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想成为他生命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收拾好行囊,匆匆告别,甚至来不及告别就已经离开。许三多一直回头看七连,看702团,直到再也看不见。
出了团部有三条路,许三多他们走的仍是中间那条。通向军用车站,军用机场,更多的军队,更多的血、泪、汗。
他们将坐军用直升机离开,去往袁朗的a大队。
袁朗将车停下。驾驶员看看表:“准时。”说着上了直升机。
袁朗:“五分钟后登机。成才拿行李,许三多别动。”
成才:“是。”这对他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从车后厢拉出行李往飞机上送。
许三多沉闷地坐着。袁朗下车,倚在车门边,也就是许三多旁边,看着机场人员做起飞前的准备。
袁朗:“你越来越少跟我说话了,而且我肯定,不是因为上下级关系。”
许三多:“我就话少。”
袁朗:“那个人叫什么?”
许三多愕然了一下:“谁?”
袁朗:“让你讨厌我的那个人,他叫什么?”
许三多:“我没有讨厌你。”
袁朗:“让你把我当另一种人的那个人,是你想拖着挣扎着过终点的那个兵吗?他叫什么?”
许三多:“伍六一。”
袁朗掏出一个本,郑重地记下那个名字。
袁朗:“番号?”
许三多:“三五三团一营机步一连三班班长……以后是司务长。”
袁朗边记边苦笑:“司务长……我很抱歉。你觉得不公平?”
许三多:“没有……我只是觉得……您知道您提供的这个机会对一个士兵来说有多不容易吗?……太不容易了。”
袁朗:“我知道。”他把本收了起来。
许三多犹豫一会:“那样有用吗?我是说,还会回这来选拔吗?”
袁朗:“不会了,下次会换支部队。”
许三多:“那记上有什么用?”
袁朗:“为了哄你,我给自己记的。我习惯记下一些士兵的名字,后来发现太多了,只好用本记。”
许三多:“记什么?”
袁朗:“尊敬,遗憾和尊敬,登机。”他走开,许三多跟着下车。
到达a大队时已经深夜,这个基地,许三多觉得大得没边。对啊,正如成才所说,这儿可能就是更远的路,看更多东西!
在进入a大队的腹地中,他们发现周围的军人也多了起来,都是些体形剽悍的行伍之人,目光锐利得倒像捕猎一般。许三多和成才忙不迭地开始跟路过的人敬礼,因为周围随便走过的一个人就是尉官。还礼的军人,倒对这两个新来的有点好奇。
袁朗脸上却带了点坏笑,因为身边这两兵举起的手,一直就放不下来。袁朗:“这里的军人职业化,所以随便拎个都是尉官。很遗憾,咱们现在的职业化还不能达到尉官以下。”
成才好奇:“没有兵吗?”
袁朗提醒他们:“看他们瞧你们的眼神。”一队全副武装的老a跑过,许三多和成才下意识看着对方,而一个队的目光看得他们把头转了回来。
袁朗笑乐:“恭喜,回头率百分之九十一,以士官身份来这受训的是稀罕物。”
他们最后停在了一栋军营楼前。袁朗说:“这就算到了,你们的临时宿舍,对面是我们正规军的宿舍,我很希望你们能尽快搬到那边去。”
成才自信地告诉他:“我们一准搬过去!”
袁朗笑了笑说:“临别赠言,综合素质就是随时随地,一切。齐桓!齐桓!”随着袁朗的叫唤,一个浑身精武之气的中尉跑了过来。许三多和成才都没见过他,而现在的齐桓看许三多和成才像是块要往人脸上砸的铁板,再看向袁朗时就有点阿谀。齐桓说:“到!”
袁朗问:“受训人员到齐了没有?”
