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如此反常？
娇红的牡丹在阳光下开得灿烂，尽情地享受光的滋润，一只蝴蝶飞到花蕊上，还没开始好好欣赏就被一双玉手拂走，蝴蝶转而飞到玉手主人素雅却泛着清香的衣裙上。女人玉手轻拂过花瓣，轻启朱唇：“没收下？”
“是，她似乎对儿臣有所防备。”男人恭敬地答道。
女人眼里闪过厉色，指甲一用力，碾碎了一片花瓣。她冷笑一声：“这丫头片子，难道当真甘愿和一个傻子做夫妻？”她回头看着男人，“是不是你表现得太明显了，让她起了疑心？”
男人答道：“儿臣对她一如对待瑾王妃，绝没有逾矩行为。”
女人盯着他，半晌未说话。
“只要得到了向蓉儿的东西，整个天下都是我们唐家的，到时候你想怎么处置她就怎么处置她，不要急于这一时。”女人说着，眼里的得意之色毫不遮掩。
男人听后答道：“儿臣明白。”
“罢了。等她回来，本宫会帮你们制造机会，你要好好和她相处。”
“儿臣遵命。”他轻笑一声，“太子已经秘密招兵，据儿臣得来的消息，他打算中秋起兵。”
女人露出笑容，嗤笑道：“他还真下得去手，也不枉顾景鸣‘辛苦’这几年。你可要助你兄长一臂之力啊。”
男人看着女人没有任何衰老痕迹的脸，谦逊一笑：“儿臣定不负兄长之愿。”
却说驿站内，外边的天空上又是一阵电闪雷鸣，顾承熙状态更加不对劲了，林司月心一横，直接将顾承熙拥入怀里。感受到怀里的顾承熙在试图挣开她，她将他抱得更紧，安抚地轻拍他后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别怕”，安慰着他。
他们就这样抱了很久，顾承熙一点一点地安静下来，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推开林司月，抬眼看着她。林司月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推开跌坐在地板上，她愣在原地，疑惑地看向顾承熙。
她看到顾承熙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警惕地看着自己。
那不是她日常所见的小傻子顾承熙，是那个正常的、陌生的男人。
她的心被提到嗓子眼，强装镇定轻声问他：“你饿了吗？我叫小二送点吃的上来。”
顾承熙像是突然回魂般，回避着她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林司月看他回应了，起身出门下楼去叫小二。
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顾承熙颓然地靠在墙边，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心里叹气，他居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暴露了自己。
其实自从那次事件后，他每到雷雨天都会感到不适，一听见雷声他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当时的场景，和那个女人狰狞的面容，接着陷入痛苦困境中，难以挣脱。而一次又一次的戒断，他已经学会了在人群中隐藏自己，就算再恶劣的天气，他也能面色如常。
他以为他已经好了，可就在刚刚，就在他听到雷声的那一刻，熟悉的恐惧占据他全身，痛苦的回忆如浪潮般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待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在林司月怀里，他是懵的，一时不知道是她先动的手还是他自己钻进她怀里。他急忙推开她，看到她茫然疑惑的眼神，他竟不知该如何糊弄过去，听到她问他时，他恢复理智，轻轻点头回应她。
为何今日他会如此反常？
来不及细想，林司月就回来了，她手里拿着食盒，叫他过去吃饭。两人十分有默契地没有提及刚才的事。
夜晚，林司月躺在床上看了眼窗外还在下着的雨，远处闪电硬生生地劈开了天，照得大地如同白昼，今晚怕是不得安生了。她转头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紧闭双眼的顾承熙，轻声道：“你可不可以抱着我？”
顾承熙听闻睁眼狐疑地看着她，好像并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看着顾承熙的眼睛，她又说道，“我怕打雷，你抱着我我就不怕了。”
顾承熙犹豫了一会儿，答道：“好。”
男人的怀抱很温暖，强而有力的心跳在她耳边响着，咚咚咚地敲在她的心上。明明就很害怕，明明可以用傻子的身份无理取闹地要求她，却撑着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笨。
