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真相
&34;安王殿下，圣上召见。&34;章启的突然到访让顾承熙和林司月始料不及，如今顾承熙虽已恢复神智，然而对外人而言，他已命不久矣。现在佑昌帝却突然召他入宫，定然是宫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二人对视一眼，林司月心中突升起预感：这件事与向蓉儿有关。
林司月执意要陪着顾承熙入宫，章启没说什么，领着二人一路走到养心殿。未至养心殿，林司月远远地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哭着闹着，哀求着佑昌帝。走到殿前，看着跪在地上的贵妃唐氏，她心下一惊，又恍然想起她的父亲和儿子都已下狱，她来替他们求情无可厚非。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唐敏回头，一眼便看到了顾承熙。恍惚间，唐敏的眼前浮现出另一张脸，那张脸与顾承熙的面容重合在一起，她被吓得身体一软，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身旁的小太监见状，连忙跑过来将她扶起，关切地询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唐敏回过神来，她再次抬头看向顾承熙，却发现他的目光深邃而冷漠，宛如一池平静的湖水，没有丝毫涟漪。唐敏凝视着他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熟悉感。蓦地，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接着仰头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带着几分疯狂和绝望。
身旁扶着她的小太监被唐敏这一举动吓住，不知所措地望着她，然后无助地看向顾承熙二人。顾承熙皱起眉头，疑惑不解地看着唐敏这一系列怪异的举动。他转头看向林司月，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然而，林司月眼中同样流露出困惑和不解，显然她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到十分诧异。
章启见状，挥挥手，对小太监说道：“送贵妃娘娘回宫。”小太监如释重负地点头，赶紧叫人上前帮忙，几人一起将唐敏扶着走出养心殿。唐敏没有挣扎，大笑着被人带走了。
进入养心殿，林司月便看到了本应在禁足中的皇后坐在座位上。皇后看了她一眼后转向顾承熙，又立马移开了视线。二人行过礼坐到一旁，等待佑昌帝说明来意。佑昌帝没有说话，不多时，章启带着一个老太监来到殿中。老太监微微颤颤地跪在地上行礼，佑昌帝没有过多的言语，直接道：&34;说吧。&34;
老太监是多年前在向蓉儿宫中伺候过的人，也是为数不多知道她真正死因的人。向蓉儿并非自尽而亡，而是遭到奸人杀害。生下顾承熙后的她身子愈发不好，精神也愈发恍惚，终日待在春禧殿内闭门不出，而留在春禧殿内伺候的人只多不少，老太监当年便是这样被指进春禧殿当差的。
那日他如往常一般干完活后睡下，忽然被本应值夜的小太监叫醒，小太监那做侍卫的哥哥生了重病，他放心不下，便求老太监与自己换差，好让他去照顾自己的哥哥。老太监同意了，又想着这位娘娘患了失心疯，加之这电闪雷鸣的天气，也不急着去值夜。当他冒着大雨到了寝殿门口，忽而听到殿内传来物品跌落地板破碎的声音，他本以为是这位娘娘又发病了，从半掩着的窗户往里看去，却不见人影。
此时不远处一道黑色身影映入眼帘，看着身形不似女子，他心中一惊，待身影完全显现，他才看出，这个人在用白绫勒着什么东西。似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一只苍白的毫无生气的手耷拉在八仙桌上，手的主人已然没了生息。黑衣人见人已没了气息，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白绫抛在房梁上，伪造自尽现场。一道闪电划过，老太监看到凶手手背上的一道月牙型刀疤，霎时间，他想到了凶手的身份——长生殿的首领太监，王公公。当时的老太监虽已入宫多年，却也是头一次见到杀人。他整个人被吓着不敢动弹，直至凶手离开，他都没有回神。
第二日，雨后初晴，宫女像往常一样进殿内伺候向蓉儿梳洗，却发现向蓉儿已悬梁自尽。宫女惊慌失措地跑出宫殿，将噩耗传出。他在门口听着，心知凶手另有其人，却不敢告发。他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太监，对方是长生殿的首领太监，他若是此刻告发，没命的定是他。德妃葬礼结束后，他又被指派到别的宫里做差，他就这样藏着这个秘密，藏了十余年。
听着老太监的描述，顾承熙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向蓉儿被发现&34;自尽&34;的前一日，正是他偷偷跑去见她的时候。他记得母亲看见他时眼里的厌恶，他曾经以为，是他的出现让母亲痛苦，以致她自尽。可他也清楚地明白，母亲绝对不是轻生之人。只是母亲&34;自尽&34;的时间太巧了，巧到有时候他会怀疑，母亲的自尽是不是因为自己。感受到身旁的不安，林司月紧紧握住顾承熙的手，无声安慰着他。
&34;严审长生殿的宫人，定要他们一五一十地招出来！&34;佑昌帝道，&34;传朕旨意，贵妃唐氏，戕害嫔妃，谋害皇嗣，朕身边绝容不下此等心肠歹毒之人，着，打入冷宫，赐自尽。&34;章启犹豫了一下，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皇后，见她没有别的反应，只能领命退下。
