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王家什么时候成了査枪的?
二八 你王家什么时候成了查枪的?
贺发终于从大病中缓过气来,刚刚清醒,恼恨又萦绕脑季,脑袋憋得难受,胸腔像拉风箱,躺在病床上的他,琢磨不透他为甚屡屡吃瘪。吃瘪还不敢和二朝廷透风。虽然,二胜的肉尾巴形成群狼,丢枪丢脸这事一旦被那毛猴晓得,去拼命砍杀瞎折腾,出了他人命有他兜着。但不敢拿二胜性命耍耍,一旦有闪失,到那时叫来十条狼狗,都不能让二胜活过来,怎交代姐姐夫这一条是底线。贺家和王家的明争暗斗,就数这次王家偷他枪、搞阅兵,闹秧歌、唱曲子调笑他难以忍受。
景开耘这家伙会算计人又会留颜查色,能软能硬伸缩功能极强,高的巴结,低的欺,不择手段要东西。看着贺发为这事,沉沉地病了一个多月觉得可怜!心想得想办法治治王家不一会一条毒计在脑中形成
他捻着胡须告诉贺发,“贺村长,我们再买一次枪!”贺发不理解,睁着瞪圆的眼睛说:“啥,再买枪?花多少钱是小事,我可丢不起人。”
他看贺发还不解,阴毒地笑了,开始明说:“咱照葫芦画瓢,弄个套叫王家钻我们等就的窟窿。你和手下透风说,丢枪怕什么,有的是钱。这回花大钱买好枪,气死王家!然后我们看风扬谷米,看风朝那边刮!不动声色地观察,看村公所的人,哪个通风报信,揪出他的尾巴来,还要看望旺岭那只鬼敢来钻这个套。”
嘴巴都说累了,偏贺发脑筋慢不理解。鬼弯手景开耘的泥胎脸都快急裂了,说:“我的村长神,还不明白啊,咱假买枪是想试验一下是谁透漏消息的。”直到这时,贺发才弄懂是假买枪!要再来一次真买枪,他贺发从阎王爷那里回来还没缓过来呢。罢,罢,罢,听你的。
鬼弯手提议叫二胜参与,贺发从心里怕了王家,想起王家的阴招,病好了都心有余悸,可景开耘拍胸脯保证,搞不倒王家,他景开耘就蘸着屎吃饭,趴下当狗!贺发还是不敢叫莽撞鬼二胜搅进这件事去,同意给他银子,让他布置假买枪的天罗地网。两人终于沆瀣一气,设置陷阱,就等王家小娃吃了蜜甜甜,再伸出手手来。
上次贺八子帮了荣花,求爱的心情更足了,他在放羊坡上放开嗓子唱:
捎个口信带套套,里面夹个银包包。
银钱包上绣鸟鸟。你依依来我靠靠。
搂一搂,抱一抱,一挽子巾遮住红袄袄。
亲了口,拉了手,从此咱俩好上好。
荣花这边听见了,心下觉得再不表个态,亏欠人家,说好给他一双嚡,连着几夜急赶,做成了但却没绣什么鸳鸯鸟——这家伙唱的好酸。
夜深人静,风清月朗的时候,荣花真的去了老地方,八子问:“咱俩的事,你和家人说来没有?看你给我做嚡,大概有八成意思了。”荣花飞红了脸,羞答答地表白:“我是看你脚趾头露外面,送双嚡不算表明八成九成,也不值得你把酸的臭的都唱出来。认识你才多半年,不敢和妈说,更不敢说要结婚……你若能做成几件大事,哥弟晓得你是干大事的人,这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贺八子爱慕荣花,说:“为了你,我等。哪怕再过几年算个甚?从第一次当探子,我就把命押在了阎王殿了。”八子突然放低声音说:“贺家又要买枪。说有的是钱,气死你家。”
荣花也低声问:“还敢买?真的假的?” 贺八子打包票:“真的,明个就起身,不哄你!我得赶紧回去,贺发这两天收紧人,不要弄出事来。” 八子唱归唱,见面还是不敢搂呀抱呀,把新嚡抱在怀里急里慌张地走了。荣花给的嚡不舍得穿。甚时穿?当然是当新女婿的那一天。
荣花四处找向河,可是偏偏找不着。荣花觉得这么好的机会失去了可惜,自个去,又觉得空落落的,可上一次的搞枪诱惑好大,煞了贺发的傲气好解恨!荣花过了年才21岁,阴谋阳谋不懂。就知道煞贺发的傲气爽快。
荣花想得太简单,没跟大哥说,也没带兄弟,独自去了。很快就被暗哨发现。黄猺吃鸡被逮住,就是旧路重走第二回!鬼弯手景开耘设计的圈套,实诚的荣花来钻。贺发听得,忽然记起头一次买枪时,手下说瞭见望旺岭的王老三和荣花在后边闪了一下不见了,起初贺发还想着爱王家流涎水,现在清楚了,原来是踩路。王家得逞了!抖筋炸髓,他妈的!你王向虎是不是觉得诸葛亮付你魂了,景开耘也不是闷棍敲不开的囫囵木瓜!
