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囚笼叠影:月光照彻白昼之时
“齐小姐,总算等到您了,这位是……”
“啊,这位是我男朋友,也在华州新闻工作,我能带他进去吗?”
“不好意思,齐小姐,这次案件影响重大,您看……”
“好的。”
“哈哈,让这位先生登个记,然后可以坐在审讯室外边稍等。”
陈筝被拉去登记,用的是一个一位倒霉蛋的身份证和姓名。据陈筝所知,这位仁兄已经被郑启明迷晕了撂倒在床上,估计要睡个两天左右。
陈筝带着那种直接糊在耳朵眼里的耳机,和齐敏身上的录音设备连接。
坐在走廊里,陈筝就那么听着审讯室里的声音。
人还没带到,是一位警官在向齐敏交代一些事情。
“齐小姐,这是我们科新来的警官,周达。”
“周警官你好。”
“你好,齐小姐这次怎么带着男朋友来了?”那是个男子的声音,听着有一把年纪了,声音沙哑浑厚,只是听这声音,陈筝就能想象出那一副李逵模样的老警察。
“呵呵,刚交的男朋友嘛。”
“好吧,我知道了。”
“齐小姐,犯人名字叫徐凯,昨天晚上自己来自首了,据他所说,被他所杀的赵思强一家和他们家有宿怨。二十年前,赵思强当着他的面强暴了徐凯的母亲,被徐凯的父亲发现后,赵思强杀了他父母二人,其后又通过关系打点只是赔了点钱便逍遥法外。十多年来,徐凯一直怀恨在心,在纪月商行的萤火行动的资助下考上大学,并在上大学的第二年选择参军。去年夏天正式退伍,半年以来一直寻找赵思强一家的踪迹,得知原先的村子已经拆迁,赵思强一家搬到了幸福花园小区后,徐凯便在年夜潜入这个五口之家,将赵思强和其妻子,他的儿子儿媳全部杀害,将其孙子敲晕扔在了他们的尸体之间……”
陈筝表面面无表情,心里倒是一阵翻江倒海。
正说着,一阵响动,似乎是徐凯被带了进来。
“齐小姐,这就是徐凯,他的态度一直都很好,也非常配合我们的审讯,您可以照着这几个问题问问。”
齐敏清了清嗓子,“你好,我叫齐敏,咱们聊聊好么?”
“好。”一个干脆有力的男声传来,声音中正浑厚,充满磁性。
“我看了你的口述,说的都是真的么?”
“是真的。”
然后耳机边就传来了齐敏咳嗽的声音。
就一声短,证明这是真话。
陈筝心想着,翘着二郎腿就向窗外看去。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陈筝下意识看去,正碰上一张面白如玉的脸。
“您是齐小姐的男朋友?”
“啊,是我。”陈筝一打眼,我靠,这人好眼熟,站起身准备握手。
“不必,我叫周达,我就是看看。”
“那我去外面等她?”
“最好。”
说着那人缩了回去,陈筝尴尬地看了那个带自己来的警官一眼,便跟着他出去了。
耳机里继续传来对话。
“为什么不直接把他们家灭口?”
“赵思强也没把我灭口不是么?而且我没娶妻生子,没任何朋友,那小孩比十岁的我更加无助,他连报复的对象都没有。”
“首先,我为你童年的经历表示同情,也对你如今的行为表示不屑和愤怒,但其实我一直还有个疑问,刚刚你所说的都是你一人之言,你该怎么证明二十年前发生的一切如你所说呢?”
“我亲眼得见,难道还不够么?”徐凯的声音明显出现了起伏。
“那个,我出去一下。”这是那个周达的声音,陈筝立刻警惕起来。
然后,坐在三楼大厅里的陈筝就看到了那个小白脸。
“咱来聊聊可以么?”
