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火
今天是2009年9月10日,夜深人静时白塔公墓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男人穿着一身黑,手里抱着一束白菊,走过条条小道,偶尔路过一片花团锦簇的区域。
借着月光才看清墓主人的真面目,照片上的女人温婉大方,浅浅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纪藤安弯下腰,抬手擦了擦墓碑上灰尘,昏暗的四周不见一点光亮,更看不见他的表情。
“妈,我来看你了!”
接着是一阵长又久的沉默。
他低哑的嗓音像砂纸上磨过的碎片,在一点点隔断理智的弦。
“我…找到蔓蔓了,在沪州上大学,可我没脸见她!”
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妈,我今天去学校看她了,小姑娘长高了还和小时候一样招人喜欢。”
此时,纪藤安背靠墓碑而坐,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像是说着什么开心的事。
“不,更招人喜欢!”
回想起白天那惊鸿一瞥,让他沉寂多年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小丫头,个子长高了许多,因为常年跳舞的原因,曲线极其柔美,玲珑有致的身躯好似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乌黑亮丽的长发绑得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有了动人心魄的美丽,就如同那黑暗最深处的火焰。
喜悦却也害怕。
她应该是恨他的吧?恨他的不告而别,恨他的父亲……
所以,纪藤安没有多做停留,趁她不注意时,匆匆一眼再匆匆离去!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的声音,同时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说!”
只听对面那道男声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带着新奇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她会来?不过这次不是服务生啊,是舞蹈演员。”
纪藤安起身,沉默了几秒后单手叉腰道:“让她来!”
他的回答不在温逾白的意料之中,虽然只是正经的跳舞,可难免穿得暴露,纪藤安居然会同意?
既然老板都同意,他就没理由阻止了。
挂断电话后,纪藤安看了墓碑一眼,黑暗中他像是挑了挑唇。
尽管过了那么多年,小姑娘还是没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如果不是温逾白告诉他,有个姑娘跟踪他,而那个姑娘,长得还和自己钱夹里的那个女孩儿一模一样。
来不及怀疑和震惊,为了确定心中的猜想,他亲自去人事部要来兼职人员的名单,果然看见了向蔓二字。
纪藤安又怕是同名同姓,紧接着去调了监控,她果然出现在浪雅的大厅,不管过去多久,他都能在茫茫人群中一眼就认出她。
仅仅在停顿的一瞬间,她看见了他。
原来,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身边。
所以,她认错人了?
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这些年,小姑娘没忘记他?
又怕是自作多情,纪藤安及时停止了一切猜想。
……
浪雅三楼的某个门口,背着光,男人插兜而站,顶着张游戏人间的脸。
光照下高挺的鼻梁投下弧阴影,他薄唇微挑,垂着的指尖夹了根烟。
温逾白手拿高脚杯吊儿郎当的站在男人身后,抿了口不知名的洋酒:“怎么不进去?”
“听说,今晚来了很多靓女,不进去瞧瞧?”
纪藤安轻笑,顺带瞥了眼温逾白身上闷骚的花衬衫。
当然要进去,不进去岂不是要让小姑娘失望?
“咔”一声,重重的金属门被推开。
随着音乐响起,酒吧里原本就不怎么明晰的灯光再次暗下来,仅有的灯光全部聚拢在舞台中间。
两人往右拐被侍者带上楼梯去了第二层,浪雅三楼是个大型的酒吧,一层以小卡座为主,人挤人,阵阵沉沦堕落的气息。
二层就不一样了,单独的豪华沙发,和专属的侍者,视野极好正对舞台中央。
纪藤安和温逾白刚落座,三三两两的美女很快就把沙发围满。
琳达高耸的胸脯紧贴在纪藤安的臂膀处,食指在他胸膛打着圈,小气音吹在他耳畔:“安哥,我想你了。”
温逾白被几个美人缠住,早已陷入了温柔乡里。
纪藤安微眯着眼,目光落在舞台中央,听见女人撩拨的话语,他捏住她的下巴道:“有多想,嗯?”
