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随性随心
聂峥上朝，听闻了五皇子与索亚公主不日成婚的消息，他压着心中的怒气，独自一路走到宫门外。
福来迎上去，见自家主君脸黑的像锅炭，便不敢说话，正要迎上去，便听见摄政王的声音。
他默默后退了一步，行了个礼，便退到一旁。
“聂尚书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可是身体不舒服”
聂峥拱了拱手，没好气地说，“谢王爷挂心，下官无事。”
今日他听同僚说，那日五皇子先进宫见了圣上，圣上午休后又见了摄政王，第二日给五皇子和索亚公主赐婚的圣旨便下来了。
聂峥本想借着五皇子的姻亲，向七皇子投诚，投入其麾下。若将来七皇子继位，他便有从龙之功，可偏偏北胤煜来横插一脚，坏了他的大事……
此时他也无心周旋，随意应付了几句，便告辞上了马车。
北胤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微沉。
正月十八
因着聂沁雪的事，李氏本是正月十六过完上元节就要回庄子上去，硬生生耽搁到今天。
聂极星看着跟在李氏肥大身形后面，纤弱的聂沁雪眸色微沉。
她这位小白花似的妹妹，被聂峥纵的干出这档子事，聂峥和墨婉卿决定让她随李氏去庄子上反省。
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回来……聂极星心里冷哼，倒不如说是聂峥想将这事处理干净，再将聂沁雪清清白白地接回来。
果真，果真是一位好父亲。
聂极星看着聂峥将李氏扶上马车，觉得有些无趣，便将视线落在自己斗篷上的毛领子，随风飘动。
冯珺珺瘦弱的身形站在寒风里，吹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庄子上的太阳毒辣，比不上在京都的女娘养尊处优，因此她不仅瘦弱，皮肤也略显得黑些。
她不知道昨日祖母对伯父说了些什么，今日她要收拾行李时，聂峥借着女娘家总归要出嫁，多少要学些大户人家的规矩为由，将她留了下来。
她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冯珺珺已然快到了要婚配的年纪，可她读了些书，早已不想在庄子上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再生一堆庄子上的娃娃。
她不愿意……
她看准了自家祖母看重脸面，又喜金银之物，再加上家里的几个弟弟妹妹还小，她向李氏耳边吹了几阵风，便得了这次入京的机会。
京都果真富贵迷人眼……
冯珺珺虽在小时候便随祖母来过几次，可幼时贪玩，只想着玩伴，脑子里哪里那么多弯弯绕绕。
如今一来，可当真是不一样了。
她想留在这里，她想这里的繁华有她的一份……
聂峥见旁人离得远了些，握住李氏的手紧了紧，低声道，“囡囡的事，姨母万万操心些……定要找个知底细的人…”
李氏回握了聂峥的手，脸色认真，也压低了声音，“儿啊，放心吧，定把姑娘清清白白给你送回来。”
而后她凑近聂峥的耳朵，声音更低，“那妇人是我老家的旧识，专门干这事谋生，手艺好的很。”
李氏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吧!”
说罢，便转头上了马车。
聂沁雪跟在后面，轻轻地唤了一声爹爹。
聂峥充耳未闻，聂沁雪见此眼中又蓄满泪水，欲落不落。终是一句话也未说出口，上了马车。
聂沁雪知道，如今父亲还愿意托姨祖母找人修复她的完璧之身，便是还未放弃她，还未彻底对她失望。
待她下次回京，她还是父亲的掌上明珠。
马车上，聂沁雪垂下脸，细白的手攥成拳头，指节发白。
丰隆二十一年 二月初二
京都名冠一时的风流才子玉公子，在酒楼抚琴时暴毙身亡。
听说当时他面前尽是些贵女，见此花容失色，一个个被家仆扶着送上了马车，那场面可谓混乱。
大理寺查案无果，只得以玉公子身患隐疾，草草结案。
聂极星听到这个消息时，手中的笔“啪”一下断了，她却恍然未觉。
兮儿忙上前清理，并给聂极星换了一只新的笔。聂极星愣了半晌，看着书案的某处，久久未曾说话。
直到张嬷嬷来唤，“姑娘，该去陪夫人用饭了……”
她才回过神来，应了声好。
饭桌上，聂极星敛了情绪，向往常一样给墨婉卿布菜。
墨婉卿着一身素衣，还穿着貂皮做的袄子，屋里虽烧着地龙，可她还是觉得有些冷。她轻咳了一声，“我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
“娘亲说的什么话，您好着呢!”