她能感觉到男人克制的双手，害怕得想抱着她，却又不敢太用力。她心里无奈叹气，伸手绕过他的身子，紧紧抱住他。男人身体一僵，在黑夜中低头看她，少女整个身子都缩在他的怀里。天空突然一声巨响，他被吓得呼吸一滞，少女马上抱得他更紧，似乎真的是她在害怕。他搂紧少女，像溺水的人紧紧抱着水上的浮木。
天亮，顾承熙睁开眼，这是他第一次在雷雨夜中睡得这般安稳，一夜无梦。他低头看着怀里抱了自己一夜的林司月，用沙哑的声音轻声道：“多谢。”窗外雨停了，屋檐上的雨水滴在湿漉漉的泥土里，啪嗒啪嗒地打在顾承熙的心上。
林司月被窗外鸟叫吵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被子里早已没了温度。落胭进屋伺候她洗漱，她问落胭：“王爷呢？”
落胭乖乖回道：“王爷一早便醒了，现正与太子殿下用膳。”
“我知道了。”林司月说。
林司月下去找顾承熙时，正碰上顾承江上楼，她微微侧身向他行礼，被顾承江拒绝了：“既在外面，弟妹就无需多礼了。”他说话温柔，给人一副温润君子的感觉，让人难以想象他以后会做出那般谋逆之事。
林司月谢过顾承江，下楼去寻顾承熙了。
巴蜀水患情况紧急，上午待雨停后众人再次启程，不过几日就到达了巴蜀境内。
林司月从车外看去，灾民浮尸遍野，虽然早就做好准备，但以前只在书上看到的场景如今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说不震撼是假的。她瞧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趴在地上，早就没了呼吸，他身边的小男孩不知道，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烧饼掰开，把大块的分给趴在地上的老人，自己坐在一旁安静地啃着那一小块儿烧饼。她心揪起一块，立马叫停马车：“停车！”
马车停下，林司月忙下车走到小男孩面前，蹲下身，轻声道：“姐姐带你去好吃的好不好？”小男孩瑟缩在老人的尸体旁，不敢搭话。
林司月看了看老人，问：“这是你的奶奶吗？”
小男孩怯懦地点点头。
林司月笑道：“那我们带奶奶去吃饭好不好？”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林司月朝他伸出手，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见她始终柔和地笑着，便将小脏手放了上去。林司月顺势将他抱起，小男孩突然小声说道：“奶奶……”
林司月点头：“我知道。”她朝一旁的侍卫道，“把老人家请到府上，动作轻点。”侍卫听令拿来担架，将老人小心地放在担架上运走。
这一幕被马车上的顾承熙尽收眼底，他放下帘子，转身看见林司月抱着小孩上了马车，他立马换上一副懵懂无知的孩童模样，和小孩面面相觑。林司月看着这情形忍不住笑出声，换来两双眼睛的注视。她视若无睹，拿出手帕细细擦着小孩脸上的污垢。
顾承熙瞧见她衣袖上的小黑手印，顺着视线上移，看到她眼里是自己不曾见过的温柔和善，心里升起一股暖流。
他趁着林司月给小孩擦手的功夫，从包裹里拿出一盒糕点，递给小孩。小孩看着那盒精致的糕点，又看了看顾承熙，眼神闪烁。顾承熙从里面拿出一块，弯腰拿过小孩被擦得干净的小手，把糕点放上去，说：“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枣泥山药糕，分给你啦！”许是顾承熙装出的幼童音调让小孩觉得亲切，他便也不再犹豫，将糕点送入自己口中。
巴蜀州府关长兴出来迎接，未能寒暄几句，顾承江和关长兴便一起去往书房商量治理水患的事宜，林司月他们被安排到一处住宅里。州府夫人葛玢是个面善温婉的中年女人，她前来安排着他们的起居，林司月抱着小孩，对葛玢说道：“劳烦夫人托人好生照顾这孩子，他是这次水患的灾民。”
葛玢听到林司月说的话，看向小孩，眼里满是心疼，道：“妾身一定尽力为之。”她小心地要接过小孩，小孩不解地望着林司月，眼里有些不舍。
林司月安慰道：“让姨母带你去沐浴，好吗？”小孩似懂非懂地点头，被葛玢抱了下去。
来到巴蜀这几日，林司月和顾承熙都跟着葛玢在明缘寺救济灾民，小孩与他们相处久了，渐渐不怕生了，偶尔也会开口说话，葛玢看他有缘，加上自己与丈夫膝下无子，便请求林司月收养他为义子，林司月问过小孩，也看出他对葛玢夫妇的喜爱，便也没说什么。葛玢夫妇欣喜万分，给小孩取名孝钰。
顾承江和关长兴一直为着水患之事尽心尽力，但也不忘派人去寻找神医晓小，结果都无功而返。
这日林司月还是像往常一样来到明缘寺前救助灾民，休息间隙她看到一个女孩往寺庙外的一棵大树上挂上红绳，潜心许愿。她这时才注意到“明缘寺”这个地方，明缘寺虽小，可寺庙外有一棵大榕树，树干粗大，枝叶繁茂，密密麻麻的枝干上挂满了红绳，寺庙里不知供奉着哪路神仙，即使灾难来临也保存完好。她疑惑地问葛玢：“这明缘寺供奉的是哪位神仙？”
“一个保人姻缘的小神仙。”回答她的不是葛玢，而是一个前来要饭的十二三岁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