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看娇客梅林遇险，怜黎民深巷请命
朝堂上，望帝向群臣宣布将给予为益州水患捐粮的商人们以爵位。
朝臣们多持反对意见，认为商人卑贱，事后给予嘉奖便可，万万不可让其与勋贵同列。
但望帝的态度坚决，以太祖开国，凌烟阁所绘功臣亦多商人，让群臣们哑口无言，最终还是定了下来。
凡捐米粮万石则可获得子爵，捐米粮千石可获男爵。
虽说爵位为虚，只可获得地位礼仪上的好处，并没有银两上的增益，但也同样等于获得了朝廷的认可。
一时间，益州和周围州郡的大商趋之若鹜。纷纷向益州捐去米粮，米粮之多，赈灾应该绰绰有余。
同时，望帝命陆湘为钦差，前往益州赈灾。
陆湘带着望帝派给她的一小队亲卫和五名医术高超的太医出发了。
路上，为了方便赶路，陆湘特意没有穿公主的华服，而是换了一身很平常的男装，不注意看，还以为她是普通的侍卫。
就这样一路前往益州，在经过一处必经之地梅岭时，正值梅花盛开，满山嫣红，美不胜收。
众人在宫中哪见过这般美景，不由驻足片刻。
陆湘见此美景，心情大好，便提议在此休息一夜再赶路。
众人也觉得疲惫，便应允了。
于是一行人寻了处梅林中的空地，搭起帐篷，稍作休整。
期间，陆湘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简单的菜肴，与众人一同分享。
晚饭后，天空下起了小雪。
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与红梅相互映衬，别有一番意境。
陆湘站在雪中，静静地欣赏着这美丽的景象。
她心中想着，若是百姓们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该有多好。
一队人马突然从梅林中杀了出来，打破了这份美好与宁静。
“不好，保护公主！”望帝的亲卫们将陆湘和太医们围在中间，与冲出的人马缠斗起来。
刀光剑影之间，不断有人倒下。陆湘心急如焚，她不想看到无辜的生命在她面前消逝。
她四处寻找着敌人的首领，想要劝说他停止这场杀戮。
终于，她发现了那个指挥战斗的人。只见他身披黑色战袍，面容冷峻。
陆湘高声喊道：“住手！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袭击我们？”
那人听到陆湘的声音，微微一愣，随后冷笑道：
“我们是山贼，有人告诉我们，你们携带财物众多，自然不会放过。”
陆湘心中一沉，这些人竟然是山贼。
她定了定神，说道：
“你们无非是想要钱财罢了，我可以给你们。但请你们不要再伤害我们，我们带的大多数都是草药，是用来赈济益州灾民的。”
山贼首领哈哈大笑道：
“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的话？若是真有好官爱民，我们也不会落草为寇。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说完，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朝陆湘冲了过来。
幸好陆湘在太傅处学文之外，也经常在宫中的马场操练武艺，虽然没有师傅指导，只从书中学了些皮毛，但是也足够自保。
更兼前面有望帝亲卫的保护，最终陆湘只是胳膊受了轻伤。
一伙儿山贼全部伏诛，望帝的亲卫从山贼首领的身上搜到了皇后的令牌，交给陆湘。
陆湘默默无言，只是轻轻贴身收了起来。
通过梅岭，众人总算到达益州，历时不过两天。
由于州官已亡，朝廷暂时来不及另加任命，就由司马暂代州官之职。
陆湘来到州府门前，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司马在州府门前设施粥点，下属各受灾县的灾民竞相前往。
这施粥点明显不够用，为什么不多设几处，抑或将粮食分发给各县，让他们在各县都设施粥点呢？
怀着疑问，陆湘让望帝的亲卫去请司马前来众人暂居的客栈问话。
司马匆匆赶来时，正好天降大雨，司马大惊失色，身上的官服淋到雨后，片片发白脱落。
待望帝的亲卫将其带来时，只见其像淋雨的纸人一样可笑。
