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偏航
已然过界的咫尺亲密,陆司敬刚刚扣好的衬衫顶扣一划而过倪漾的额头、眼睫、鼻尖还有她色泽红润的双唇。
白皙的衬衫面,瞬间红印浮现。
连带着她身上淡味香水的沁人,难言的暧昧感都在空气中悄然发酵。
暖色调的光线散漫而下,拢住男人颀长的身型,倪漾整道身影都被陆司敬亲昵压住。
光影似在温热交融的声息中主动淡化了他惯来给人的压迫感。
她还没站稳,就被他单手搂住,黯淡处撞上的目光,一清醒一沉醉,无意之间,都有了鲜为人知的温柔。
很奇怪,陆司敬虽然在外女伴不断,但鲜少有如此亲密的举动。他对那些女人身上相差无几的甜腻香水味无感,甚至是有点厌烦。
一如两天前和倪漾的见面,她当时身上浸透的香水尾调浓烈到完全被他排斥。
自然,初印象差劲,有了放任唐离山游戏的那张支-票。
还有那句——“就是你?唐老板说的人?”
真不知当时落得难堪的,究竟是唐离山,还是眼前这个看似艳丽,看似清冷颓丧,却依旧处处给人清纯感的女人。
现在想来,她那晚拒绝的方式实在是颇有意思。
风月场上,不是没有过她这类冷感气质的女人,但她们走到最后无疑都被名利红尘死死铐住,所谓的一往情深,不过是唯恐不乱。
他还是头一次见倪漾这样悉知黄河不清,依旧选择置身事外的女人,是欲擒故纵么?不是,完全是什么情场浮华都与她无关。
明明那是她能抓住的最后机会。
此时此刻,陆司敬居高临下地盯着倪漾。
她像是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处境的危险,这个圈子里不成文定律,就是再矜贵优雅的男人,到弥天暗夜,都会化身成为最佳猎手。
他们尤其喜爱自投罗网的高级猎物。
倪漾现在既有酒精的清冽,又有淡香水散发出的清澈感,如木质浸湿后的焚香,融合在她散落的墨黑长卷中,浓妆都更有挑拨人心的妩媚。
陆司敬眸色背光暗了暗,见倪漾连站都站不稳了,干脆弯腰直接打横抱起她,转身就往床的方向走。
他混迹情场这么多年,这会儿的确为数不多地重拾起新鲜感。
但成年人的感情多半讲究你情我愿,他从不做乘人之危的事,醒了能做的事,何必要赶在喝醉时做?
陆司敬把倪漾抱到床上,任她踢开高跟鞋,柔感的长裙铺散开来。
她靠在床头,不等他倒水,就强盗似的抢过他刚刚喝过的水杯,一口气喝完,一滴不剩。
看她喝醉这般气势汹汹的姿态,倒是比醒时更可爱了。
陆司敬慵懒轻笑了下,等她低下眼,又干脆扣住她的下巴,食指微微抬起弧度,两人目光再次撞上。
而她身子不稳,不经意牵住他没系的领带,微垂下的手,把他整个人都带近了。只见靠近后,他凌厉的眼尾也扬了起来。
“倪小姐,知道这是哪儿,就敢乱进?”
蛊惑人的气音之下,他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的下巴,原先被风吹凉的肌肤都被他蕴热,还残留了几分他指尖的淡淡烟味。
似曾相识的感觉,倪漾意识不清,明明看不清眼前的人,只一个暗色的轮廓,却也不自觉地呼吸微滞。
原先沉静的心跳声也如受鼓动,在悄然无声的环境一点点地放大起来。
床头更为昏暗的灯光幽幽笼罩,似连月光都快要醉在他们倍感暧昧的对视里。
她没说话,只是慢慢地,安静地歪过头,周围漫溢着淡淡的橘调,是她曾经最爱的香水味道。
纵然目光模糊到什么都看不清,她还是弯眼笑了:“不知道。”
柔软温和的低声,仿若覃靓之前照顾她那样,全权将内里托出。
“连猜都不会?”他抚过她遮眼的长发,头一回碰上个这么讨喜的醉鬼,他墨黑的眼底悠悠荡出笑意,悱恻缠绵的。
也是难得来了点兴致,他扶她起来,问她:“还要喝水么?”