琳达还以为自己的美人计奏效了,正想有下一步动作时,场子里变得热闹起来,连带着身侧的男人都被吸引了过去。
她挑眼往舞台上一看,顿时有些傻眼,那个女人是新来的?
不得不承认,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把清纯和妩媚揉合得这么完美。
酒吧里跳的舞大多都是性感热辣的,向蔓也是被赶鸭子上架,原本领舞的那个女生在昨天的表演中崴伤了脚,负责人见向蔓长得很漂亮,又让她学着跳了一段,惊喜之余立马就拍了板儿。
舞台上,伴随着动感的音乐节拍,舞者们热情万分,同时也把气氛推到了高潮。
随着向蔓的出现,大家才回味过来,今天的领舞换了人,还是一个极其完美的尤物。
见状,底下不少的名流公子都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女孩儿一身抹胸亮片露脐上衣,黑色的低腰热裤,踩着高跟鞋,婀娜多姿的扭动着身躯。
她有魔鬼般的身材和天使的面孔,令在场的人无倒抽一口冷气。
向蔓随着舞蹈动作的变换,已经把全场扫视了一遍,没看见他,心中有些失落。
这时灯光打在她的正前方,原来上面还有一层。
只见那人左拥右抱,衬衫扣子被胸膛上的那双柔荑蹭开了几颗。
男人有棱有角的脸俊美非常,剑眉下长着一对多情的桃花眼,可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仿佛多看一眼就会陷进去。
向蔓的身体僵了一瞬,清透的眼撞进他乌墨般的双眸。
她周身的血液在体内沸腾,差点忘记了动作,好在及时冷静下来,表演结束后再说也不迟,至少确认了。
纪藤安冷声赶走身侧的那些女人,端起一杯烈酒就往肚子里灌。
温逾白半瘫在沙发:“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难怪这些年念念不忘。”
他蓦然转头,面冷如冰:“别打她的主意!”
“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
纪藤安再看过去的时候,节目已经结束,连带着人也不见了。
他咬咬牙,又灌下去满满一杯酒,最后起身离去。
向蔓下台后就去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如果不是为了来找他,这种地方断然不会来第二次。
负责人见这次表演的反响不错,找到向蔓表达自己想让她常驻的想法。
可她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另一件事上,敷衍两句后背着包就去浪雅门口守株待兔。
向蔓在学校除了穿练功服外,平日里都是短袖和牛仔裤,徐嘉嘉曾吐槽她:“酷暑的天也不怕捂出痱子,白白浪费了那么张人神共愤的脸和一副好身材!
贴地的车轮飞速转动间,带起一股强劲的风,向蔓躲在马路对面的树干后,歪着头一眨不眨盯着金灿灿的大门。
不一会儿,那个男人的身影果然出现了!
不过,这次身边没有那些高大威猛的保镖,他穿着黑色的衬衫西裤,身材修长而匀称,配上俊朗的外表,看起来衣冠楚楚的。
如果向蔓没有看见刚才他放浪的那一幕,可能都会被骗过去。
她小声骂了句:“衣冠禽兽!”
还是那天那条路,向蔓跟着他拐进巷子,因为怕把人跟丢,加上又没有经验,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暴露。
黑暗窄小的巷子只有一丝微微的光亮,男人将黑色衬衫的领口解开了两颗,西装裤下藏着一双大长腿,英气又俊美的脸上挂着戏谑的浅笑。
向蔓被他逼到墙角:“小姑娘,你跟踪我很久了!”
男人低低的嗓音既撩人又心悸,原本她是很抵触跟陌生男人的肢体接触,甚至是害怕。
可莫名的,有他在,感觉到非常安心。
也不知道是触碰了心里的哪根弦,向蔓看着他的脸,只觉鼻尖一酸,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下来。
藤安哥,这六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很想开口问他: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纪藤安感受到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难受得让他有些慌张不安。
他往后退了半步,双手插进裤兜里,好笑道:“不要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随便跟踪陌生男人,还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向蔓吸了吸鼻子道:“抱歉,我认错人了!”