但是在场之人看见官服破烂，还在向下掉着纸皮的司马没一个发笑，所有人的表情都严肃无比。
“大胆司马，你可知罪！”陆湘坐在客栈正中的太师椅上，正襟危坐，大喝出声。
司马跪在地上，依礼数拜了三拜，接着挺起胸膛，长跪于地，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
“臣知臣冒犯钦差，等同犯上，是杀头的大罪。但请您听臣一言，一件官服二百两白银，臣一年俸禄不过四十两，不吃不喝五年一件官袍。臣上任不满五年，故无钱可买官袍。这破烂官袍是上一任司马所留，他被贪官污吏打死在任上，虽是血衣，可臣不怕。”
陆湘似有所感，沉吟片刻，质问道：
“那你又为什么不把赈灾米粮下发各县，只设此一处施粥点。是怕各县官吏夺走你的功绩吗？”
司马摇了摇头，再次俯首：
“大人容禀，益州乃天高皇帝远的穷山恶水之地。各处官吏多为贬官或者当地土官，或无心治理，或经营多代。”
司马接着补充道：
“无心治理者不愿管此事，怕引火烧身，得罪本地土官，故他们根本不接受我给的赈灾米粮；经营多代者给之，他们倒是愿意，但能到百姓之手者必十不存一，我和州府兄弟自己施粥，好歹可以让百姓多活一些。”
陆湘听后沉默了良久，她虽然从小久读圣贤之书，但于今确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民生疾苦，之前或许是自己太理想化了。
在久到众人都认为陆湘大概不会再发话时，陆湘缓缓对司马说：
“你拜见钦差没有整齐的官袍确是大罪，我不治你的罪不能服众……”
这时客栈门外传来了熙攘之声。
“这是何人在喧哗？难道不知钦差在此？”一名年长的太医向望帝的亲卫问道。
望帝的亲卫却走上前，向陆湘道：“是益州百姓在外求见。”
“我出去迎接他们！”陆湘说完，就带着太医和望帝的亲卫走出客栈门去。
只见客栈门外，跪着一众破衣烂衫的百姓，长长的顺着街巷延伸开去，望不到尽头。
“请钦差大人，莫治余大人之罪。”
“请钦差大人，莫治余大人之罪。”
……
百姓山呼似的喊起来，喊声穿透了陆湘的耳膜。
正当她诧怪谁是余大人时，一个亲卫跑了过来，在陆湘的耳边耳语：
原来司马姓余，名叫余谦意，是本地寒门出身。
当年九品取士，虽有才能，却无门第，评为下中品为益州桐城县令，任上十年，才因上一任司马被打死，别人都嫌晦气，被提拔为司马。
这司马才不到四十岁，头发便已半白了，可见生计艰难。
但即便如此，却依然得了百姓的爱戴，想必是个好官。
陆湘开口，正想对百姓解释。
百姓们已纷纷开口：
“当年我儿被财主家的马碾伤，财主给了五串铜钱就不愿再管，眼看我儿没钱医治，就要死了。是余大人慷慨解囊。”
“我女被府尹大人看上，想要抢夺为妾，是余大人从中周旋。不然我女儿二八年华，就要给五十许人做妾了。”
“我家是佣农，遇到大旱，交不起粮食，就要被卖为官奴，是余大人用自己的俸银，帮我们买了粮食，交给地主。”
……
陆湘听了一会儿，才道：
“诸位安静一下，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违反律令必要处治。但如何处置，尚有余地，司马大人可以戴罪立功。请大家暂且安心。”
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答复，跪在门外的百姓脸上洋溢起笑容，虽破衣烂衫，也抵挡不住他们纯朴的快乐。
随着百姓渐渐散开去，我们回到了客栈内。
陆湘对还挺直腰杆跪在地上的司马说：
“我将赈灾一事交于你执行，戴罪立功，你肯不肯？”
“肯，当然肯。哪怕灾情解决后，处罚不变我都肯。”
司马喜出望外，倒像是捡了什么天大的便宜，开心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憨态可掬极了。
周围的望帝亲卫和太医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由的笑出声来。
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有官员能为百姓做事就这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