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再醒来天就亮了
傍晚时分,陈知南一行人临时做了一个重大决定——退掉机票开卓玥的奖品回家。
从佛山开回江城要十二个小时。
丁鑫阳跃跃欲试:“第一回开电车,让我试试!前六个小时我来开!”
卓玥纠正:“超过四个小时就是疲劳驾驶,谢谢。”
钟艾忍不住惊叹:“要我说你们这几个才是真土豪啊!机票退票手续费300多一个人,你们四个人1200,够吃顿好的了。”
丁鑫阳:“我们心善,给买不到票回家过年的人腾座位呢。”
钟艾无奈:“1000公里,你们中间要充三回电,回到家就年三十了。折腾啥呢?还不如留下来跟我们一起过年。”
话虽这样说着,钟艾还是打包了一堆吃的喝的给他们塞了满满一个后备箱,让他们路上当零食消遣。
陈知南感动地抱住钟艾:“师姐,祝你幸福。”
钟艾拍拍陈知南的肩膀:“谢谢你不远万里来参加我的婚礼,要是堵在路上,记得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们回来。”
卓玥忍不住笑:“怎么接?你们开车过来估计年都过完了。”
钟艾说:“开飞机吧。”
开?开什么?
钟艾又说:“随安有直升机的。”
沈随安有飞机?!
有钱人的世界真的超乎想象,卓玥觉得来佛山一趟,把这辈子的眼界都开拓完了。
钟艾说:“开个玩笑啦,直升机也不能随便飞的。”
卓玥:“哦,是开玩笑,他没有直升机。”
钟艾摇头:“直升机真有,可以随便飞是玩笑。”
卓玥现在觉得昨天自己太草率了,怎么能那么随便的就站队冯向北呢?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钟艾一语成谶,小电车载着四个人上路,才走到湖南就堵在了高速上。
看着高速上密密麻麻的春运车辆,一行人都沉默了。
半晌,丁鑫阳开口道:“都打个电话报平安吧,年三十怕是回不去了。”
前方可能是发生了交通事故,交警疏导了半天长长的车队才缓慢前进。
陈知南看看外面的天空,满脸忧色:“天气看着不大好呢,感觉要下雨。”
果然不多久后天空便下起雨来,室外的温度很低,路面很快结冰。前方又连续发生了几起交通事故,车流再次陷入拥堵。
眼看车子续航一直掉,负责开车的丁鑫阳干脆熄火停车。
大家面色凝重,似乎都在后悔不该莽撞地退掉机票。早知道会遇上春运和冻雨,他们绝不会选择开车回家。
车子熄火后暖风也随之关掉了,车里的温度急速下降。
卓玥打了个寒噤,撕开一个暖宝宝糊在身上,然后她又给陈知南身上贴了几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天很快就要黑了。
高速上陆续开始出现一些求助的人,大家开始发微博发短视频在线求助。有人过来拍打车窗询问有没有吃的,也有人讨要热水说要给小宝宝冲奶粉。
陈知南他们车上的食物最多,留了一些用于自保,其他的就开始往外分,能帮尽帮。
晚上十点,天已经黑透,只有高速上的微弱灯光勉强能照亮结冰的路面。
一车人和衣靠在座椅上,都被冻得瑟瑟发抖。
身后上来一团黑影,挡住了车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光亮,陈知南很快就听见有人轻轻拍打玻璃。
车外的男人戴着一顶深色的棉帽,声音很低:“你好,有没有吃的?我一整天没吃饭了。”
陈知南在车上翻了翻,找出一个塑封面包,打开车门递出去。
那人连“谢谢”都来不及说,狼吞虎咽地啃起了面包,看起来像是饿了很久。
陈知南看这人实在可怜,就下车去开后备箱,想要再翻一瓶水给他。
卓玥怕陈知南摔跤,就用手机帮她照亮。
也是在手机手电筒亮起的一瞬间,陈知南看清了面前男人的脸。
在那张布满青紫和擦伤的脸上,镶着一双再熟悉不过的小眼睛,左眼眉峰处赫然有一块明显的凹陷疤痕。
陈知南一把拉住男人的手臂,难以置信道:“刘久发?”
男人先是一愣,忽而甩开陈知南的手臂,开始跌跌撞撞地狂奔。
陈知南没有丝毫犹豫,拔腿追上去。
这时高速上车子很多,但为了省油省电基本都熄火关了大灯。刘久发穿了黑色的棉衣,于是他很容易便隐匿在夜色中找寻不见。
陈知南狂奔了数十米,脚下一滑跌倒在结冰的路面上。
她顾不上疼,爬起来接着追,直到自己精疲力竭,两腿一软再次瘫倒在地。
“刘久发!你出来!”
“出来啊!”
“出来。”
……
陈知南声嘶力竭地喊着,凛冽的寒风呼啸着钻进她的喉咙,到后来她能感受到自己嗓子里冒出来的淡淡血腥味儿。
刚才陈知南叫出“刘久发”名字的一瞬间,冯向北就跟着下了车。他跑得比陈知南快些,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却依旧找寻一个人依旧艰难。
眼看刘久发蹿进夜色不见踪影,而身后的陈知南又再次跌倒。
冯向北本能地放弃追逐,冲过来将陈知南抱在怀里:“知南他已经跑了,别喊了。”
陈知南转头麻木地问:“为什么会这样?”
她轻轻垂下眼睫,拼命压制眼眶里的泪,可眼泪哪里由得她使唤?稍一用力,便簌簌落下。
“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哭声忽的高起来,引得一旁的人纷纷看向她。这样天寒地冻、缺衣少食的环境下,崩溃一两个也是有的,完全理解。
可他们都不知道,陈知南在这寂寥的黑夜中骤然哭泣的真相。
每次生活要回归正常,那证据就突然跳出来。明明感觉近在咫尺,伸手就能捉住,却依旧被他接二连三的逃走。
这样的打击让她有种无能为力的苍白感。
冯向北心疼地抱起陈知南往车上走,下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低声安慰道:“知南,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我们一起帮你。总会找到办法的。”
陈知南没说话,只是转头将脸深深地埋进冯向北的胸前。
半晌,她闷声开口:“向北,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冯向北打开车门坐到后座上,之后调整姿势让陈知南在他怀里偎得更舒服些。
然后他说:“睡吧知南,再醒来天就亮了。”
许是实在困乏,陈知南呢喃一声,靠在冯向北身上沉沉睡去。
夜色越发深沉。
黑暗中,刘久发猫着腰在车辆中间穿梭。不知走了多远的路,他又累又饿,感觉自己浑身都疼。
终是体力不支,他便在匝道旁的围栏边坐下来靠着休息。
喘息了许久,胸膛里那股子刺痛感才渐渐消散,他开始盯着手中啃到一半的面包发怔。
刚才陈知南哭喊的声音他不是没听到,不知怎么这会儿他突然就想起自己家中八岁的小女儿。
他又想起打手找上门来时说过的威胁的话,竟然拿女儿来威胁他。
刘久发抬手抹抹眼,用力地抽气,咒骂一句:“狗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