语毕,她已经落荒而逃。
纪藤安收了笑,随后抬起手腕,一条银色的手链暴露在空中。
语气有些自嘲:“呵,认错人。”
明明过去那么久,她撒谎还是一眼就能看穿。
时间一晃过去半个月,这半个月纪藤安天天都去酒吧,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也不知在等什么人。
他觉得心烦意乱,心头也无故缠上一层愁云。
那次见面,也像上天给他开的一个玩笑。
……
临近国庆,学校为了庆祝祖国华诞,校园内也挂满鲜红的国旗。
天色渐暗,路灯街次第亮起,向蔓的身影才不紧不慢的出现在宿舍门口。
萧红洗完澡躺在床上看杂志,徐嘉嘉去和男朋友约会了。
她见向蔓略显疲的身体便忍不住多了几句嘴:“蔓蔓,你家里不给生活费吗?从开学到现在,人都瘦了一大圈儿,天天打那么多份工,身体怎么吃得消,也难怪老师每节课都夸你体重维持得好!”
向蔓没有告诉萧红,她是寄人篱下,家庭变故让她变得自卑敏感,同时也变得更加要强。
罗德当然有给她生活费,只是她临走前只拿了学费和路费,剩下的放在了舅妈的枕头底下。
她矢口否认,只说想提前适应社会环境。
向蔓洗漱完毕后已经十一点,她平躺盯着天花板,再过两天就是他的生日,这些年他过得好吗?
其实,不管怎么麻痹自己,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忘不了他!
原本以为会质问,恨他,可到头来只想问他一句:为什么要丢下我!
向蔓痛苦的闭上眼睛,身体明明很疲惫,脑子却格外清醒。
而那个人更像那狗皮膏药一样,一旦沾上甩都甩不掉。
……
周末徐嘉嘉和萧红两人都回家了,宿舍只剩向蔓一人。
这天,她去市场买了些沪州特产打算给罗德寄回去,做完这些事后差不多也到了打工的时间。
餐厅里的位置早已被订满,漫鹿是目前沪州档次规格最高的一家西餐厅,向蔓在这里兼职服务员。
起初也是觉得这家餐厅的名字令她感到非常亲切,而经理见向蔓的形象条件很好,非常适合他们餐厅的招工要求,当天就同意让她上岗。
当然能来这里消费的顾客都是非富即贵的,毕竟料理最便宜的也要上千块。
餐厅的设计是两层环形,头顶是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中间有一个类似于喷泉的许愿池,装修得很豪气。
二楼更像是一个空中花园,大大的落地窗可以将窗外的景色一览无余,当然价位要高些随便吃下来都是五位数。
向蔓服务的区域就是二楼,二楼虽然人少但是服务却更加细致,得全程守着客人用餐。
当她准备好一切备餐工作后,便直直的站在餐桌旁等待。
刚刚经理吩咐了,这桌客人必须得服务好,不能出一点差错。
向蔓双手叠放在腹部,身姿挺拔,面带浅笑,因为耳机里传来声音,客人已经上楼了。
随着纪藤安一行人出现在二楼时,连同他们交谈的声音都跟着向蔓的笑容消失。
纪藤安对上向蔓的眼,脚步一顿,扫了眼身侧的温逾白,琳达也顺势挽上他的胳膊,目光挑衅的盯着对面的向蔓。
向蔓拇指掐着掌心的嫩肉,逼迫自己放平心态:没事,他们只是来用餐的客人。
她脸上重新挂满了笑,然后上前挪动椅子:“请坐!”
温逾白拍了拍纪藤安的肩膀率先坐了下去,跟着是他的女伴,然后是琳达。
是她!那个跳舞的女人!
琳达撩了撩头发,把自己限量版的香奈儿包包递给向蔓,语气有些骄傲:“麻烦你了!”琳达心想,像这种没见过世面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穷学生她见多了。
向蔓把包挂好后,转身走向纪藤安,但是拉椅子的手突然落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