墨婉卿慈爱地看着聂极星的眉眼，巴掌大的小脸，眉眼间明艳又透着英气，长发泼墨般垂下，衬得五官更加分明，很像自己又不像自己。
“阿遥……”墨婉卿顿了顿，“这大宅院里头，最多的……便是身不由己…”
“娘亲……我不明白…”
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偏爱，不明白为何同样是父亲的孩子，怎就天差地别？
她握住聂极星的手，聂极星见此顺势在她身边蹲下，只觉得母亲的声音宛若空灵，从上方飘进耳朵。
“我与你父亲也算少年夫妻，可也一步步走到今日……人心易变，阿遥，万万不能将人生的希望都寄托在郎婿身上。”
墨婉卿慢慢抚摸着聂极星的头，
“这条路娘亲已经走过，不想你再重蹈覆辙。如今，我有父兄要顾，有娘家未出嫁的女娘的名声要顾，已是无可奈何……可我的阿遥，娘亲只希望你这一生平安顺遂，随性随心!!!”
聂极星静静听着，眼泪无声滑落，重重点了点头。
“好了!用饭吧……”
墨婉卿抬手擦了眼泪，安慰似的拍了拍聂极星的头，将她的眼泪轻轻擦净。
“用饭!!”
“好!!”
另一边京都外的庄子上，聂沁雪坐在木桌前着一身素衣，略带嫌弃地咽下了眼前的饭菜。李氏看着她这般动作，挪了挪自己肥硕的屁股，凑到她面前道，“囡囡啊，你父亲给我那些银钱也就只能委屈你吃这些东西了……庄子上的人嘛，日子都苦了些…”
李氏掩下自己眼中的算计，打量着聂沁雪的神色。
聂沁雪听她如此说，将筷子摔在了桌上，“姨祖母嫌父亲给的少了不成？”
聂沁雪心中有气，她刚来时李氏和她的儿子冯家叔父对她还算和睦，如今不过月余，这吃穿用度都减了不少，如今更是过分，糠咽菜都端上桌了。
“我记得父亲临行时给了姨祖母不少银钱，不过月余，怎得日子就如此艰难了？”
李氏赔笑道，“这不是你父亲交代我的事需要打点…再说这都月余京都还未来信，也不知这事是办成还是办不成了…”
她笑着掩饰心虚，暗骂自家儿子不争气，每年从京都回来，李氏从尚书府带来的东西，不出几日便全然被冯文变卖，还了旧年里的赌债。
家里好几口人等着吃饭，出了正月日子便一日比一日紧凑。她本想着聂沁雪千娇万贵，从她身上挖些银子出来也好。没成想，现下倒是被这小丫头片子问住了。
正不知应当如何时，冯文媳妇从屋外进来，手里拿着信纸，瞧见李氏探究的眼神，身子不自觉抖了抖。不合适的衣衫，露出干瘦黝黑的手腕，细看却有几道还未愈合的伤，手上也长了冻疮，触目惊心。
“婆母……”冯文媳妇唯唯诺诺地唤了一声，将信纸放在桌上，又继续道，“京都来的信……”
本来李氏看着冯文媳妇那副模样，只觉得晦气，张口就要骂，却听她说是京都来的信，顿时止住了骂声。一脸谄媚地将信移到聂沁雪面前，“囡囡，快拆开看看…京都的信，京都来的信……”
聂沁雪同样止住了恼怒，她离开府中这些日子，父亲还未过问过她，这是第一封信…她指尖有些颤抖，有些欣喜又紧张地将信拆开，上面只有一句话。
时候到了…
聂沁雪将这四字说与李氏听，李氏当即拍手，“好好好…时候到了……”
这是她离京前一日聂峥托她办事时，两人商定的暗语。时候到了，也该开始办那事了……
聂沁雪垂眸不语，心下了然。蓦得却想起玉公子那张脸，戏子最会弄人心弦，她离京这些天，却未见他有何动作。那日被当众揭穿二人的私情，她竟然还有一瞬间想和他就此离开京都，双宿双飞。
她自嘲地笑了笑，都说戏子无情，逢场作戏，她竟然还当真了…
她抬头看了看眼前还比不上尚书府柴房的屋子，只想尽快逃离。快了，就快了，只要她恢复完璧之身，父亲便会接她回京的…就算父亲舍得她这个庶女，也不会舍得让她小娘伤心，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