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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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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空堂侧殿内,只见一个身着绿衣的弟子神色匆匆地奔进来报道:“长老,殿主,依旧未曾发现睿恩新师兄的踪迹,那日护送的几人也无一人幸免!”

    应天长微微挥了挥手,示意那弟子退下,随后转身缓缓坐到殿内主位上,抬起手沉稳地说道:“都坐吧。”

    千秋引等人依次坐到各自的位置上。

    距离之前和吊严陵的那场战斗已然过去十日,由于前次几位殿主和长老被段子嗔吸去了绝大多数的灵力,修为越高,修养恢复起来便越是困难。

    孤雁皱着眉头,迟疑地开口道:“长老,这……前次转移段子嗔的事只有我们几人和睿恩新这孩子知道……”

    孤雁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这……难不成真如传言说的,他本来就是伪天教的人?”

    “胡说!”

    巫为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呵斥着,同时将锐利的目光转向千秋引。

    “睿恩新这孩子什么样我最清楚,况且,谁又能保证不是我们中有人勾结伪天教向外泄露出这件事情呢!”

    此时的千秋引面色依旧如常,只是眼神中隐隐有悲伤在流转。

    千秋引对上巫为的目光,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巫殿主莫不是在说我……”

    说着,千秋引缓缓起身朝着应天长行礼,应天长则抬眸仔细打量着千秋引。

    千秋引无比悲痛地开口道:“长老,段子嗔是我的天门殿的弟子,这次长老不惜用假死来替子嗔脱身帮助他寻找治疗之法,我作为子嗔的师父心中万分感激。”

    千秋引的眼角似乎快要沁出泪光来,继续道:“我对子嗔的器重凌空堂各殿弟子谁人不知,试问,作为师父,谁愿意用自己徒弟的命交给伪天教那批叛徒……”

    千秋引看上去极为悲痛,他紧紧地怀揣着自己的双手,面色痛苦不堪,微微颤抖着。

    巫为知道千秋引是在阴阳自己,不禁哼了一声后便别过头看向别处,脸上满是不屑。

    应天长此刻脸上的表情犹如风云变幻般阴晴不定。

    众人商议处理转移段子嗔之事时,应天长嘴上所说的皆是念在段子嗔是凌空堂的弟子,要为段子嗔寻求一线生机,处死假段子嗔也是为了安抚那些对将灾恨之入骨的弟子,以保护段子嗔的安全。

    但实际上,自应天长得知此次将灾附于人身之后,他便一直暗中观察段子嗔,他发现段子嗔不仅完美继承了将灾吸纳灵力的特性,而且不但没有被将灾吞噬心智,反倒还能自如地运用将灾,其将灾化作的灵力极为深厚,并且尤其稳定。

    段子嗔不但是一个极佳的研究对象,值得深入探索,倘若能剥离其灵智,或许还能成为一件趁手的兵器。

    看着场面陷入僵持,应天长思来想去,最后把目光投向还一直站着纹丝不动的千秋引。

    应天长缓缓开口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作为师父,谁又愿意自己的弟子受苦呢,你先坐下吧。”

    千秋引恭敬地行着礼,缓缓地坐下,仔细地将身侧的衣物拉平整。

    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每个人心里似乎都在盘算着什么。

    应天长目光深邃地看着千秋引,若有所思。

    应天长之所以会对千秋引有所戒备,甚至故意疏远千秋引,这一切都要从花降尘的母亲徵招说起。

    花降尘的母亲徵招原本是归乐殿的弟子,徵招和千秋引在相处过程中渐渐暗生情愫。

    后来修行期满七年,徵招选择回到家乡照顾父母,继承家中的酒业,从而放弃了修行,而千秋引则选择留在了凌空堂。

    凌空堂出任务时,千秋引曾几次偷偷前去看望徵招,没想到二人情到深处难以自持,徵招怀孕便有了花降尘。

    在那段日子里,千秋引每次都主动请命去降妖除魔。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花降尘十岁那年,将灾现世,而诞生地正是徵招母子俩所居住的琉璃镇。

    本身有灵力修行的人极其容易受到将灾影响而失去心智。

    花降尘原本在屋内等待母亲回来,却看见浑身冒着黑气的母亲手持着剑追杀着酒肆内的人。

    花降尘正欲上前,却被匆匆赶来的千秋引直接带走,并带回了凌空堂。

    徵招也被一并抓到亡灵岛的大牢内关押。

    花降尘依旧还记得当初千秋引向自己保证的话:“尘儿,你好好待着,母亲马上就会好的啊。”

