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愿我身边之人,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解了,但没完全解。”晓小道,“她体内仍有余毒未清,加上舟车劳顿,这才昏迷。”他看着顾承熙,面色凝重,“这毒,已深入骨髓。”
顾承熙闻言,一时间脑内一片空白,他想起在黔州时询问兰韵,兰韵只说林司月已无大碍,而今想来,只怕是林司月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让兰韵不要将此事告知于他。
她为何总要瞒他?
良久,他哑声问道:“那会有何影响?”
晓小犹豫了一会儿,道:“姐姐身体本就不大好,体质性寒,这毒药又恰属极寒之物。”他叹了口气,“轻则每至冬日极寒天气头痛欲裂,重则,终身无法生育。&34;他又补充一句,&34;即便有了身孕,她与孩子,只能留一个。”
顾承熙听闻,习惯处事不惊的他瞳孔放大,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垂下眼眸,忽而想到什么,抬头,语气急切:“若治好了,是不是就不会……”他对上晓小不容置疑的眼睛,心里燃起的一丝希望灭了下去。
晓小叹了口气,道:“毒入骨髓,我能做的,只有减轻她的痛苦。”
林司月醒来时顾承熙不在身边,她只听到了晓小对落胭和来喜的叮嘱,随后那两个丫头听话地去煎药了。
晓小一回头就看见林司月醒了,他连忙走过来,问:“姐姐,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林司月摇摇头,听见晓小长舒一口气。她感到奇怪,为何晓小会对她醒过来的反应这么大?不对劲。她再三盘问,晓小终是抵不住压力,把他与顾承熙在假山后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司月,说完后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她。
林司月听后静默了一阵,她原以为只是不用生育而已,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副作用,一想到还有几个月便是冬天了,她的头就开始隐隐作痛。感受到晓小的紧张,她释然笑道:“冬日里极寒天气不过几日,忍忍就过去了,你不必忧心。”
晓小不解,犹豫了一下,问:“你不因为无法生育而忧心吗?”他内心忐忑不安,以为林司月回避这个问题是不想面对。
林司月却一脸淡然道:“不会。”
“可是……”晓小欲言又止,师父说他学成出山,将他扔在路边便潇洒离去,他这几年处处行医,见过太多渴望生下一个儿子从此在夫家扬眉吐气的女人,也见过许多无法生育而自暴自弃的女人,他看着她们,想起师父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这里的女人,是靠肚子活下来的。”而看着面前神色自若的女子,他心生一缕敬意:她是他见过的除师父外第一个不靠肚子活的女人。
“难怪她要帮你。”他小声嘀咕,以为林司月听不见。
而这一句话没有逃过林司月的耳朵。
听到这话的林司月心中泛起疑惑:谁在帮她?为何要帮她?这个人,晓小认识。不过她还是把疑问压下。
“这个‘囚鬼录’看起来不似寻常媚药,它到底是什么来头?”林司月虽然很想知道到底谁在帮她,但她更想知道这“囚鬼录”,虽听兰韵简单说过,但它看起来不只是一种让人情动的媚药。
晓小从情绪中走出,道:“‘囚鬼录’是北祁的一种酷刑,多用于淫贼荡妇这类囚犯。这药无色无味,药性烈而快,入食者不消一刻便浑身发热,下腹滚烫,失心丧智,行为放荡,三日三夜而不止,比普通春药强千倍万倍,中毒者三日内会爆体而亡,死相凄惨。”他又说道,“你们自进入祭坛便已经中毒了,只是他常年习武,摄入不多,能将毒性暂时压抑住,至于你,”他撇撇嘴,“你体质特殊,身子一时察觉不到毒性。”
听了晓小的话,她知道顾承熙已经将他们在董家村的事都说与晓小听了。至于她这具身体为何体质特殊,她想到原书后期不可言喻的剧情,抿嘴无奈一笑。“这毒竟如此凶悍。”她道,“那除了二人行房可解之外,可还有其他解法?”
