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她死了吗
夜幕逐渐深沉，无尽的黑暗笼罩着大地。
聂沁雪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身体微微颤抖着，一股寒意从骨髓深处渗出，令她感到通体发冷。
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试图用手触摸一下自己的额头，但那滚烫的触感却让她如触电般迅速收回了手。
喉咙里传来阵阵干涩和刺痛感，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仿佛要将整个肺腑都咳出来一般。
而此时，她的耳朵和眼睛似乎也被一层薄薄的迷雾所笼罩，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渐渐地，胸口处一阵烦闷袭来，气血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潮般不断翻涌，令她难以忍受。
终于，无法抑制的痛苦让她低声呜咽了起来。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衫，与泪水交织在一起，使得她原本苍白的小脸涨得通红，已经分辨不出哪些是汗水，哪些又是泪水。
睡在床上的金二狗敏锐地觉察到了聂沁雪的异样，尽管自己也难受不已，但出于对自身安危的考虑，他还是强打起精神，艰难地点燃了一支蜡烛，并挣扎着起身去端来一碗熬好的药汤，准备端给聂沁雪。
然而，金二狗这么做并不是突然良心发现或者心生怜悯之情，而是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聂沁雪有个三长两短，就再也没有人会按时给他送药送饭。聂沁雪若死了，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他的行踪暴露，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必须确保聂沁雪要能吊着一口气。
当金二狗满脸不耐地把那碗热腾腾的药汤重重放在聂沁雪脚边的时候，聂沁雪已经意识模糊、神志不清了。
她无力地低垂着脑袋，整个人软绵绵地斜靠在自己的双膝之上。
此刻的聂沁雪眉头紧皱，额头上冷汗涔涔，只感觉全身发热发烫，如同被烈焰焚烧一般。
体内气血翻腾不休，似要冲破身体束缚喷涌而出；五脏六腑更像是被置于熊熊烈火之中炙烤，剧痛难忍。
在这迷蒙混沌的状态下，她恍若置身于梦境之中，眼前浮现出熟悉的画面——自己似乎依然身处在繁华热闹的京都，依旧生活在那个钟鸣鼎食的尚书府里……。
曾经的点点滴滴在眼前不断展现出来，小时候的聂极星对她呵护备至，主母更是将她视若己出，而作为妾室的母亲，也因为主母的宽厚仁慈，在府邸中的生活还算过得去。她自己在府中日常待遇，也要远超普通官宦家庭的嫡女百倍有余。
在父亲无尽的宠溺之中，聂沁雪慢慢地长大成人。父亲总是教导她说，一定要比姐姐更加出色，无论什么方面都必须压过姐姐一头才行。
然而，姐姐天资过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聂沁雪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望其项背，但又不愿令父亲大失所望，于是开始动起了歪脑筋，并学会使用那些阴险狡诈、卑鄙龌龊的手段。
那时的她天真地认为，只要能让姐姐受到父亲的惩罚，哪怕只是一点点，从某个角度来说，自己就算战胜了姐姐。
长期沉溺于尔虞我诈的环境之下，她已有些疲于应对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权谋算计。
渐渐地，她已经无法准确揣测到父亲内心真实的想法，反而在潜移默化之中变成了像父亲一样心机深沉之人。
她在一个华丽的，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牢笼里，过了好久的日子，久到她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久到她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往事历历在目，她突然就看明白了自己的心……
在一旁等待许久的金二狗，看着眼前毫无反应的女人，心中的耐性终于被消磨殆尽。他伸手用力抓住聂沁雪的后脑勺，紧紧揪住她的头发，让她的头部被迫扬起。
聂沁雪痛苦地皱起眉头，但却无法挣脱金二狗强有力的束缚。
金二狗脸上露出狰狞，他端起那碗黑漆漆、散发着难闻气味的药汁，毫不犹豫地就要撬开她的嘴巴灌下去。
“你他娘的，快喝完药给老子安稳些……吵死了!!!”
仰头的瞬间，一口鲜血从聂沁雪嘴里喷了出来。金二狗被鲜血溅了一脸，突如其来浓烈的血腥味让他破口大骂一声，“他娘的……!”
而后不自觉松开了手。
药碗摔在地上碎成片，黑色的药汤也流了一地，染黑了聂沁雪的衣襟。
金二狗松手的瞬间，聂沁雪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昏暗的烛火摇曳，眼前的鲜血格外刺目，鼻尖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金二狗拿衣襟胡乱擦了一把自己的脸。看着眼前的一动不动的聂沁雪，心中陡然升起不安。
他试探性的伸手，触了触聂沁雪的脉搏，已然不再跳动。
死了……
她竟死了吗……
金二狗向后退了一步，显然被吓到，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聂沁雪是为何这般。
他在漠北时虽见过染了病的人，可那也只是初期，那患病的人没有像聂沁雪一般，就这样死在他面前。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真正体会到，这疫毒是如此的可怕……
看着聂沁雪惨白的脸，他仿佛看见自己的明日……
金二狗仰头默叹一声，随即认命般躺到了床上，不过半刻便打起了呼噜。
…………
木窗发出“嘎吱”一声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开一般，随后一阵狂风呼啸而入。房间里的蜡烛瞬间被吹灭，整个屋子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已经进入梦乡的金二狗对此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甜美的梦境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一股黑色烟雾顺着窗户的缝隙悄悄钻进屋内，并迅速钻入了聂沁雪的七窍之中。
原本紧闭双眼的聂沁雪突然猛地睁开眼睛，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如同幽灵般坐直身体。只见她动作妖娆地轻轻擦拭着自己脸颊上刚刚喷出的鲜血，那姿态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在无尽的黑暗中，聂沁雪的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身旁熟睡的金二狗。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