陈筝尴尬一笑,起身跟着周达七拐八拐地往里走,进了厕所里,越走信号越差,直到最后陈筝的耳边只能听到杂音。
“你觉得徐凯说的对么,”周达带上门,自己站在蹲坑的一侧,看向另一侧的陈筝,“我们局里的厕所还是很干净的,别嫌弃。”
陈筝低头看了一眼,坑里的水清澈见底,坑边只有自己刚刚踩出的鞋印。
“那个,徐凯?徐凯是谁啊,周警官。我就一记者啊,也不会分析啥案件,这不主要是,额,陪着齐敏来的,您看我碍事我就去……”
陈筝仔细打量眼前的周达,只见此人称得上一脸正气。长的是鼻直口方,两道重重的眉毛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太阳穴,双目炯炯有神,俊而不娇,不怒自威。
“不用跟我耍花招,我能看出来你在骗我,我知道你来别有目的。但我刚刚听到齐敏所言,只是觉得这是个机会,想和华州新闻的记者合作,我看你眼神也不是坏人,所以才想和你聊聊。”
“哦,啊,”陈筝继续装傻,但笑道,“您说,我尽量配合您。”
“这是二十年前那起案件的卷宗,我昨天晚上找到的,你看看。”
陈筝接过发现是一张崭新的a4纸,上面复印了一些文字。
大体内容是,赵思强和徐母偷情被徐父发现,后徐父殴打徐母将其误杀,徐凯气愤之下,持刀误杀了徐父,一场奸情导致徐凯整个家庭破碎,法院判决赵思强赔款,并同意了赵思强妻子的离婚请求。但赵思强的儿子却死也不跟着母亲,最终法院虽然把他判给母亲,但责令赵思强必须每周抽出时间陪伴儿子,尽到抚养的义务。
“警官,首先,这只是一张a4纸,您不能证明这就是当年的卷宗,我必须看到真正的卷宗才行,然后抛开这个不谈,咱就说这起案件,和赵思强一起被杀的人是他后来又娶的妻子么?儿子呢?”
“不,是当年和他离婚的妻子,儿子也是当年的儿子。”
陈筝看向周达,点了点头。
周达明白陈筝的意思,“我知道,这个地方确实有蹊跷,但考虑到赵思强后来成为纪月商行的一个项目经理,他的原配为财复合也并不是不可能。”
“那是不是还不如徐凯说的那种可能性大?”陈筝问周达。
“你说的没错,但这个案件昨天晚上就已经被拍下视频,现在火爆全网了,徐凯是一定要死的,但赵思强的孙子还活着,如果赵思强是被冤枉的,必须要还他一个清白。”
陈筝笑了。
“大哥,偷情和直接杀了俩人哪个都清白不了啊。”
“那当然不一样!”周达正色道,“一个是杀人凶手一个只是婚外出轨,两个的性质当然不一样!”
“额,那你想向谁解释呢?”陈筝问道。
“当然是民众,他们需要一个解释。”
“不不不,你想多了,”陈筝笑道,“用不着解释,只是罪责轻重的关系,一个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一个是万恶不赦的坏蛋,偷情可不会换得半分怜悯。”
“但我有义务给出一个真相,您能配合我么?”
“那个,问一下,赵思强是纪月商行的项目经理,负责什么的?”
“是一个和航天卫星有关的项目,他负责纪月这边的资金流动。”、
陈筝立刻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结,结随即同意了这次合作。
“好的,我答应你,但我要亲眼看到卷宗,而且我还有别的事,可以帮你跑腿,但你得把怎么调查个法告诉我。”陈筝伸出右手。
周达握了上去,“合作愉快,那么,今天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先跟我去看档案吧。”
说着,周达便带着陈筝下楼,横穿整个警局的院子中的停车场,往后院走去,又跨过一栋楼,来到一个二层小建筑。
“话说,你到底是什么官啊,咋啥地方都能进?”
