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命运
唐琬继续理了理思绪,大概是相同的命运,让她与这女子有了连接。
她穿越前名叫唐莞,在现代社会是一名小学语文老师,教过不少聪明可爱的学生。
结婚以来,婆婆频繁催生,四年了她这肚子一直没大起来,家里的矛盾却大了起来。
婆婆每天阴阳怪气挤兑她,老公无动于衷也不帮她,两人感情越来越淡。
她清楚的记得早上她刚上完一节课,就被婆婆打电话催着去医院。婆婆也不知道在哪联系的不孕不育专家,要亲自带她去看病。
她跟主任请完假,匆忙打车去广仁医院。
到了医院,婆婆已经在女性不孕专科那等着她。
拿到号,唐莞一个人进去,婆婆在诊室外面等。等她看完诊出来后,看到婆婆在前面楼梯口和人说话。
她走过去,快走到婆婆身后,便听到了她们谈话的内容,无非就是数落她生不出孩子。
“他大伯家儿媳妇,结婚三年,马上二胎都要生了,哎呦,我这是造的什么孽,怎么找了这么个儿媳妇……”
“又不听话,煎好的中药不老实喝,总是买那些乱七八糟的奶茶喝,现在的年轻人啊,哎!”
“四年了,要不是我儿子厚道,她哪有这好日子过?这回再看不好,早晚让我儿子跟她离婚。”
唐莞本就喜欢小孩子,每天在教室里看着那些天真可爱的孩子,天知道她有多想生一个自己的小孩。
本来怀不上她自己心里也难受,这几年还一直被家里人冷嘲热讽,现在老公对她也不冷不热,她早就过够了这种委屈的日子。
她释放出忍了四年的憋屈,罕见地发了脾气,“好啊,让你儿子跟我离啊,我早就过不下去了。”
婆婆身子一惊,不等她转身,唐莞已经走到她跟前,跟婆婆说话的那位大妈自觉后退。
“我回去就跟你儿子离,在你们家这几年,我真是受够了。”
婆婆又惊又怒,虽说她平日里说话难听了点,但这个儿媳向来脾气温顺,从不忤逆,“你……你……”
“我什么我,我嫁给你儿子,不是为了生孩子的,谁爱生你找谁生去。”
唐莞气急,口不择言,刚说完一巴掌落到她脸上,让她踉跄了一步。
“你还打我,你……”唐莞还没说完,婆婆又一巴掌甩过来,唐莞要躲,脚下一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后面她只感觉到一阵剧痛从身体各个地方传来,然后就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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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醒来,就摔倒在那拜堂的正厅中。
唐莞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若说她前世憋屈,让她重来一遍或许不是坏事。
可坏就坏在这个唐琬也不能怀孕,在旧时封建社会,一个女人不孕不育可比她在现代社会要难得多。
毕竟在古代,绝大部分女人最大的价值就是传宗接代。
而且据她了解的历史知识,这位才女唐琬仅活了二十八岁,如此短暂又悲伤的一生,不免让她生出一丝绝望。
可事已至此,她感叹命运不公也毫无用处,自己该思考的应该是怎样以唐琬的身份在这个时代好好地活着,即使只有数十年的光阴,她也不可得过且过。
听到身侧沉重的呼吸声,唐琬轻轻侧头,此时红烛未灭,借着微弱的烛光隐隐能看清身旁这人的面庞,他双目紧闭,面孔温和,呼吸均匀。
历史资料里,陆游和唐琬两情相悦,是被陆游母亲强行拆散,那陆游对她,是有一片真心的吧?