“其实二人行房并非最佳解毒之法,一种是在中毒前嘴里含有净灵珠,还有一种,能彻底解毒的,是一味药。”晓小道,“‘七兮散’。”
“‘七兮散’?”
“‘七兮散’能让中毒者腹痛如绞七日不止,七日时限一到内脏具腐,七窍流血而亡。中了‘囚鬼录’后再吃下它,毒能解,只是过程异常痛苦,如万蚁噬骨般,折磨一天一夜,一般人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断气了,几乎没有人能完全挺下来。”他顿了一下,又道,“这世上能挺过来的人,我只知道一个。”
“谁?”
“我师父。”
晓小的师父?林司月霎时间明白过来,晓小这人,外热内冷,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对谁都抱有一丝警惕之心,能让他心甘情愿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的,除了授以他医术的师父,怕是无人能叫得动他。
可晓小的师父为何要帮她?
“你师父他老人家,很厉害。”林司月附和一句。
晓小一听到林司月提起他师父,兴奋道:“那是自然,没有师父,就没有如今行侠仗义的晓小神医!”他眼里全是骄傲,尽管他也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个行踪不定的女人了。
夜里,林司月躺在床上细细想着这几个月的种种经历,原书该有的剧情一个不落,围猎场上突现的狼群,巴蜀水患,归京途中的刺杀,这些都遇上了,只是过程有些不一样,也叫她遇上了原书中没有的情节,比如端午的刺杀,还有董家村,这些是本该有的,还是因为她的到来而改变的?
可不管过程如何,剧情还是沿着原来的轨迹发展着,那太子还是会在中秋谋反。
那阻止了太子之后呢?顾承皓还是活着的,一想起他看自己的眼神,林司月就感到不安,那眼神可算不上清白。只要他还活着,自己迟早有一日会迎来虐心又虐身的可怕剧情。
有什么法子,能将他一网打尽?
正思索着,林司月听到顾承熙走入寝殿的脚步声,她缓缓起身,听得顾承熙脚步略显急促地赶来将她扶起,她轻声道:“已经没有大碍了。”如果她能看见,就可以看到顾承熙看向她的眼神里掺杂着未名的情愫。
顾承熙移开眼,垂眸,道:“若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就该……”
“是我一意孤行,怪不得你。”林司月打断他的话,“我问过晓小,若用了另一种解法,我们只怕是没法像现在这样面对面说话了。”顾承熙听后抬眼看她,女人冷淡的眸子借着烛光有了神采,他回想起方才晓小对他说的话,正如她所言,这是个无解的谜题,不管他们作出什么选择,都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他平复百感交集的内心,将正事说出:“东宫异样,父皇那边已经拿到消息开始调查了。”
听到这句话的林司月心中的疑虑放下,看来她猜得没错,剧情还是原来的剧情,太子顾承江必然会在中秋谋反。她还未来得及考虑下一步计划,顾承熙给她带来了始料未及的信息:“怀王府与东宫有所牵连,我怀疑,东宫事变有怀王府的一份力。”
林司月不是不知道太子谋反的背后主使是顾承皓,但她没有想到,顾承熙竟也能将这个给查出来了,他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怀王府?”她假装震惊,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顾承熙看着她惊讶的面庞,心里不自觉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怀王心思深沉,”他看着林司月,想起端午那日顾承皓抱着林司月时心痛的眼神,他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似有什么东西堵着,叫他烦闷,“你若遇上他,莫要与他多言语。”
淮州边境,刚打完胜仗的军队营地里灯火通明,将士们围着篝火喝酒划拳庆祝胜利,好不尽兴。此时的将军帐内,年过不惑的大将军一脸严肃,仔细听着暗卫来报,眉头紧锁。暗卫把信带到,消失于黑夜中。站在一旁的年青少将看着大将军拿着笔在信纸上书写,不多时,大将军将信封好,叫来帐外人∶“来人!”
