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囚笼叠影：拂晓与月光之下
转告拉法后，陈筝又回到齐敏的房间，坐在那里盯着手机上那个熟悉的头像发了好久的呆，依旧没有选择同意“绪”的好友认证。将手机揣进兜里以后，陈筝看了一眼床上的齐敏，她已经安静下来。或许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齐敏翻身坐起，转头看向陈筝，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借着窗上那一轮雪白色的月亮才依稀辨认出是陈筝。
“刚刚——”齐敏略显迟疑，但似乎很快收回了自己其他感情，默然地转向一边，随后便起身走进浴室，开灯，水声传来。
陈筝起身，略有困意袭来，于是便把窗户打开，望向远方，城市仍在喧嚣，从这里望去，正好能依稀看到那座巨大的中央广场上象征着纪月商行的地标。该怎么形容这座雕像呢？给陈筝的第一感觉是刚正，直来直往，一个红色的主体柱状结构直插云霄，气势雄浑，但塑造的形态却相当抽象，是彩云？或者单纯只是线条环绕，在那主体两侧八字对称出万千条纹，有些纹路戛然而止，有些却如自己有了生机，向更深的黑夜生长，当然，现在是向那更深的灯火生长。
直到水声渐小，浴室的灯被熄灭，屋内重归于安静和模糊。陈筝关上窗，转过头来，黑暗中齐敏正在擦拭身体，她好像根本不在乎是否自己在看她。月光浅浅勾勒出她的身形，那姣好的身材配上那朦胧的月色应是不可多得的绝色，但陈筝此刻却只是好奇。
“我在看着呢。”
“哦。”
齐敏只是答应一声，不慌不忙地穿起内衣，胸罩，然后伸出脚在地上划来划去。
“找什么呢？”
“衣服。”
果然，她的脚停在一处，然后勾起她的衣服。
“我们队长给了一套她的衣服，穿她的吧。”陈筝指着床头柜说。
“是那个和我岁数差不多大的女生？”
“嗯。”
“她给我的感觉，就和那些用尽阴险手段去追求正义的‘卫道者’一样，没别的，恶心。”
说着她走过去点开床头灯，那盏黄色的孤灯一下子让屋子变得透明。
她拿一件衣服放在灯下打量，却发现是一条浅蓝色的秋裤，随手扔在地板上，又拿起一件，是黑色的运动长裤，扒拉了一下，还有一件秋衣和一件白色卫衣，以及一身墨绿色风衣。
“果然，这帮人一模一样。”
她说着，便一件一件的把衣服都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她将那件风衣随手挂了起来，转头看向还在黑暗中的陈筝，“来聊聊吧，你们有什么目的？”
话音刚落，房门被敲响。
“谁？”齐敏问道。
“齐小姐，请让我来回答这个问题，”结的声音响起，“二位随我移步吧。”
齐敏闻言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陈筝，那原来还有神的双眼在陈筝的注视下迅速黯淡下来。
“好。”
结推门而入，先看到了陈筝，然后朝齐敏点头微笑，伸出右手。
“您好，齐小姐，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唐棣华。”
齐敏也伸出右手，“你好，我是齐敏。”
结转身比了个请的手势，回头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陈筝。借着那走廊中的灯光，陈筝似乎真的看到了那名为结的女子不为人知的身份。
唐棣华，似乎很适合结呢。
随二人一起出来后，一直来到齐景的房间才停下。
“齐景小姐就在里面，到那里一起说吧。”结笑道。
齐敏依旧目光呆滞，点了点头，直接推门而入。
齐景面朝上躺在床上，双腿双脚依旧被绑在椅子上，只不过好像已经被结重新“装修”过，一眼看上去精致而且紧实了不少。
结朝陈筝使了个眼色，陈筝自觉上前去把齐景连同椅子搬了下来，往齐敏身前一放，齐敏转身坐在了床上，陈筝便把那齐景转了过去，正对着齐敏。
齐敏往一旁挪了挪，陈筝看了一眼结，结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了齐敏对面。
