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烦恼
等桑顿太太亲自去把唐纳森大夫请来，玛格丽特已经在佣人狄克逊的帮助下，把可怜的黑尔太太挪到了她平日休息的那张安乐椅中。
这位米尔顿第一流的医生开始严谨地为黑尔太太做全面检查，并时不时对玛格丽特和狄克逊提出生活细节方面的询问。
当玛格丽特得知母亲几乎是在来到米尔顿后就感到身体不适、但她和狄克逊“合伙”把这情况隐瞒下来后，玛格丽特显得异常震惊和恼怒。
要不是今天母亲意外发病，自己不知道还要被隐瞒多久！兴许那时候母亲的病情就会变得更加严重呢！
浓重的阴云笼罩在玛格丽特脸上，即便她是位脸蛋圆润的姑娘，这会儿瞧上去也是副气势汹汹、生人勿近的模样了。
范妮在意识到自己惹祸后，就一直乖乖坐在沙发上，仿佛裙子被牢牢缝合在那一样。当她听到唐纳森大夫的问诊结果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把恳求的目光投向了一直站在唐纳森大夫身旁的母亲。
可惜桑顿太太一直都没正眼儿瞧上她一下。
露易丝则和安妮悄悄躲到了门外的墙角落里。
她低声询问安妮，范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大概是羡慕你了。”安妮无奈地压低嗓音说出了答案。
露易丝目瞪口呆地往房里看去，可惜视线被门扉挡住了。
“为什么？她昨天还那样热情？”露易丝竭力压低着嗓音问道。
安妮反倒是戏谑道：“大概是后来你有没有答应桑顿先生的求婚……”
“嘘！轻点儿声！”露易丝踮起脚一把捂住安妮的嘴巴，“你怎么在外面瞎说……哦！我大概是明白了……”
安妮微微后仰开来，并用右手按下露易丝的手掌，低头在她耳边低声打趣道：“兴许在她们眼中事情就是这样，史丹小姐要离开了，从一位初来米尔顿的贫穷落难小姐，骤然变成马上会拥有一座庄园、年收入几千英镑的大作家。她有了一位英俊能干的代理人，啊～她还骄傲地拒绝了数次好心帮助她的桑顿先生的……嗯，你知道的，换成是我，也没办法不去羡慕并且嫉妒你呢！”
露易丝当然知道安妮是在开玩笑，她立马忧虑起来：“那她万一要为难你……”
安妮回答自己一直都能妥善地处理好和雇主的关系。况且范妮多半是下意识地想要为难黑尔家，她最多也就嘴上不饶人，而今天这种吓人的变故，足以暂时熄灭范妮心头燃起的嫉妒火苗。
“她嫉妒你是因为你凭着自己的能力摆脱了现状。大概在她看来——我希望现实也会是这样子：过不了几年，你就能靠着写作让自己的收入远超她的嫁妆！”
安妮摇头道：“那么她凭靠着兄长所拥有的，那些可以支撑起她的地位和骄傲的一切，在你面前就变得不值一提。我想这就是她要来挑剔你、还有南方来的黑尔小姐一家的原因……哦～你们这些南方小姐，为什么总是那么的漂亮、出彩！”
露易丝相信安妮的推断。
生性聪慧的勃朗特小姐几乎是要比范妮更加了解范妮自己。
她们继续躲在墙角低声细语地说了一番今后的打算，并且互相鼓励着、盼望着今后的生活。
随后屋内传来唐纳森大夫的诊断和嘱咐。
“黑尔太太目前一切安好。”
“我想造成她这种不适的原因，是米尔顿的环境，加上她心情忧郁、终日里把自己闷在狭小的屋内。”
“我回去后会开几副药剂，让她定量定时服用。不过这些只能缓解她的情绪，减少她发病的概率。我的建议是，在天气好的时候多带她外出散散步。”他一边整理着器具，一边开玩笑道，“米尔顿北边那个小土坡就很不错，居高临下，东风西风经那吹过，空气会好些。当然啦，我建议要过上几天，等黑尔太太恢复了状态，她才能去那走走。平常时候她可以多在户外走动，呼吸一点新鲜空气，这对她的健康很有帮助。”
露易丝和安妮静悄悄地走回客厅里，仿佛刚才她们什么都没做。
打量着依旧是一脸虚弱地躺在安乐椅中的黑尔太太，露易丝不禁怀疑，这位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娇弱的妇人，真的能渐渐康复起来、甚至外出爬坡吗？
即便是沿着新月街后面那一片湖泊漫步，就黑尔太太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也会是不小的负担吧！万一她突然在途中犯病，那可就要糟糕了。
唐纳森大夫之后陆续交代了一番平日的注意事项，以及后续需要观察留意的地方。
他也意识到了米尔顿的环境不够好，因此在临别时特意声称，自己会和一位擅长疗养的挚友通信，向他咨询是否有好的室内疗养建议。
玛格丽特回首张望着这间狭窄的客厅，不禁绝望地想到：兴许只有赫尔斯通的乡下环境才适合母亲休养，但她们已经回不去那儿啦！
就这样，桑顿家的正式拜访以一种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结局收场。
离别的时候范妮醒悟过来，主动上前说了些致歉的话。
尽管玛格丽特胸有怨气，但她也分得清事情缘由，明白范妮是恰巧惹得母亲发病，况且桑顿太太帮忙请来了米尔顿一流的大夫。换个角度来讲，如果不是这次机缘巧合，也不知道她母亲的病情还要隐瞒拖延到什么时候。
因而玛格丽特还是努力让自己用一种大方的姿态回应道，她很感激桑顿太太的帮助，且既然桑顿小姐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语不当，那就让这事儿就此过去吧。
等到客人们离去，露易丝突然变得局促起来。
讲真，她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如今自己贸然在黑尔家待着，玛格丽特她们却要专心照料黑尔太太，自己可就显得太多余啦！
于是露易丝一边安慰着玛格丽特，并尽力帮她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一边又思索着该怎样催促卡朋律师，让他尽快帮自己找个能将就的落脚点。
而在另一边的马尔巴勒工厂，当桑顿先生从母亲那里得知黑尔家的变故，他的整个心儿便瞬间被这件事吸引住了。
在一阵沉思后，他向母亲开口建议道：“黑尔太太可能需要一些医疗用品，这些东西我们家里全有。感谢咱们的经济情况和您的先见远虑，使我们家备置了患病时所需要的种种用具。”
他以一种诚恳的，却又不容否定的语气道：“既然范妮犯了这样的错误，我这个兄长亦该为此道歉，等下让珍妮把它们都收拾起来，明儿我就给黑尔家送去。”
范妮不大满意地叹了口气，终究是默默地低头做起了针线活。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那样做。
但她又不想向安妮请教。
这真的，好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