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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章 旧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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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北斗确认了父亲岑峰碰瓷的出事地点,就安排了回鹿海市的行程。

    他的内心是混乱的,他不愿意和伤害了母亲的人有任何的关系,如果必须有,那也只能是仇人。

    他说不清楚那天看到视频里担架上的岑峰为什么会流泪,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因为这个仇人急匆匆地抛下所有的一切离开东辽。

    他不愿意承认那是血脉亲情。

    但他被内心驱使着,完全不得自由。

    —— ——

    事情出乎着岑北斗的预料。

    原以为回到鹿海,只要找到岑峰所在的的医院,摸清楚他的伤势,无人陪伴就给他请个护工,没钱住院就替他缴纳治疗费用,通过这种方式还清父子血缘的孽账。

    然后就可以坚决地把这个人放到决绝的对立位置,从此与他之间只有仇恨。

    岑北斗想要一个痛快,但结果比他想要的还要痛快,岑峰伤重不治,死了。

    这个恶人,用罪恶的方式结束了他自己的一生。

    把恩和仇这两笔还不清的账留给了岑北斗。

    买醉。

    是人类面对无法解决的问题时使用最多的手段。

    午夜的街头,昏黄的灯光之下。

    烧烤摊上时而烟气弥漫,时而火焰窜动,刷子滴着油涂抹在签好的食物上,发出“滋啦”的声响,烤出的香气也随着飘散四处。

    岑北斗一人一桌,盘子里的烤串纹丝未动,而空的酒瓶在桌上和地上胡乱地放着。

    后来的人想来凑桌,看看他的状态,又另找桌子去了。

    旁边桌子的食客和烧烤摊的老板都时不时地瞄他一眼,但都不敢出声打扰和驱赶。

    除了瞎子,谁都看得出这人被不知什么事情逼到了绝处,不能招惹。

    手中的酒瓶被晃悠着拿起,沉重地落下,每一次瓶底落到桌子上都会发出“咚”地一声。

    烧烤摊的老板知道,这人已经醉了,不出三瓶,必然醉倒。

    “老板,再来两瓶酒。”声音很大但有些模糊不清,摊子的老板还来不及答应,就见那人双臂往桌子上一伸,整个上半身就扑在桌子上,盘子里的烤串压在他的身下,落地的酒瓶在地面上撞击出清脆的玻璃声。

    —— ——

    头痛的感觉把岑北斗唤醒。

    自己怎么了?在哪里?难道是昨天又参加了殴斗?

    四肢沉重发软,有些不听使唤,心口烦闷欲呕。

    看来是昨夜饮酒过量了,他有经验。

    眼皮沉沉地几乎睁不开,天光刺眼。

    终于睁开双眼,坐起来看看身处何处,不是天台的阁楼,不是槐树街的租房,也没有意式沙发和大电视

    岑北斗发现自己在一间极其狭小的房子里,一个铁皮门,一个旧课桌,桌上放着几瓶矿泉水和一些杂物。

    右边的墙壁上木头格子的旧窗,褪了色的窗帘整个地拉上也遮不住光。

    随着身体一动,他身下的床就发出“咯吱、咯吱”要散架似的声响。

    他翻身下地,只见地面上,四周的墙角堆放着各种纸箱,什么矿泉水的、啤酒的、饮料的,还有冷冻鸡翅和火腿肠的包装箱。

    他用脚踢开最近的纸箱,一只肥硕的老鼠倏然窜到墙角,在杂物堆里消失不见了。

    几只蟑螂并不避人,堂而皇之地在冷冻鸡翅的包装箱上歇息。

    这地方如果不是有一张铺着床垫的床和一床油污发硬的被子,还真看不出是人住的地方。

    难道是昨晚烧烤摊的老板把喝醉的自己丢进了杂物房?

    岑北斗依稀想起了昨夜的情况。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整理了一下头发,晃悠着打开了铁皮门,走出屋外。

    屋外是一块大概三四个平方的水泥地,在铁皮门口的右边,一个水龙头接着胶皮水管蛇一样逶迤在地上,水管的另一头,一位染着黄色短发,身材瘦小的人正在忙忙碌碌地冲洗着什么。

    “北斗哥,你醒啦?”那人听见声音转过了头,向岑北斗打着招呼。

    岑北斗将那人五官辨认了一下,却是毫无印象。

    “北斗哥,你昨天喝断片了?是我把你架回来的。”那人关上水龙头,站起身,用身上油污的围裙擦着手,拘束地站在那里。

    眨眼再看,还是不认识。

    “你是?”岑北斗虚着眼,假装醉意未醒所以认不出故人。

    “我是阿强。”那人身体像虾米一样躬着,脸上笑着,并不停地点着头。

    “阿强?”

    阿强是谁?岑北斗在心里问自己。

    “北斗哥不认识我了。”那人自嘲地说道。

    “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兄弟你是?”岑北斗给个台阶两个人一起下。

    “说起来有快九年了。”那人说道。

    “捡垃圾的老太婆,北斗哥你教训我,还给我擦了鼻血。”黄色的短发随着他不停地点头在摇动着。

    “哦~”岑北斗想起来了。

    救那个丫头那回,用这小子的鼻血骗过了风哥。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阿强。”岑北斗其实刚刚知道他的名字。

    “不过,阿强,我记得你以前比现在高,也比现在胖啊?”这人的变化实在太大。

    “嘿嘿。”阿强尴尬地挠挠自己耳后,“北斗哥,生活不易啊。”

    扫黄打黑的形势下,大的小的,各种形式的各种不合法的帮派、社团组织都逐渐解散,有门路的走正行找出路去了,像阿强这样的只能在社会上做闲散人员。

    他人又不聪明,还像以前一样欺负弱小,这里拿点,那里抢点,结果三番五次进了局子。

    阿强比岑北斗小两岁,现在三十二了,想找个工作谈何容易,半年前烧烤摊老板这里有一个干杂活的空位,有点工资,又有间破屋住,他也就过上了目前的生活。

    颐指气使时候和对命运低头弯腰的时候,一个人的身高当然会发生变化,而囧困的生活环境当然想胖也胖不起来。

    黄发瘦弱的阿强看着岑北斗一直堆笑,点头,岑北斗朝着他刚才站起来的位置看去,原来阿强刚才是在那里清洗食材,准备串串。

    皱皱眉头,岑北斗心里涌上千般滋味,阿强以为他在嫌弃自己以及这里的环境,赶紧说道:“北斗哥,昨晚我没有别的办法,委屈你在这将就了一宿。”

    岑北斗点点头:“谢谢你,要不我就得在街上躺一夜了。”

    “有电话没有?”

    “有,有”,阿强把手在围裙上又擦了一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部老人机型的手机。

    岑北斗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我先走了,你找个得空的时间给我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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