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可怜可恨
中书府
正值用完午膳的时辰，史沉笙看着自家父亲用完饭已去午休，他只坐在凉亭中，等着消息。
史沉笙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玉制茶盏出神，浅色的茶水渗过薄透的茶壁，在杯中荡漾。
不多时，便有一侍卫模样的年轻人环顾四周后，上前来轻声唤了一声，“少主。”
史沉笙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如何”
“那俞安今日去了御史台…见了汪守信。二人似乎相谈甚欢，汪守信还带着此人坐着汪家的马车，去了茶楼。”
史沉笙蓦然变了脸色，将茶杯重重地置于桌上。
汪守信……那老匹夫就是一条疯狗，倘若那玉佩落在他手里，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他那日追查玉佩的下落，查到了俞安这个人头上。本想着差人先跟踪他几日，又让史允去试探，看看他幕后还有没有别的帮手。今日，他们本来打算下手，将俞安绑了，追问玉佩的去处。
没想到，他竟然去见了汪守信!
侍卫见自己少主脸色阴沉，试探着开口，“少主，那此人……”还绑吗？
史沉笙闻言摆手，“若东西真在他手里，凭他一人，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可如今也留不得他了……”他顿了顿，继而对底下跪着的人道，“手脚干净些，别让人察觉。”
此时，史沉笙也不知道俞安对那件事知道多少，手里有多少东西。若俞安今日将玉佩交到汪守信手里，汪守信捏着他们如此一个把柄，免不了要在早朝上弹劾史家。
趁早要了此人性命，总好过来日他成为汪守信手下的利刃。现下，史沉笙只觉得下手迟了些……
侍卫低头应是，作势便要退下。史沉笙似是想到什么，补充道，“去传些流言出去，便说史家小公子的玉佩丢失，重金悬赏。”
侍卫应声便要退下，便见史沉笙身边的小厮鉴书，穿过房廊，脚步匆匆往凉亭这边来。
史沉笙本就不悦，见他这般无礼，眼神一转，便想呵斥，“何事？风风火火地像什么样子？”
鉴书闻言忙跪在地上，“少主!学堂那边出大事了…史文选司郎昨日递了拜帖，原是今日要来府上。
可司郎的马车路过万藤学堂时，便见学堂府门大开，一老妇拖着一具孩童尸体，在学堂外鸣冤……!!!
方才司郎的小厮递了消息来，小的这才慌了神……”
史沉笙听着鉴书的话，眸光一紧，声音不自觉放大，“你说什么？!”
怎么敢，俞安他怎么敢!
正要离开的侍卫，也闻言怔住，等着听史沉笙下一步的吩咐。
史沉笙稳了稳心神，面上依旧不好。但相关证据他已叫人销毁，证人已死，纵是那老妇指证，但口说无凭，谁能将脏水泼到他的宝贝儿子身上
如此想着，他稳稳地坐下，面色也已恢复如常。现下，只需解决玉佩的事情，至于汪守信……此人老谋深算，明日早朝上若突然发难，父亲难免应对不及。
他顿了顿，对那静立在一旁的侍卫吩咐道，“方才吩咐的事，快些去做……另外，叫霍刀来见我。”
侍卫恭敬应是，史沉笙继而对跪着的鉴书道，“去看看父亲醒了没有，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如今这事，已瞒不得老爷子了。
…………
万藤学堂外
天气越发转暖，这几日日头很好，晒得各处都热烘烘的。尤其是到午时，气温渐高。
此时万藤学堂中，鸦雀无声。孩子们都用完午膳在集体午休，学堂外，时不时有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长街上的商贩也都因着温热的天气，在摊位上昏昏欲睡。
一阵车辕声，由远及近，咯吱咯吱作响。
于老妇推着一架木车，缓缓停在了万藤学堂前。空旷的长街，万般寂静，于老妇这一动作，格外引人注目。
待她停在万藤学堂门口时，已有不少人没了困意，往这边频频张望。
“那老婆子要做什么”
“谁晓得……咦，那车上是什么？”
说话的人朝着车上，那盖着白布的东西看了一眼，疑惑出声。
恰逢一阵风吹过，将一阵恶臭，吹进了围观者的鼻中。
方才说话那两人，离得有些近，不约而同地捂着鼻子干呕。
“什么东西……呕……怎么这么臭，呕……”
于老妇充耳未闻，自顾自的将木车放好。
半晌，一阵凄厉的哭喊，穿透每一个围观者的耳膜。此刻有些好奇的人也顾不得犯恶心，只捂着口鼻凑近，不多时，便围了一圈。
“我孙儿命苦啊！他爹娘早亡，我辛辛苦苦将他拉扯大，上了学堂，可没想到，竟是被同窗殴打致死!!
万藤学堂!!权贵公子!!如今这世道，穷人的命便不算命吗？!”
于老妇悲切的哭喊，将事情原委断断续续的道出，围观者们大多也在她零星的话语中，约莫晓得了一些原由。
随着于老妇诉说，她几乎晕厥跪倒在地上。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先来者向后来者讲述着，经过自己润色的情节。
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这阿婆我认识，他家儿子可是南疆战场上的烈士!!唯留下这婆孙两个相依为命至今，可怜啊……!可恨啊……!”
此刻，弄清原由的众人听闻这句话，纷纷看向那白布下，隐约有血迹渗透出来的尸体，那鲜血竟慢慢在白布上映出了人的模样。
他们的脸上是悲愤，是不甘，亦是义愤填膺，有些妇人闻言已然泪流满面。
南疆战士啊!!在场的人里，家中都或多或少在那场战争中失去了亲人。
当爹的为保家卫国，战死疆场，自己的孩子却在和平盛世，死在了同窗手下。
“畜生!”
在场的人无不咬紧牙关，暗骂一声。人群中离于老妇最近的一位妇人，她搀扶着于老妇几近跌倒的身子。
那妇人闻言也抹了抹眼泪，问道，“大娘，你且说那畜生是谁管他是什么权贵公子，这天下就没有杀人不偿命的道理!!!”
“对!”
“说的对!!”
眼看着群情激愤，于老妇高声呼喊，“史松柏!!你还我孙儿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