脑中历史知识浮现,最后唐琬嫁给了赵士程,赵士程对她一见钟情,明知她不能生育,还是二婚,他能不顾世俗流言,坚定的选择她。
如此看来,或许赵士程才是可靠之人。
在穿越前,她早已经对她那淡漠疏远的老公心灰意冷,若有真诚相待之人,她何尝不想体会一场情爱之欢。
唐琬不能生孩子这事无法改变,那么她和陆游也注定了是悲剧收尾。若她按照历史轨迹与陆游情深意切,心境一旦沦陷,她便无法自救。
唐琬看着陆游那张温润如玉的脸,这样的相貌加上满腹的才华,她却只能当他如寻常朋友一般对待。
赵士程才是良人,唐琬在心里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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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琬一夜未眠,天亮时,她缓缓闭上眼睛,等到身边之人起身后她才睁眼起身。
丫鬟采云进房间帮唐琬梳洗,随后她便跟着陆游前去给公婆敬茶。
走进正厅,陆宰和唐氏端坐在上位,下端左右两侧分别坐着的是大哥陆淞和大嫂嫂沈氏,二哥陆涭和二嫂嫂杨氏。
唐琬跟着陆游依次敬茶问好,陆宰只嘱咐了两句夫妻当和睦扶持的场面话,唐氏倒是说了一大堆为人儿媳当尽的孝道,为人妻子当守的妇道,吧啦吧啦说了半晌。
这人的一张嘴倒是和她穿越前的那位婆婆有得一拼,她早已习惯那种喋喋不休的唠叨和指桑骂槐的刻薄。
况且如今这位是唐琬的姑母,虽是远房表姑母,但到底是亲戚长辈,于情于理,她还是要温顺隐忍。
唐琬面带微笑,“是,儿媳谨记婆母教诲。”
“时候也不早了,先用早饭吧。”唐氏说着吩咐旁边的丫鬟巧娟准备早饭。
唐琬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早饭,桂花糕,核桃红枣糕,花生酥,银耳莲子羹……“枣、生、桂、子”,一个都不落下。
大嫂嫂沈氏扶着唐氏坐下,这时下面的嬷嬷领着三个小孩进来,围着饭桌坐下。
沈氏温言道:“这是你们的三婶婶,快问好。”
唐琬看过去,最大的男孩看着约四五岁,另外一个小女孩和小男孩看着差不多,大概三岁的样子。
沈氏笑着介绍了一遍,大男孩和小女孩是大哥和沈氏的儿子陆子彦和陆子黎,小男孩是二哥和杨氏的儿子陆子润。
打过招呼后,唐氏脸上多云转晴,含笑道:“彦哥儿,你最喜欢吃桂花糕是不是?祖母给你夹啊。”
“润哥儿,多吃些,才能长得高啊。”
“黎姐儿,这羊奶得多喝,才能长得白。”
唐氏说着看向杨氏,笑道:“孩子多家里才和睦,老二他媳妇,该给润哥儿要个伴了。”
她说着转头看向沈氏,拍拍沈氏的手背,“彦哥儿和黎姐儿也还要有个弟弟才好。”
沈氏点点头,面露苦笑,语气却温和:“母亲说的是。”
“是该要着呢,多子多福,以后总是要享子孙的福嘛。”杨氏爽朗一笑,眉眼上挑,转看向唐琬,“弟妹你说呢?”
唐琬淡淡一笑,“二嫂嫂说的是。”她说着看向唐氏,“像母亲这般儿孙绕膝,承欢膝下的福气,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唐氏道:“知道便好。女人家最重要的就是为夫家开枝散叶,读书是男人们的事情,那些子小情小调的书读来是没用处的,没得让人看轻了。”
唐琬:……
看来这位姑母兼婆婆并不喜欢她读书弄墨。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便吃饭,还没完没了。”陆宰开口说话了,他说完便放下筷子,扫了众人一眼,说,“我吃好了。”言罢便起身走了出去。
唐氏朝着他的背影瞪了一眼,接着转眼看向唐琬,继续道:“女人嫁了人,自要遵守三从四德,要温柔贤惠,以夫为纲,相夫教子,孝敬老人,这些都是本分。”
唐琬礼貌的笑道:“母亲说的是。”
唐氏说什么唐琬都顺着她的意思,给足了她长辈的面子。
所谓顺坡下驴,顺毛驴就是吃软不吃硬。
吃过一顿早饭,唐琬觉得似乎过了半个世纪一般,回到她和陆游住的西侧院,那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似乎更浓了。
她知道,她真正的成为了唐琬。
————
“琬妹,我与伯虎兄约好今日一同前去拜访鲍师傅,取一些拓本,回来时经过八仙楼,给你带荷花酥可好?八仙楼的荷花酥最好吃了。”
唐琬闻言,心里纳闷,鲍师傅、伯虎兄,都是什么人物?