    千秋引轻轻拍拍花降尘的脑袋安慰着。

    花降尘却一心只想找母亲,一直哭闹个不停,可千秋引只是将花降尘锁在屋内后便径直离去。

    那时,应天长其实早已发现千秋引和徵招的恋情。

    当时,应天长拦住千秋引,告诉千秋引现在徵招已经被将灾污染至深,想要驱散将灾气息已经无法救出徵招,如果强行逼出,也只不过是换一种死法罢了。

    千秋引“扑通”一声跪下,恳求应天长救救徵招,可应天长却只留下了一句“爱莫能助”,便转身离去,留下了在笼子中发狂的徵招和跪在笼子外的千秋引。

    千秋引满眼含泪地看着笼子中的徵招,还是耗费了大量的灵力,将徵招体内的大部分将灾排出。

    徵招慢慢恢复了灵智,她虚弱地躺在千秋引怀中,艰难地抬起手擦拭着千秋引的眼泪,有气无力地说道:“别哭,阿引,……照顾好尘儿……”

    话落,徵招的手垂下。

    千秋引抱着徵招,失声痛哭不已,他用手紧紧地将徵招搂在怀中,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入徵招的发丝之中。

    那日的殿门被打开了,此时的花降尘停止了哭闹,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千秋引。

    “你母亲死了”,千秋引面色苍白,声音虚弱地对着花降尘宣布了徵招的死亡。

    随即将花降尘又锁在门中,靠着门,千秋引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任凭花降尘在屋内不断地哭喊也不予理会。

    从那之后,花降尘便以孤儿的名义收养到天门殿内,一直到花降尘“天选”之时,命运使然,分殿日,花降尘依旧在天门殿内修行。

    看着一脸痛苦之色的千秋引,应天长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复杂与忐忑,他的心里不停地揣测着,对方此刻到底是不是还在深深地埋怨着自己,千秋引到底知不知道真相。

    遥想当年,应天长其实完全有能力救下徵招的,然而当时的皇帝对于那些体内有灵力且被将灾污染的人有着极大的兴趣,于是应天长鬼使神差般地对徵招动用了灵力去进行实验。

    谁能料到,这一举动竟然使得将灾污染愈发严重起来,以至于徵招的死最终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这所有的一切,千秋引全然不知。

    应天长心里很清楚,千秋引是个极为重情重义之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那么毫无戒心地疏忽大意,就直接依照应天长的吩咐,将徵招关在了那阴森可怕的亡灵岛内。

    应天长时不时就会紧锁眉头,暗自思索着,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当初徵招的死,千秋引到底有没有知晓其中的真。

    如今的应天长,时常手扶额头,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他越来越受到当初吸食他人灵力所带来的强烈反噬,灵力波动也是每况愈下,再加上年纪已然大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够活到哪天。

    应天长每每想起自己当年对徵招所做的那些事,就不由得一阵胆寒,他知道,如果这些事情被千秋引得知了,那千秋引必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但这一次,当面对千秋引的徒弟段子嗔出事时,千秋引依旧还是那副毫无保留地相信着自己的模样,还是如当初那般心急如焚、迫切地想要去救人的样子。

    应天长在心中暗暗估量着,觉得这十有八九段子嗔这件事不是千秋引干的。

    而现在,最大的嫌疑便毫无疑问地落在了睿恩新的身上。应天长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低着头的千秋引,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应天长那突然响起的说话声,让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猛然抬起头来。

    应天长面色凝重地缓缓说道:“我记得,当初吊严陵还在凌空堂的时候,他和睿恩新那可是极为交好。”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的表情那是瞬息万变。

    巫为立刻神色焦急地站出来,急切地说道:“长老,这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吊严陵自从叛逃凌空堂后,恩新这孩子对他简直是深恶痛绝,绝对不可能和他是一伙的!”

    其他三人的表情阴晴不定,千秋引的嘴角微微扬起,浮现出一抹奇怪的微笑。

    玉京谣将茶杯放下,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孤雁则眼眸微垂,似乎正在深深地思考着什么。

    应天长目光扫向众人,开口问道:“段子嗔之前因为禁书受罚他好像也有所牵涉……其他三位觉得如何?”

    千秋引整理好表情,说道:“长老,段子嗔作为我的弟子被牵涉其中,我实在不好发表什么见解。

    但巫为师兄对凌空堂忠心耿耿,断不会出现任何私心”

    说完千秋引便行礼后坐下,不再言语。

    孤雁此刻说道:“我记得当初吊严陵还曾救过睿恩新,二人感情的确不差”,话罢,孤雁微微躬身,淡淡的笑了笑。

    而此刻的巫为,心中万分紧张,额头上似乎都隐隐冒出了虚汗。

    应天长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情景,沉声道:“今日没事了,睿恩新就不用再找了,告诉各殿弟子,睿恩新叛逃凌空堂,凡见者按照叛逃直接击杀,都散了吧。”

    众人起身缓缓走出了侧殿,殿内便只剩下巫为和应天长两人。

    巫为着急地说道:“长老,你是知道的,恩新他这么多年做事从未出现过差错啊,如果他是叛徒,何必等到今天”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真相。”应天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继续道,“他只是觉得自己是在处理邪祟,斩妖除魔,他根本不知道里面关的到底是什么,松月林医馆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应天长放下杯子,缓缓走到巫为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不是不信任你,但睿恩新估计真是我们看错人了。”

    巫为不甘心地继续道:“那就不可能是千秋引吗?”