荣花见贺发搞了四箱东西,重的像抬死人。她也不晓得箱子里装的全是石头,只有一箱是破枪支。依旧派人前后押运,再雇村人帮着抬。景开耘和贺发没想到啊,费事弄大的网,竟然捕到一只花蝈蝈。荣花像上次那样先窜到后院,摸索着靠近了一排窑洞的窑顶,她感觉这一排窑洞就是贺大头的军火库。听贺八子告诉说,武器库的钥匙在贺发裤带上拴着。
居高临下,荣花看见贺发在院里训斥手下,好像挺生气,说得挺高,“今晚你们几个人站岗,困得圪蹴下也得把眼睛睁大,还记得上次站岗的是怎死的不?姓景的,钥匙交给你,就连上茅房都给我挂脖子上,丢了小心你的脑蛋子。”
荣花不认识景开耘,定了定神,看清一个茶壶盖头型的人指点做这做那,于是猜他就是鬼弯手,瞅着他去茅厕小便就摸了药管对着茅厕的烟囱吹下去,这人立刻就倒在茅厕口子上。枪库门上两个站岗的瞌睡神来了,伸着拳头“啊呜啊呜”连连打哈欠,眼泪鼻涕的迷糊,荣花从窑顶踏道下了院子里。
门锁很大,但这些难不住荣花,在道上混的久了,什么招数都学了几手,开个锁,小菜一碟。荣花摸出来一截细铁丝,抓住大铜锁,捣鼓了两下,“咔哒”一声,锁头开了。门一推,钻进去。里边埋伏的人立刻紧张起来,贺发忙摆手,意思是别动。看看进来的是谁,有多少人?没想到只来一个人,黑乎乎的认不清男女,荣花挑中了有枪的箱子,打开看,虽然半新却真真实实是枪。
月光下朦朦胧胧,窑洞深的一眼望不到后窑面,麻袋好多。一层一层的几乎挨着窑顶了。可以确定,这里就是贺发的枪弹仓库了!
“站住!”荣花闻声一看,一个黑塔似的人挡在前面。不管她的胆子如何,被人家抓了现行,脸色当即变得惨白。堆积过顶的货物后面走出三个人,中间是身穿土黄色军装马靴过膝的二鬼子,左边一个打弯手臂,右边那个竟然是和她相好的贺八子。
二鬼子说:“不认识吧?”荣花猜着了:“贺发,扒了皮也认识,尿腿洒路的狗汉奸!”不等贺发说甚, 贺八子先问:“你还有会开锁的本事?厉害。”“哼!”荣花把脸别过。
贺发是公子哥娇养惯了,从来都没熬夜,睡觉还要软绵被厚褥子伺候,如今为了捉偷枪贼竟然熬眼窝,虽然心里亢奋,但只逮着一个人,心里一松弛,架不住瞌睡神来袭说:“老景,关起来,这回摁进锅里的鸭子不能再飞了。我回去眯一会。”说着连连打着哈欠。
刚才都见识到王家女子竟然有开锁的本事,瞬间觉得这女子关哪窑都不保险。:“八子,把她关进菜窖里。”景开耘特意嘱咐。 贺八子讨好: “再压一块青石蛋,看她往哪跑?”