她对陆游的了解只是浮于表面,他的朋友与同僚,她都知之甚少。
唐琬打算装傻充楞一次,她疑问道:“伯虎兄?”
“许伯虎,我与他自小便在鲍师傅1那读书识字。”陆游解释道。
“你不记得啦,小时候你也见过的,那是绍兴十年,岳飞大将军大败金军,伯虎兄来找我,我们还学着给岳飞将军做赞诗。”
唐琬讪讪的点头,“大概是时间久了。”
说到岳飞,陆游脸上便没有了笑意,转而是少年的哀愁和苦闷。
不过他很快藏起这份哀愁,对唐琬说道:“琬妹,我定会早早回来。”
这些细微的表情被唐琬的眼睛捕捉到,陆游的爱国热情,是从他孩童时期便已经深深的扎根在心里,贯穿了他这不太顺遂的一生。
他这一辈子,属实不太容易。
陆游换了一身衣裳便匆匆离开,唐琬坐在窗下的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面的那张脸,发呆。
她现在最头疼的就是要想办法躲开晚上睡觉的事情。虽说她有着现代人的思想,男女之间的事情也看得开,但她对陆游,这样一个在语文课本上出现的人,从诗歌和历史中了解的人,似乎很难做到眼睛一闭,单纯享受□□之欢。
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她得时常找些借口,去寺庙烧香拜佛,这样才能更快的遇到赵士程。
她以前看过唐琬的资料还有一些野史,她与赵士程的初次见面就是在一次烧香祈福的寺庙。
就在唐琬绞尽脑汁、一筹莫展的时候,听到一阵孩童的欢笑声。
她站起来透过窗户看到陆子彦正踢着蹴球来到她这院子里,他穿着一身蓝色绣团福锦缎中衣,外套一件浅米色圆领绣竹纹背心,身子圆滚滚胖乎乎的,看着他一跑一跳甚是可爱,唐琬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她走出屋外,蹲下来喊道:“彦哥儿,你在玩什么呢?”
“三婶婶,我在玩蹴鞠呢。”小孩子奶呼呼的声音认真的回答道。
“婶婶陪你玩好吗?”唐琬站起身来,踢了一下滚到跟前的蹴球。
两人玩了一会,唐琬就感觉背上已经冒出了细细一层汗,看着小家伙玩得正高兴,她便继续陪他玩了一会儿。
半晌后,沈氏带着丫鬟过来了,赶紧拉过陆子彦,带着歉意对唐琬说道:“这孩子一不留神就跑开了,害我找半天,原来到这里烦着弟妹了,真是对不住。”
唐琬摇摇头,说:“大嫂嫂见外了,孩子嘛就该淘气些才好,我看彦哥儿这孩子就很好。”
她是说的真心话,小孩子就该保留天真和淘气,古代人呆板,就是规矩太多,条框太死。
看着他们走后,采云提醒道:“少夫人,赶紧进屋吧,出了汗可不能吹风。”
采云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唐琬,如果她生病了,那晚上总能躲过一劫吧?
“采云,你去打些热水,我洗个澡,身上一层汗不舒服。”
看着采云离开,唐琬干脆走到檐廊迎风口处站着,五月的天气还不热,风里带着一丝凉意,一阵风吹来,身上的热气散开,背上凉飕飕的。
等到采云放好洗澡水离开后,唐琬在房间里硬是等到水凉了才下水洗澡,她忍着凉意颤抖着泡在冷水里。
等到午后陆游回来时,唐琬如愿的开始打起喷嚏咳嗽起来,头也开始发起热来。
看着陆游拿到她跟前的荷花酥,她一脸遗憾的看着陆游,“我本是想吃的,可现下实在没有胃口。”
陆游忙拿开荷花酥,吩咐小厮去请大夫。
大夫诊断为风寒,开了药嘱咐多休息少吹风,众人才放下心来。
新妇进门第一天,便得了风寒,唐氏一脸苦瓜相,心想这新媳妇没半点喜庆,尽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