林司月看着佑昌帝这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心中满是好奇与疑问，听完老太监的描述，佑昌帝的神情毫无惊诧之意，反而异常平静，仿佛这一切是他早已预料到的，又或者说，他早就知道了长生殿的所作所为，只是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来揭露长生殿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佑昌帝比任何人都渴望抓住唐家的把柄，将他们一网打尽。
老太监被带了下去，养心殿内安静异常，佑昌帝看向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顾承熙，叹了口气，道：&34;今日叫你前来，便是想让你知道，你母妃的真正死因。你母妃虽生着病，但她绝非轻生之人。&34;他看着顾承熙，眼神中带着对故人的怀念。林司月看了眼身边沉默不语的顾承熙，又看向佑昌帝，捕捉到他眼底的如释重负。而这句话在林司月耳里，就像他在安慰他自己。
此时一个小太监来报：&34;陛下，大理寺卿裴大人求见。&34;皇后见状，对佑昌帝道：&34;臣妾与承熙许久未见，求陛下让臣妾与承熙叙叙旧。&34;佑昌帝不言语，只是挥挥手，皇后会意，看了眼林司月，林司月点头，带着顾承熙跟着皇后走出养心殿。
坐在许久未来的凤仪宫内，三人都没有说话，顾承熙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34;母后，这是真的吗？&34;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克制，紧握着林司月的手心正在冒汗。皇后坐在正座上，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34;是。你母亲她，绝对不是轻生之人。&34;说到这，她眼底泛红，思绪飘远，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鲜活明艳的女子，带着她逃出关着她的封闭的阁楼，为她打点好一切，只为让她自由。
她记得女人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34;永远不要放弃你自己，永远为自己而活。&34;
可惜，她们终究还是被关在这四四方方的笼子里，一个被束了手脚，一个命丧黄泉。
&34;本宫从不相信她会自尽，哪怕……&34;皇后停顿了一下，平复着内心，又道，&34;我怀疑过唐敏，可这些年她恪守宫规，事无巨细，就是对待你，也如对待寻常皇子般，叫人挑不出毛病。如若不是你当时对她有所忌惮，我也不会派人细查。&34;她道，&34;你的病，是被她叫人下毒害的，若不是她，你就不会浑浑噩噩地活了这些年，如今虽恢复神智，可……&34;说罢，她哽咽了，泪水再也止不住，她自知失礼，转过身用手帕擦着眼泪。
看着皇后这样，顾承熙于心不忍，他想上前告诉皇后真相，身体却像被什么绊住般止步不前。看出了顾承熙的为难，林司月上前扶着皇后，安慰道：&34;母后莫要难过，德妃娘娘死因已然查明，也是还她了一个公道。德妃娘娘在天之灵，定会保佑承熙平安无事。&34;
皇后无奈地笑了笑，点点头，道：&34;罢了，这便是命吧。&34;她看了看林司月，又看了看顾承熙，道：&34;本宫乏了，你们回去吧。&34;二人行礼后将要离开，又听得皇后道，&34;司月，你过来。&34;林司月止住脚步，看了眼顾承熙后，又一次回到皇后身前。宫人都被皇后遣走，凤仪宫正殿内，只留下林司月与皇后二人。
林司月不知皇后这是何意，问道：&34;母后，您这是……&34;
皇后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道：&34;本宫之前虽在禁足，却也知道承熙这病有多严重。&34;她看着林司月，&34;若将来真到了那天，本宫会向陛下求一道圣旨，让你回到林家。&34;她拍了拍林司月的手背，&34;回到林家后，你与南鼎皇室就没有任何瓜葛了，今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记住，永远为自己而活。&34;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林司月猛然抬头，对上皇后恳切真诚的双眼，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曾几何时，那个女人也对自己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她为自己挡下不堪的舆论，劝服迂腐的父母，只为这世间多一名读上书的孩子。她记得，那天父母又来学校闹事，女人与他们据理力争，占得上风，二人见讨不到好处，只能悻悻离去。
女人注意到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她，心中不由得一软。她缓缓地走到女孩身边，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她抬起手，将女孩额前凌乱的一缕头发挽至耳后，动作极其温柔。然后，她轻声说道：“别怕，他们不会再来了。”她的声音依然如同往昔一般温柔，仿佛能够抚平一切伤痛。女孩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的女人，眼中满是感激之情。女人轻轻抚摸着女孩的脸颊，继续安慰道：“今天他们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要放在心上。记住，永远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