“行,石头放上去你回。换人坐上去。”贺八子颠倒心里感谢景开耘要他回家的决定,这样消息就能送出去。可是他不敢走,怕贺发要他铺褥铺被。贺发对贺八子说:“回吧,我去我姐家,唉——这也睡不了几个时辰。”贺发不支走了。
贺八子出主意:“要我说,坐着的人坐着,菜窖边上再来一班人轮流守卫。”声音在暗夜显得有点高。鬼弯手骂他“呲怪子(猫头鹰的方言语)”
贺八子被骂得灰悻悻的,低声和鬼弯手告别说:“那我回去了。”贺八子回家后,在窗子上撕了一张纸,拣燎碳画了鸟关在鸟笼子的画,折了几折藏在狗脖子的铃铛里,拍拍狗,让它去望旺岭报信。
望旺岭得到了荣花被逮的消息,向虎赶早就向薛村维持会长求救,李森又去找李翻译,李翻译听了笑着说:“近来为了枪,多方伸手争夺,建立护村武装,扰乱地方治安,皇军出台文件张贴布告,要求各村依实报审,不经申报一律查收,下面的事情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李森何等的聪明,有了这一尚方宝剑,他想到一条救荣花的计划。他让李翻译先批准望旺岭村卫队的合法性,再拿红部大印准许维持会查私藏武装文件。接下来李森托人带文件给荣花。文件很快被贺八子和另一弟兄“搜”出,送到贺发的手里。
贺发好奇怪,纸条正面有日本宪兵队收缴私藏武装的命令,背面有薛村维持会命令卫队旺望岭小分队侦知各村地下武装的指示:侦知有私藏武器不报,一律查收!大红印章非常显眼。他妈的!难道望旺岭的护卫劫枪是合法的?他跑去问李森,村里建自卫队怎还要上报备案,他怎不知这事?
李森告诉他,“你病了这么长时间,不怪你。凡村里成立护村自卫队,都要登记备案,如果不上报,皇军就要治罪,这是命令。你第一次搞枪,派旺望岭分队没收了你的东西,你怎又来?快把荣花放了,不然你吃家伙!”这话把贺发说的儍瞪眼,但他有疑问“没收了的枪支都上交了?”
李森告诉他:“当然,不信跟我到库房看。”贺发不信任李森,但表面笑着说“看什么看,我还能不相信会长?”其实他不是不想看,只是不记得枪型和枪号,心想,先赶紧去红部登记,再回去和姐夫商量补这个窟窿,这个鬼弯手差点害我出事,我饶不了他。
贺发心急火燎地去了柳林大本营,花了3块大洋备案,想起花先前花钱买得枪被王家没收,心疼得又要发疯。贺发回家,满脑门子的火没处撒,只美美气气打了一顿鬼弯手。不是说你打包票吗?贺发打够了景开耘,想,幸亏没动荣花一指头,不然脑蛋掉了还晓得甚会。又想,也该看看王家的备案记录啊。可惜自己是个懵懂货,总是事后才后悔。
晚饭,和姐夫姐姐灰心丧气地说这个事。姐夫贺老西说:“赶紧放了吧,那是烧熟的山药蛋烫手,沾上日本人,没有你好果子吃!”
贺发一脑门子汗,唉!怨自己病了一场,睡得像死人。王家登记备案了就有权把别人花钱买来的枪白白拿走?他不服。亲眼去看看王家的备案,才能放心。这一次不带景开耘,独自找李森要看王家的登记备案。殊不知当初搞枪,向豹把枪搞到手后占山提醒他,贺发会算后账的,不如把枪型号登记好不留后账。李森不着不急拿出登记表:“王家的枪型号都在这,你晓得你的枪型号不?”