“我是刑警队长。”
“六,那刚刚……”
“我故意的,毕竟我刚调过来,也没见过齐小姐,怕这个头衔会引起什么不便,请你转告齐小姐,我并无恶意。”
二人说着,一前一后进了那栋小楼。
“跟我来吧,在地下室,我昨天刚刚看过。”
陈筝看了一眼那黑咕隆咚的走廊,转头看向门外。
“好家伙,这楼多少年了。”
“害,确实好几十年了,”周达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已经站在了向下的楼梯上,“原来这里是消防队嘛,后来拆了去别的地方了。”
陈筝点了点头,也打开自己手机里的手电筒,二人一前一后走了下去。
进去之后,几盏昏暗的孤灯噼里啪的冒着火。
周达伸出脚来,用皮鞋擦掉墙角的蜘蛛网,“唉,这破地方就是分配了三四个人管着,也都是闲职,走后门进来的,成天在二楼办公室坐着玩呢,这下面,咳咳,也没人收拾收拾。”
“扣他们工资。”陈筝笑道。
“我可没那个权力。”周达说着在走廊尽头推开一扇门,回头对陈筝说道,“这边是厕所,上不上?”
陈筝摇了摇头,“不上,留着点尿,万一着火了我能救。”
“呵呵,”周达被这么一说也逗笑了,“妈的,那我也留着。”
二人说着走进一间档案室,周达走进去打开灯。
“啪”的一声,整个档案室一亮,紧接着又暗了下来。
周达骂了一声,“草,这破灯,我昨天晚上用了俩点就烧坏了,走吧,咱俩摸黑,拿去外面读。”
说着,周达带着陈筝往里边走。
里面全是两米多高的大架子,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手机的灯光下粘稠的粉尘不和谐地蠕动着。
“这么大的房间,得放多少卷宗?”
“这个屋子里是五年的,咳咳,到了17排,1997年,我看看,3月份……”
话音未落,周达忽然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陈筝好奇的凑过去,只见那个周达查看的那个架子比周围的干净不少,一排排档案袋整齐地排列,陈筝看着觉得那么严丝合缝,毫无异样。
“档案袋,我昨天才刚刚整理了,已经不见了。”周达有些诧异地看向陈筝。
陈筝绕出来看那个柜子的编号,“是17号,你没记错?”
“没有,我昨天特意把这个架子收拾了一下……”说着,周达开始一个档案袋一个档案袋的往下用手扒拉着看。
“诶对了,你这东西在哪儿复印?会不会是你昨天放回来的时候放错架子了?”
“不可能,你看就这一个格子我清理了一下,其他格子全是灰尘,怎么可能……”
周达震惊地看向陈筝手里的档案袋,然后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拿了过去,打开封条,里面果然是当年的卷宗。
陈筝咧了咧嘴,“在18号架子里,它确实挺扎眼的,像是被谁硬……”
话音未落,陈筝的表情也凝固了。紧接着,周达就拉着陈筝来到了第十八号架子旁,果然,在十七号架子相同的位置上,满是灰尘的架子中有一个非常不和谐的痕迹,那分明是档案袋在架子上推动划出的痕迹。
两个人沉默地相视了一会,还是周达咳嗽了两声,说拿出去再看,陈筝点了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往外就走,只不过这次脚步都不约而同地快了不少。。
“咳咳,”陈筝边往回走边咳嗽,“我说,这他妈的怎么灰这么多,呛死了。”
周达捏着鼻子也开始咳嗽,“他妈的就是,咳咳,我回头让局长好好整治整治这档案室,全都是重要档——咳咳,不对!”
一瞬间,陈筝也反应过来了。
这他妈哪是灰啊,这他妈是烟味啊!
“我操了,啥东西着了啊!”
陈筝大骂一声就往外冲去,一脚踹开门,只见地下室那已经被浓烟笼罩,呛得自己睁不开眼。
还好周达反应快,脱下外套就冲进一边的厕所,拿起衣服就往那小便池子里一泡,冲出来就把袖子塞到陈筝的面前。
“拿着!先冲出去!”