齐桓说:“应到四十二人,实到四十人!都已经安排了住处。”
袁朗说:“最后两个你带走,我不操心了。”
齐桓:“没好地方了。”
袁朗:“找地方塞进去拉倒,就俩士官。”
齐桓:“哦,兵豆子倒好说。怎么还带这么多劳什子玩意儿。“说完踹了一脚许三多的两个纸箱子,纸箱子里装的是连长送他的音响、cd和王团长送他的步站车,许三多看了一眼呗踹的纸箱子,又狠狠看了一眼齐桓。
“许三多,你这俩宝贝暂时放我这儿,我帮你保管。”袁朗看了眼许三多,本来就来得有点不情不愿,真要把他气走,他找谁要人去。说完又拉过齐桓,附在他耳边说:“他就是把我俘虏的那个兵,箱子里装的是钢七连连长和702团王团长送他的东西,你最好注意点。不然,他和你拼命。”
袁朗拿起许三多的两个宝贝:“你就塞下来了。”
齐桓:“嗯哪。撂这得了。”袁朗挥下手,像对齐桓又像对目瞪口呆的那俩:“拜拜。”两人看着袁朗优哉游哉地往别处走去。
接下来就是为期三个月的受训期,受训期间没有名字、没有军衔,只有编号。训练很辛苦,比在七连时候的每一次训练每一次集训每一次演习都辛苦,每天都有人离开,和许三多一个宿舍的27号拓永刚两个星期就离开了,他叫板袁朗,被袁朗毙得服服帖帖。
为此,许三多还和成才吵了一架,但很快两人又和好。
受训开始,袁朗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在702团病房里命令许三多陪他聊天、不再是半夜来找他、和他说“我喜欢不焦虑的人”的那个人,他花样百出绞尽脑汁的训他们。
对于他的训练方式,训练内容,许三多没有什么不满,每一项都努力完成,对他不满,甚至觉得他烂,是因为他理智得近乎冷酷,每一个受训士兵扣完分,他就把人踢出局,而且变着法儿地扣人分。
他倒也不在乎分不分的了,因为已经没多少分给袁朗扣,只是像抱住救命稻草一样,努力完成每一项训练任务。这样即使扣完被袁朗踢出局,他也算对得起七连,对得起伍六一,对得起王团长。
袁朗能感受得到每一个参加受训士兵对他的讨厌,也知道和许三多同一宿舍的39号吴哲给他起了绰号,烂人。他不在意这些人怎么看他,也不在意他们给他起什么绰号,讨厌他?恨他?投诉他?他统统不在意,但有一个人对他的感受他很在意,那个人就是许三多,他也能感受到许三多和所有人一样讨厌他,甚至恨他。
这就很麻烦,他想被许三多记住,像记住什么老马、班长,许三多甚至对高城那莽夫都能记着他的好,最好,最好,超过他们任何人,成为他生命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袁朗从入伍当兵到成为老a,选拔训练过好几拨南瓜,每一拨南瓜都有人讨厌他恨他,但他从来不解释什么,唯独这一次,他试图和许三多解释。
“士兵,我有苦衷。”袁朗对许三多说。
许三多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让我们跑多少圈都可以,怎么跑都行,可你不要这样对我们,冷冰冰地戏弄我们。你给大家说,生活是有意义的,梦想在等着大家,让大家心里舒服一点。”
袁朗看着许三多用他那双清澈赤诚的眼睛看着他,说着这些天真到让他发笑的话语,他当然不愿破坏许三多的这份天真赤诚,但这是在老a,是在一支随时执行实战任务的部队。袁朗嘴角带笑地看着许三多,许三多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眼前的袁朗让看不透。
“加扣十分。理由,过于天真!”袁朗转身说道,许三多一脸懵逼的看着袁朗高大背影。
后来齐桓问他:“过于天真,也能成为扣分理由?还扣十分。”
袁朗嘴角是一抹神秘的笑:“这儿是老a受训场,又不是来郊游。”
之后许三多不再向袁朗提任何意见要求,只是埋头努力训练,甚至偶尔袁朗找他说话也只是回答“是”与“不是”。
有一个休息日,袁朗决定让他们真正休息一下,不再临时出馊主意折腾他们。吴哲和成才选择外出看看风景,很多人选择睡觉,许三多把他们三个人的脏衣服被套拿到洗衣房全部洗一下。袁朗出现在洗衣房吓许三多一跳,立即立正敬礼问好。
“行了,行了。许三多,我们俩没这么生分吧?”袁朗点了支烟,吊儿郎当地说道。
“报告首长,我不知道。”许三多回答。袁朗心想,这小混蛋果然记恨着呢。
“放松。”袁朗搭上许三多肩膀,许三多被破放松了一点,“许三多,我问你,你讨厌我吗?不准报告首长。”
“不讨厌。”许三多这回终于放松,像回到两人在七连三班聊天的夜晚。
“那你记恨我吗?”
“不记恨。讨厌和记恨是很无聊的事。”
“三多,谢谢你理解我。”袁朗搂着许三多抽着烟,在洗衣房的阳光下无比放松,但说的话却是:“严将严兵,这里就是这样的带兵方针!做得鬼中鬼,方成人上人!你们有不服气的,就回忆一下我的兵在对抗中把你们收拾成什么样子!然后给我服服帖帖迈开你们的腿!
“你挺好的,我不会误会你。”许三多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讨厌近乎理智到冷酷的袁朗,只是他既然特意来和自己说明白,那就相信他。
洗衣机发出工作结束的声音,许三多轻轻挪开袁朗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拿起脚下的盆取衣服,一件一件像叠军被豆腐块一样认真平整好然后晾晒。
“许三多,你一个人没这么多被套衣服吧?”袁朗明知故问。
“是成才和吴哲的。”
“他俩自己不会洗?”
“他俩外出了,战友要互帮互助。”
“在老a没有互帮互助的说法,以后不准帮他们,不然扣分!”袁朗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许三多不过是把那俩室友的脏衣服被套拿到洗衣房,也不是多累的活儿,但他就是见不得许三多对别人无底线地善良和好。
说完袁朗头也不会地走了,许三多心想:反正我总分也没几分了,你爱扣就扣去吧,我没有做错事,没有给七连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