陈筝又看了一眼齐景，齐景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六。
陈筝坐在齐景对面，也瞪了回去。
“齐小姐，我知道你的能力，所以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希望和你合作，调查纪月商行所隐瞒的秘密，当然，我从陈筝了解到一些关于您的个人事情，如果您需要帮助，那我们也在所不辞。”
“哦，谢谢，为什么？”
“人类历史上不止一次出现过这样的巨人，它的诞生伴随着淬炼，它的事迹足以填平岁月，它的辉煌让它庞大，但时间却令其腐朽。如今，它正依旧行正确之事，但却无法阻挡内部的糜烂，有两个选择，杀死它，要不改变它。”
“我要杀死它。”齐敏不动声色的说。
“原来是这样，问声不可以选择改变它？”结笑道。
“时间会让它再次腐朽。”齐敏冷笑道。
“时间也会让它死而复生。”结依旧温柔且平静。
“我见识过它有多厉害，”齐敏瞥了一眼陈筝，“早晨我去调查昨天晚上的杀人案，后天我就按原计划跳楼，各位想必不需要我的帮助。”
“姐姐……”齐景小声道。
“怎么了？”齐敏抬头，目光呆滞如初。
齐景把头低了下去。
“不必如此，齐景小姐，”结笑道，“既然齐敏小姐有自己的打算，那我们自然也不好强逼，不过，按您所说，您应该还留有一些时间，能否给我们提供一些您知道的消息呢。”
“嗯，可以，”齐敏这次竟然没有犹豫就直接答应了，“算是还这小子的一个人情。”
说着，她起身，“我们外面说。”
结点了点头，“好啊，”回头跟陈筝说，“你在这里陪陪齐景小姐吧。”
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陈筝一仰身，躺在床上。
“你也出去。”齐景的声音忽然传来。
“俘虏有权利说这种话？”陈筝打趣道，一边说着，一边还扭动了一下身子，“我靠，真舒服啊。”
一躺下，陈筝就粘上下不来了，本来只是想拿齐景这小丫头开开心，却没想到躺着躺着就觉得昏昏沉沉，正要睡过去之际，却听到叽叽喳喳什么声音。
陈筝恍惚间睁开眼，稍微清醒一下，便分辨出那是哭声。
翻身坐了起来，正看到齐景坐在那里，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淌。
陈筝叹了口气，起身把门关上了。
站在那里看着齐景哭得梨花带雨，再一想到她姐姐刚刚所做所言，不由得也替这娘们可怜，于是便站在齐景身后，没再回床上坐着。
“喂，你说姐姐……你说姐姐为什么那么想死啊。”齐景忽然哭着问陈筝。
陈筝没想到齐景回忽然这么来一句，本着既然哭了就要安慰安慰的想法，陈筝匆忙应付道：“啊，害，说不定她就是吓一吓我们，只是不想和我们合作，她不想死。”
显然，这句话并没有起到什么安慰作用，齐景听完哭得更厉害了。
有时候，脑子里的东西就是需要这么一个方向，本来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陈筝被齐景这个话题一引，自己说出来了什么“她不想死”的话，下意识的就开始找例子，这一找不要紧，还真让他找到了。他记得上辈子有人跟自己说过，那些自杀能让人救起来，大部分都是犹犹豫豫想死又不想死的，要是这人真想死，那他怎么个死法都有，早他妈去死了。就是那些站在河边楼上往下看半天，还搞个什么死亡仪式的，多半只是一时失意，救回来也就不死了……
仪式。
仪式。
陈筝忽然想起齐敏曾经跟自己说过，她死前的“仪式”。
“不是，你想啊，要是那些真想死的，肯定就直接死了啊，毕竟告诉咱了，你说咱能不阻止她吗，她这不就不好死了嘛。而且啊，你姐还给我说过，还给自己准备什么死亡仪式，这不明摆着做样子吗，我要是真想死，我二话不说我就跳下去根本没人拦得住我，她那么多私人时间都没自杀，还到处告诉别人，这哪是想死，这不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救不了她嘛！”