陈筝早就打开了影盾,但呛鼻的味道依旧挥之不去,他没法被烧死,但却能窒息或者呛死。
两人一股脑地冲出了档案楼,回头就看到整个一楼东侧大半个走廊已经火势熊熊不可收拾了。
就在这时,消防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周达一把把档案塞在陈筝手里,冲出后院去接消防车,陈筝抱着档案进了对着的那栋办公楼,站在大厅里往外看。
好在发现的及时,消防车一到,火情就控制住了,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周达灰头土脸地跑了过来。
陈筝问,“怎么样?”
“控制住了,咳咳。”周达勉强道。
然后二人面面相觑。
“你也觉得是故意的?”周达问。
“但肯定不是因为咱这个事吧,哪里起的火?”
“是最新的档案室。”
“有和纪月商行或者赵思强有关的么?”
周达表情顿时凝固,他看了一眼院子里聚拢了的不少人,一把拉住陈筝,“去厕所说。”
二人又一头扎进厕所,躲进一个蹲坑的单间。
周达侧身贴着陈筝的耳朵耳语。
“我就是为了处理那个案件被调过来的,之前有人举报纪月商行进行人体实验,并且列出了详细的地址和人员名单,当然,里面没有赵思强。但是,最后我带人搜查结果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上报之后,我连升两级就到这个位置上了。”
“在哪搜的?”
周达瞥了陈筝一眼,似乎是掂量了一下轻重,“泗安山你知道不?”
陈筝下意识点了点头,但眼中的迟疑还是被周达捕捉到了。
“你觉得有巧合?”陈筝又问。
“档案你看了没?”周达反问。
“看过了,当时案件的当事人只有赵思强和徐凯,案件描述的是赵思强被徐父暴打一顿后一直躲在墙角想找机会逃走,结果没想到目睹了这个惨剧,是他报的警。”
“嗯,就是这样。”周达点了点头。
“可是唯一两个当事人一个已经死了啊……”
“我刚刚想起来,还有办法。”
“啊?”
“尸检报告,作案者是大人还是小孩,是凶杀还是误杀找到尸检报告就一目了然了。”
“尸检报告呢?”陈筝问。
“在档案楼里,应该没被烧。”
“那还等啥,找啊。”
“不成。”周达说着,向陈筝使了个眼色,“这时间不对,刚刚我听一个老消防员说,今天风是西北风,火是从大厅开始烧被风吹着一路向东去,咱那个位置就是在楼下,烟肯定是先往楼下沉,咱们跑出来没花三分钟。二楼办公室的人是最先报警的,但他们也是闻到烟味才报,消防队到警局起码要走十五分钟,可咱们刚刚出来……”
陈筝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加个联系方式,想到招了联系我。”
周达点了点头,“你们如果有事最好先走,先去办事,估计会排查嫌疑人,还需要问到你们。”
陈筝也点了点头,告别之后,周达先出了厕所,陈筝在那里等了一会,只听周达骂了一声,陈筝没敢动。
又等了一会,忽然有人敲门。
陈筝吓了一跳。
结果齐敏的声音忽然传来,“你俩大男人在女厕所里说啥悄悄话呢?”
陈筝脸一绿,推门拉着齐敏就冲了出去,抬头一看,果然是女厕所,暗骂周达不靠谱,又把刚刚的事情简单转告给了齐敏,但齐景却脸色有些难看。
“刚刚你俩有人说谎了。”
陈筝一愣,“我没说谎啊。”随即便意识到不对。
但周达已经走了,二人决定先回去再做打算,于是当机立断,出了警局,开车回程。
回程的路上要经过华州新闻大楼,车到大楼之下的那个路口,齐敏刚刚起步,陈筝不经意地往外一瞥,齐敏的办公室边正挂着两个蜘蛛人,可能是在排查或者修缮。
可还没等陈筝再去思考,只听耳边一声巨响,那一整层楼直接火光冲天,华州新闻大楼被拦腰斩断,伴随着大地都在震动的崩塌,结忽然用意志频道在陈筝耳边说话。
“陈筝,带着齐敏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