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为死而活
赵禹刚想打声招呼,却只来得及听到引擎的轰鸣。
钓鱼佬见鬼一般惊恐地逃走了。
他尴尬地低头。
钓灯散发着明亮的光,水波归于平静。
赵禹在水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自己的黑色作战服残破不堪,衣衫褴褛,头上布满水草。
目光向下,赵禹猛地看到自己的大半个胸腹竟然只有森森白骨。
赵禹瞳孔微缩,惊恐地将面前的钓桶打翻,跪倒在地。
现在的他,似乎很难说的上是活人了。
诡异的黑色气息在他的残存身躯血管中流转,维持着他的生命。
他的嘴角,锋利的獠牙正在快速生长,刺得嘴唇生疼。
“鬼……我是鬼么……”
赵禹愣神半天,想起来刚才钓鱼佬的呼喊。
他狠抓着自己的脸庞,不愿相信般撕扯着自己的身体。
直到筋疲力尽,他才明白自己的存在。
一副残躯,非人非鬼。
他已是一只异种!
他像被抽干了灵魂,瘫在岸边。
赵禹的右手颤抖着,在袖子中反复摸索,找出一枚钢铁螺母。
那是他之前在老钢铁厂顺手捡的。
螺母尺寸趁手,足有两厘米粗,密度也很大,方便投掷,是很合适的唯心炸弹原料。
赵禹原本捡了很多,但激战过后只剩最后一枚,藏在他袖子口袋的角落里,很难够到。
赵禹凝视着螺母,却目光失焦。
憨厚青年默默将残存的一丝精神力灌注其中。
唯心震爆无声地发动,螺母悄然转变为一枚炸弹。
他用力将螺母摁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双眼通红。
“我……我是鬼……我是异种……”
“不……我不是,我是第七小队的赵禹,我是个军人……”
“不……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我是……人见人怕的异种……人类的敌人……”
他剧烈喘息着,脑袋里传来意识撕裂的疼痛。
钢铁的冰冷刺激着他痛苦的神经,他锋锐的眉角几度颤抖。
赵禹闭上眼睛,喉咙发出颤抖的呜咽。
他和肖航叔不一样,他是神域学院科班出身的超能者,不仅经受过剿灭异种的专业训练,也学习过关于异种的详细理论知识。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什么是异种,什么是非人之物。
未干的河水从湿漉漉的头发上流下,在他的脸上,淌成一条汹涌的河。
河水流过他干涸的嘴唇,他已没有常人的味觉,分不清这脸上的水滴,几分咸,几分苦。
憨厚的青年双眼紧闭,却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画面,害怕地挥舞着左臂。
背后的折叠桌被他的手臂打翻,压在他身上,一袋东西随之落入赵禹怀中。
憨厚青年惊弓之鸟般转身跳起,手中的螺栓掉落在地。
那是方才钓鱼佬吃剩的一小包槟榔。
赵禹半跪在地,呆呆地看着那小包槟榔。
他将那包槟榔拥入残破的胸膛中,紧紧摁在他那颗残留着温度的心脏之上。
他喉咙中的呜咽终于可以听清。
“对不起,肖航叔,对不起……你又救了我一次,肖航叔……我再也不会死了”
赵禹瘫倒在了地上。
他仿佛丢掉了刚才将炸弹螺母摁在自己脑门上的所有疯狂劲,又仿佛,身体里重新孕育出了力气。
半晌,赵禹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镇定。
他左右看了看,四周只有钓鱼佬留下来的一些物品。
他从钓鱼佬留下的椅子上取下一件冲锋衣外套,拉紧拉链,将自己可怕的腹部裹得严严实实的。
赵禹想了想,又脱掉衣服,跃入水中。
再回来时,他的手中已经多了几条肥硕的大鱼。
异种的身躯让他难以感到饥饿,这鱼并不是为自己抓的。
他将翻倒的钓桶重新盛好水,把鱼小心地放了进去,这才默默取走衣服。
大夏军人,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做完这一切,赵禹从岸边捡来石头,狠狠砸着自己口中的獠牙。
一块石头碎了,赵禹又捡来一块。
终于,獠牙掉落,他的嘴角流出黑色的血,傻呵呵地笑着。
赵禹将那枚螺母捡了回来,用布条穿过,挂在胸前。
他喃喃自语。
“肖航叔,赵禹死了,以后活着的,是我们的厉鬼。”
他对着面前流淌的夜色低沉开口。
“肖航叔,我向你发誓”
“恶魔不灭,厉鬼不死!”
第七小队的肖航死了,赵禹死了。
那个被感染成异种的赵禹也死了。
现在活着的,只有一只厉鬼。
赵禹披上冲锋衣外套,将那包槟榔放入口中嚼着,消失在夜色之中。
……
老钢铁厂。
郑林火急火燎地冲入废墟之中。
湛蓝色的极寒之力笼罩在他的四周。
入眼可见的,只有一片片的废墟和动物尸体。
恶魔分身不见踪影,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之前那道白光的源头。
终于在一处河岸边,郑林发现了昏迷的何为。
何为的脸色很不好看,多处骨折,光是肋骨至少断了四根。
好在是红莲业火内蕴,内脏没有太大受伤。
郑林连忙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支针剂,熟练地对准何为颈部动脉注射,稳定了他的情况。
“子木,现场安全,战斗地点被严重破坏,烈度目测为a级。目前,没有发现目标和白光的源头,他们消失了。”
“还有,队长在河岸边上,昏迷不醒。立刻派一架医疗直升机过来,我马上释放信号弹。”
“肖航叔和赵禹的下落,我还在寻找……”
通讯频道里,众人沉默了。
郑林甚至听到耳麦里童秋秋微微啜泣的声音。
“老郑,直升机即将抵达。你先守着队长,我们已经派人去搜索肖航叔和赵禹的下落了。”
“老郑,看一下北面,分局的那位圣境应该赶到了。”
郑林将何为放好,一边拉开信号弹,一边向北方天空看去。
夜色天穹,一颗火红流星划过天际。
郑林眯着眼睛细看。
火红流星呈现出完美的圆弧状。
再细看。
那是一口烧得火红的大铁锅。
铁锅注意到了下方升起的信号弹,“砰”地一声坠落到了郑林面前。
灰尘散去。
铁锅里,走出来两人。
一个是满头银发的老头,穿着一身黑灰色中山装。
另一个,则是头戴厨师帽,膀大腰圆的糙汉子,手里拎着两把菜刀。
仔细一看,菜刀上还沾着两片新鲜的葱叶,一准是刚从砧板前被拉出来。
郑林见了二位,一一敬礼。
“学生郑林,见过王校长。”
“晚辈郑林,见过金先生。”
老头点头示意,那汉子则是豪迈摆手。
“叫我金师傅就好了,我就是个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