    应天长顿了一下,迈步走出侧殿。

    殿内,最后只剩下巫为一人,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门外,天空中有一丝流云正悠悠地飘过。

    千秋引面色凝重地缓缓回到天门殿内,他那略显阴沉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后,来到一处角落,熟练地打开了那处隐蔽的暗格。

    随后,千秋引脚步略显沉重地走入密室之中。

    只见冒着丝丝白气的玉石上,静静地躺着一位女子,那女子面容恬静,仿佛只是沉睡过去一般。

    今日,正是徵招的忌日。

    想当初徵招死后,千秋引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徵招最后一丝灵力艰难地保存在锁灵珠中,并且不辞辛劳地寻来寒冰石将徵招的尸体妥善保存,只为了能让她尸体不朽。

    在这漫长的日日夜夜中,千秋引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能够复活徵招的办法。

    千秋引发疯似的翻阅着所有能找到的秘籍,不顾一切地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实验,然而却一直以失败告终。

    可就在寻找复活办法的途中,千秋引却惊愕地发现徵招的体内竟然滞留着不同的将灾气息。

    当初见到徵招的时候,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徵招沾染到了其他受污染的人,所以将灾气息才会显得那么浓烈。

    但是经过千秋引仔细地观察后发现,当将灾进入人体后,便会和人体紧密结合,疯狂地吸取人体内的气息作为营养来壮大自己。

    如若不是徵招自行被污染,而是被他人注入了将灾气息,那么注入的将灾气息便会和其他原体内的将灾气息展开激烈争斗,通俗地称为“争宿主”。

    千秋引从徵招那微弱的灵力中,敏锐地感受到了那股与众不同的将灾气息。

    千秋引缓缓地趴在徵招的身侧,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期盼,声音颤抖着说道:“徵招啊,我想……我应该是找到可以复活你的办法了,你再等等,再等等……一定可以的。”

    说完,千秋引轻柔地伸出手,轻轻地拂过徵招白皙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发丝一点点拉至耳后,然后缓缓地侧身躺上石头,紧紧地依偎在徵招的身侧,一手握着徵招的手,仿佛生怕一松手徵招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千秋引的脸上满是眷恋与不舍,似乎只有待在徵招身边,他的内心才能得到些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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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另一处,那百盛岛上的花草树木呈现出一派郁郁葱葱的景象,繁茂而充满生机。

    各色的蝴蝶轻盈地飞舞着,一只白色的蝴蝶缓缓地飞过低矮的小花,最后落脚在一块土堆之上。

    那只蝴蝶悠悠地落在青草布满的土堆上的其中一朵小黄花中,它的翅膀轻轻地舞动着,仿佛是一位优雅的舞者在尽情展示着自己的舞姿,那般灵动而美妙。

    花降尘缓缓地抬起手,那蝴蝶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轻轻巧巧地落在了他的指尖。

    花降尘极其小心地端起蝴蝶,神色专注而温柔,小心翼翼地使用灵力修复着蝴蝶那破损的翅膀。

    在花降尘的身旁,一块木牌静静地伫立着,上面清晰地刻着“徵招之墓”几个字。

    花降尘微微仰头,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后扭开酒盖,将瓶口凑近嘴边,“咕咚咕咚”一声倒入口中。

    接着,花降尘顺势就那么毫无顾忌地躺在了草坪上,喃喃自语道:“娘,孩儿又来见您了。”

    说完,花降尘慢慢直起身来,双手有些慵懒地耷拉在两腿之间,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起身,然后郑重地跪在坟前,双手稳稳地捧着酒,将那酒缓缓地淋在墓前,同时口中还带着一丝笑意说道:“这些酒的香味,都不及您当年酿的……”

    花降尘缓缓站起身来,眼神有些迷离地环顾着远处那大大小小的坟堆以及在草丛中欢快奔跑的兔子,感慨道:“没想到啊,这风景最好的还得是这墓园”

    凌空堂那些死亡并且能被带回来的弟子都被安葬在这百盛岛上,兴许是这些尸骨提供了丰富的养料,即便是在颠倒四季、生机旺盛的凌空堂,这百盛岛上的风景也是所有飞岛中最为迷人的。

    花降尘一边喝着酒,一边缓缓地离开了墓地,那只蝴蝶先是落在墓碑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翩翩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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