来遁逃罢。”
“让尔等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炼金之神！”
灰色巨人双臂一摆，头上的犄角不停变换各种颜色，四面的灰雾合拢，变成黑色的气流，诡异至极。
黑雾向赵禹逃跑的厂区涌去。
黑雾所过之处，还居住在老钢铁厂区的老鼠、麻雀、野猫似乎都陷入了疯狂甚至连路边的柳树都颤抖起来，仿佛活过来一般。
黑雾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将它们都改造成了异种！
这便是异种之神【恶魔】的权柄，【猩红瘟疫】。
这些低阶异种全都红着眼睛，四处张望着赵禹的行踪。
破旧的通风管道内，憨厚青年正背着何为小心潜行。
“队长，现在外面全都是奇怪的低阶异种。”
“我们跟子木他们又失去联系了，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憨厚青年低声呼唤，却丝毫没有得到回应。
赵禹向背后看去，却发现何为已经陷入昏迷之中。
赵禹一咬牙，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有生物活动的痕迹，谨慎地从通风管道中走了出来。
不料，厂房门口那棵一动不动的柳树突然暴起，细长的柳枝飞快缠住了赵禹的脚踝。
柳枝拉扯，将赵禹和何为倒悬起来。
直刀被摔落在地面，无法够到。
赵禹旋腰摘下了自己的折叠战术盾。
用盾牌的侧边一个横斩，割断了缠绕自己的柳条。
好在那灰色巨人投影的力量有限，这些被改造过的异种只有不到一阶的水平，柳条的强度并不高。
更多的柳条不依不饶的袭来。
赵宇伸掌，甩出几个手搓炸弹，将漫天的柳条炸碎。
与柳树的打斗惊动了这一片所有的低阶异种，各种各样的老鼠，野猫不要命地袭来。
赵禹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向着北溪河奔去，他想跳入河中，躲开这些野兽。
远处，灰色巨人狰狞一笑，一拍地面。
巨大的岩石凭空生成，将赵禹硬生生顶飞回来，落入异种群中。
“呵呵呵呵，小虫子，谢谢你的创意。”
灰色巨人弯曲着眉毛。
“如果不是你，我还想不到用老鼠和野猫分食这种好玩的方法呢。”
灰色巨人晓得乐不可支，宛如癫狂。
“为了奖励你，剩下的这四分钟，我会让你们享受好每一秒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禹将折叠盾系在了背后，保护身后昏迷的何为。
憨厚青年虽然只有二阶的境界，但却丝毫没有畏惧。
他一手持刀挥舞，一手疯狂制造着唯心炸弹，逼退从四面八方接近的低阶异种。
但那些异种的体积非常小，数量又非常多。
没了盾牌的庇护，时不时就有红眼老鼠冲过来撕咬下一小块血肉。
积少成多，刚刚过去一分钟，赵宇的浑身就已经遍体鳞伤，血肉淋淋。
遍地都是老鼠和野猫的尸体，上空还有红眼的鸟雀盘旋。
赵禹本就不多的精神力早已经枯竭，体力也已耗尽。
但他依旧没有倒下。
他自知逃脱无望，于是转而将何为护在身前。
一面双臂持盾，一面用自己的后背将昏迷的队长护在身下。
后背上不断传来血肉撕裂的疼痛，背上的无数道伤口已经深可见骨。
无月之夜，群鼠猖狂，宛若凌迟。
这个憨厚的青年死死撑住，嘴里咬着黄昏时分肖航给的那颗槟榔。
赵禹的鼻子流出鲜血，在他的喉咙中却有歌声传来。
“长夜悠悠 腥云遍地……黎明无所期”
“满街狼犬 环伺未息 天下何安居……”
群兽疯狂的叫声中，憨厚青年的歌声越来越小，几乎弱不可闻。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无数记忆片段闪过他的眼前。
“前辈们好，我叫赵禹，神域学院2034届恒境毕业生。”
“小禹，欢迎你加入陆东分局第七小队，我是何为，为何的何，何为的何。”
“小禹，这是你的小组长，肖航，以后就由他带你了。”
“晓禾姐，肖航叔和队长好恐怖，一个留着那么长的头发从来不剪，一个脸上有那么长的刀疤……”
“哈哈哈 那是你还不了解他们，他们人可好了呢。”
“哇，肖航叔，你吃得好辣……”
“什么好辣，这菜连辣椒都没放！”
“可、可是那油怎么那么红啊……”
“哎哎哎，郑林你给老子滚，唱的太特么难听了，跟驴叫似的，赶紧的下去，换一个人。”
“小禹、就是你了，来一个！”
“啊队长，我不会唱歌啊，我也就会唱校歌……”
“军歌，咱们的军歌总得会吧，哎呀旋律跟神域的校歌挺像的，来我来起一个”
“长夜悠悠 腥云遍地……诶你们倒是跟着一起啊”
“长夜悠悠 腥云遍地 黎明无所期……”
“满街狼犬 环伺未息 天下何安居……”
“如若无火……”
废墟里，赵禹的身躯几乎已经被鼠群淹没。
他的后背几乎只剩白骨，鼠群开始啃咬他的内脏。
他的歌声断断续续，却十分坚定。
“如若……无火…… 热血融冰……”
“以我……之身躯……”
赵禹的感觉已经近于麻木，这是极度痛苦之后人体的自然保护机制。
鼠群吱吱的叫声中，他只能感受到兽牙啃食自己肩骨的咯咯碰撞。
硌的他有点牙酸。
他难受的想要开口，却仿佛看到了刀疤脸大叔的影子，笑眯眯地递给他一颗槟榔。
叫苦的呻吟到嘴边却停住了。
他迷迷糊糊地开口。
“肖航叔，好疼，带我走吧……”
他接过肖航的那颗槟榔放入嘴中，隐约间，所有的难受感觉似乎已经消失了。
他的意识接近彻底模糊，身体却依旧未松开护着何为的盾牌。
“队长，来世……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