贺发瞪眼了,只顾花钱哪管型号,他和鬼弯手对枪的知识一窍不通,看不出破绽可还是不服,说:“我得亲眼看看枪,那枪我买的,我认识。”不曾想,维持队就是区队的人,向豹就在维持会李森办公室隔壁,三跷两步窜过来,用枪抵住贺发脊背咬着牙说:“枪就在你身后,你可认得?”要不是李森拉架,肯定打起来了。
贺发本来干不过虎背熊腰的向豹,如今大病初愈,人家又拿着枪,吓得他嘴上死撑,心里怂得流脓水,怎就死活斗不过王家那只斑斓虎。 贺发想不通又不敢吱声,他只是日本带路狗,不懂日本人的鸟语,更不懂日本人的政策,凡事维持会说了算,李森在日本人面前说红就红,说黑就黑,没办法!都怪王家会找靠山,他妈的!
再说荣花被救回家,全家数梨划枣的训她。荣花沮丧着苦瓜脸,忍气吞声。她恨自己,被贺发逮住时,情知死定了。她缩在地窖里,准备绝食,如果贺发不怀好意就撞墙,死给贺发看! 所幸一天半的时间,有人就把她吊出地窖,关在一间空窑里,于是,她撕了一块袄襟,拴在窗柱子上,剩下来的时间是只想擦把脸,迷信投胎不再留胎记,还有,那只蒙人的烟管,大概还有点滴药末,吃饱喝足,舔一点蒙药,没有解药或许能死过去,怎死成了她那时的一个难题。不过贺发还没来,不至于急着死。
“吱呀,”门轴转动,进来一个孩子。 她双手拿起那根已经空洞,在别人看来非常厉害的蒙药吹杆,那孩子立刻吓得边躲边说:“我是送饭的,别拿杆子打我。” 那孩子放下饭惊慌夺门而去,“哐”锁门声在很深的窑洞发出很响的声。
荣花决定吃饱喝足不亏自己的那一刻,肚子也咕噜噜地响,她拿筷子搅了两下,一个纸团蹦出来,拿起看了看,“宪兵队查禁民间枪支一号令”。什么意思?正在懵懂,窑洞传来脚步声。贺八子和一个后生夺过她手里的纸条,提醒似得对她说:“你是查枪的,怎就不早说?”说着拿着那张纸急急忙忙走了。
荣花再实诚,也醒悟了有人让她装查枪的吓唬贺发,贺发也有惊慌之时,作为南圪梁村村长,红部工作队的贺发,此时一脸丧气:“你王家什么时候成了查枪的?要不是牵连日本人,哼!看我不扒了你的嫩皮,快滚! ”
荣花端起架子说:“这是规定,你在日本人那里成天混,难道不知道?”一句话说得贺发像咽了一只苍蝇一样的难受,他无奈的挥挥手,表示让荣花走,荣花让她登记去,先前私下买枪还没了,怎又买枪,要违抗宪兵队命令还是要怎地?
贺发情知被玩弄,却不能发作,很想打电话去问红部,又怕遭来更大的麻烦,他始终斗不过王家,是王家背后利刃般的手他拧不过!
荣花和贺发要过宪兵队那张纸,昂首走出贺发的私牢,真没想到贺发没动她一根汗毛,还放她出来。想不明白,大哥究竟用什么(当地话)手段救她出来的。
荣花想不通不算啥,连鬼弯手都想不通。后来,景开耘被打,伤疤还没好利落,贺发竟还没忘鬼弯手得保证,非要景开耘“蘸着屎吃饭,趴下当狗!”
景开耘鬼精,把“蘸”着屎吃饭的惩罚,变成“站”在屎上吃饭,还堂而皇之的要一顿小麦面条这家伙吃得好爽,好尽兴,他才不在乎脚下阵阵屎臭……至于趴下当狗,他说:“我已经是你的狗了,你叫咬谁就咬谁……”贺发觉得他脑瓜好,就原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