帐外来了一名将士,大将军将信交由少将递给他,并对他说∶“快马加鞭交于陛下。”将士领命退下。大将军转头看向少将∶“李泉。”
“末将在。”名为李泉的少将迅速答道。
“你先暗中派遣部下一千精兵回京与王爷会合,待陛下下了回京圣旨,你再随宫人一同出发。”大将军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给李泉下达命令。
“末将听令。”李泉没有半分犹豫,立马接下了任务。
大将军看着帐外圆月,怅然若失,喃喃道∶“二十年了……”
如果当年何家能够出兵,一切都会不同。而他现在能做的,是尽心尽力辅佐故人之子,保他一生平安。
圆月挂在夜空,冷漠地看着人间百态,看着世事难平,它无惧养心殿明亮的灯火,冷漠地看着狡诈的殿里人。烛火熄灭,周围再次陷入黑暗。
天上传来一声巨响,林司月循声转头,问道:“今日宫城内这般热闹,没有宵禁?”皇孙贵族大多将府邸建在皇城内,以方便每日的上朝。京城的百姓都住在皇城外的宫城,到了夜里会有宵禁,今日却是离奇,林司月敏锐的耳朵听到了宫城是一片热闹。
被天上的烟火叫回神,顾承熙转头看向夜空中易逝的花火,这才想起今日是中元节。他解释道:“今日是中元节,没有宵禁。”
原来他们回来时听到的锣鼓声不只是为了迎接他们回京,林司月想,今日中元节,想来宫城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她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她记得,莫老师很喜欢。她会一脸兴奋地给他们分享城里的节日氛围,会组织各式各样的活动让他们玩乐,会在看到她站在一边局促不安时直接拉着她挤入人群。走出去后,她见过许多热闹非凡的活动,但都没有当时的那份心情了。
看出了林司月的向往,顾承熙道:“想不想去凑个热闹?”
林司月笑道:“好。”
等她说完这句话,顾承熙便将她从床上打横抱起,从床边抄起一件披风就从窗户跳了出去。林司月只听得耳边一阵风吹过,宫城的喧闹繁华渐渐逼近,不一会儿,就听得满城喧嚣。顾承熙停在一座阁楼上,从阁楼往下看,正好将宫城的繁华尽收眼底。他小心翼翼地将林司月放下,又将手中的披风展开披在她身上。
林司月站在阁楼上,用耳朵感受着这难得一遇的喧哗。她听到了锣鼓齐鸣,听到了欢声笑语,嘴角不经意间上扬,沉浸在这份欢快中,忽略了身边炽热的眼神。顾承熙眼里带笑,温柔地注视着身旁的女子,节日的快乐印在她脸上,将她的冷淡冲去,此刻的她笑靥如花,明媚却不张扬,与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他不禁想,若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顾承熙看了眼楼下叫卖的人,想到了什么,对林司月道:“走,带你去个地方。”说罢他未等林司月反应,就抱着她离开了阁楼。
“这是哪儿?”到了地方,林司月稳住脚步,问。顾承熙却叫她在原地等候,不多时手里拿着两盏花灯出现在她面前。听到身边潺潺的流水声,再摸上顾承熙手里的花灯,林司月便明白过来了。
顾承熙道:“传说在花灯上写下思念或心愿放入河中,花灯便会顺着水流送到思念之人身边。”他看着林司月失明的眼眸,想到她不方便,又道:“你有什么心愿?我替你写上。”
“心愿吗?”林司月低声道,脑海里是莫老师明媚动人的笑,还有孩子们天真烂漫的笑颜,她想了想,道,“希望她一切安好,希望孩子们健康平安。”
正打算动笔的顾承熙听到林司月的这句话,手悬在半空中,他抬头,看向面露怀念的林司月,心中莫名不是滋味,思绪万千:“他”是谁?“孩子们”是指什么?你到底,有什么过往?他想知道,想了解一切,可他又该以什么立场呢?他自嘲地笑了笑,眼里是不曾察觉的克制与不甘。
周围热闹非凡,林司月沉浸在其中,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也没有察觉到顾承熙的不对劲。听到顾承熙将花灯放入水中,林司月问:“你的心愿是什么?”
顾承熙起身,盯着她隽丽的容颜,一字一句道:“愿我身边之人,平安喜乐,顺遂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