陈筝一口气说出一串歪理，自己竟还觉得蛮有道理，问题时齐景这么一听，也渐渐止住哭声，转为稀稀拉拉地抽泣。
“那……那你说她……她这么做是图的啥啊。”
“诶，你是不是那个什么纪月商行的人啊，你不知道图的啥？”
“我哪知道啊。”齐景刚止住的哭腔又绷不住了。
陈筝人都麻了，伸手就在齐景的头上摸了摸，“好了好了，怎么这么多屁事，都告诉你了你姐不想死，咱一起想办法呗，好三十的人了，一直哭一直哭，你小啊。”
陈筝只是心里烦了说说，再加上本来就挺困的，头一低，最后说这句“你小啊”的时候正好低头看向了齐景的胸脯。
其实本来陈筝不作什么别的反应也就过去了，可他也是困迷糊了，看到那飞机场还咧了咧嘴。
这下这句话就不得不被陈筝赋予了“双关”的手法。
齐景闻言由悲转怒，身子一用力，整个人就摔向陈筝，陈筝躲闪不及，一头栽在陈筝的大腿根处。
一瞬间，两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陈筝愣主要是这一下太痛了，自己根本没反应过来。
至于齐景……
一咧嘴，齐景又哭了起来。
陈筝在疼痛中恢复了知觉，一把把齐景扶了起来，伸手去捂裆，气急败坏道：“我靠了，你他妈的这是啥啊，鼻涕？弄我一裤子。”
或许是这句话真的有喜感，齐景破涕而笑，摇摇晃晃一个重心不稳，侧面摔在了地上。
陈筝连忙又给齐景扶了起来，俩人相对而坐，陈筝擦他的裤子，齐景低着头，就这么对坐了半晌，忽然陈筝绷不住先笑了出来，紧接着齐景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二人抬头对视了一眼。
“你笑什么？”齐景故作生气。
陈筝一愣。此时天将破晓，窗外已然云霞初升，绛紫色与黑夜分界，光芒照在齐景脸上，残妆半饰，泪痕未干，三分苦涩，七分无奈，但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陈筝抿嘴一笑，看向窗外。
“天快亮了。”
“嗯，你困不困？”
“还好，刚刚困，现在不困了。你呢？”
“刚刚困，现在也不困了。”
“喝水么？”
“嗯。”
陈筝在床头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给齐景小心地喂了一点。
“你跟那位唐小姐说一声吧，我愿意帮你们。”齐景抬头看着陈筝说。
“好。”
陈筝看了看时间，起身准备出去找结。
“诶，对了。”齐景忽然把陈筝叫住。
“怎么了？”陈筝回头问。
“没什么，帮我看看姐姐怎么样了，回来记得告诉我。”齐景把头低了下去。
“嗯。”陈筝关门走了。
齐景听到关门声，回头瞥了一眼，确定陈筝已经走了，抬头看向窗外的云霞，不觉得也染红了那张脸。
出门正好撞到郑启明，郑启明一看是他，就让他给自己找间屋子睡觉，陈筝直接带他去自己的屋子了，结发来消息说是上午九点楼下集合，让自己易容后和齐敏去一趟警察局，陈筝一看现在才六点半，定了个闹钟直接躺在郑启明身边。郑启明倒头就睡，陈筝把刚刚的齐景的事和自己对齐敏自杀的猜测告诉了结，然后伴着那鼾声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八点四十左右，陈筝匆匆洗了把脸，去齐景的房间看了一眼，却发现她正躺在床上，绳索摆在椅子上，陈筝心中一惊，走上前去，却没想齐景睡眼朦胧地看向自己。
“几点了？”
“我靠，你怎么解开绳子的？”
“唐小姐帮我松开的嘛，怎么了。”
“嗯，没事，八点四十多了，我和你姐出门办事，过来看你一眼，走了。”说着陈筝摆了摆手，便推门下楼。
楼下，荀川和齐敏早早在大厅等着陈筝，荀川直接给陈筝套了个头套，然后又画了化妆，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让陈筝对着镜子做了几个表情适应了一下，便给了齐敏一把车钥匙，二人随即启程。
“会开车么？”齐敏问。
“不会。”陈筝摇了摇头。
“呵，废物。”齐敏咧了咧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