倪漾摇摇头,刚刚那杯已经够了。
可能是室内空调温度高,也可能是陆司敬的怀里异乎寻常的暖。
没一会儿,倪漾困倦地闭上眼,扯着他领带的力道稍微松了松。
她眼睫低垂时,如浮羽,在眼睑上压住淡淡一片黯淡。
光线尽暗,他却依旧能看清她靓丽唇色上残留的那一抹水渍。
莹亮的,透着她迷人的甜味。
霎时间,温热的气息似成了利器,缓缓划过他火热跳动的心脏,诱出无法言说的悸动,陆司敬倒吸了口气,眸色倏然暗了些。
他刚伸手,指腹情不自禁要擦过她唇瓣时,门铃突然响了。
叮咚叮咚的声响,已然划破夜下缱绻的残留。
这个时间点会来找的是谁,陆司敬全然没了刚才的笑,脸色微沉了些,冷淡起身往外走。
不等第二遍再响起,门从里被打开。
陆司敬一眼就撞上眼前举着香槟杯,一席酒红色长裙,裙身的褶皱尽是风情波澜的女人。
女人五官和白天陪他到拍摄现场的那个美女有几分相似,都是脸上动过刀的,非纯天然。
但她们气质皆然相反。
女人是和陆司敬一类的攻击性五官,还有点儿霸道的冷傲。
见明来人,陆司敬脸上的不耐不减反增,他靠在门边,高大拦住她试图进门的一切机会,脸上渐渐浮现起冷意。
“现在做戏都做到我面前了?”
温嘉茗站在门口,微举香槟杯,社交礼仪满分:“今天是给黎笙庆祝的,但合作那边的人都在楼下等你好一会儿了,你还不打算出现?”
温嘉茗,京城温家的小女儿,虽然圈子里广传陆家人很看好她,一如当年陆老看好黎笙一样,认定她以后会和陆司敬有结果,但陆司敬这些年纵然沉沦风月,对象也从没轮到过温嘉茗。
是保护么?当然不是,一山不容二虎,两个脾性同样高傲相冲的人根本就无法擦出火花,更别说温嘉茗做戏的能力已经超出陆司敬能忍耐的范围。
温家这些年抱什么心思,没人会比陆司敬看得更透彻。
然而,陆司敬无视的态度,和他挡在门口的行为,难免引起温嘉茗注意。
她精致的眉眼微挑,目光仅仅朝里一探,就捕捉到房间一角那一只女士高跟鞋,款式还挺熟悉。
再一看,陆司敬领口处那道并不明显的口红印映入眼中,温嘉茗顿了下,嗤声一笑:“陆少,这种场合还渴望鱼水之欢,怕是有失礼数了吧。”
陆司敬顺着目光低眼,那一处,连及刚才的画面。
他冷眼看她,神色微愠,嗓音毫无波澜的冷淡:“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明确划清界限,温嘉茗举了举双手,笑里同样添了犀利:“难得碰上个这么保护的?恭喜。”
陆司敬没再接话,只是在她转身离开后,倒回更衣室换了干净的衬衫。
期间,倪漾那都没动静,他只是最后看了眼,就快步下楼了。
以至于倪漾清醒,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房间内静谧无声,房间外欢声笑语,隔音效果算好,倪漾才零零碎碎只听到几句牌桌上才有的通话,还有大家调侃笑声里提及的陆司敬的名字。
其中,黎笙可一句都没少说。
别人不知道房间里的是谁,不代表黎笙不知道,刚刚没找到倪漾人,她就察觉出端倪了。
她摸了张牌,笑说:“这抄近道可不上道啊。”
一旁的贺知澜还以为黎笙在说他上一把出牌的小伎俩,不满地啧一声:“黎笙,好了啊,筹码都给你赢去了,还没个完儿?”
黎笙笑笑,目光只落定在陆司敬身上,这话真正该听进去的主人公,这会气定神闲地暗杠之后,走岭上牌,又好手气地赢了。
还没等陆司敬给个回应,一旁的贺知澜就长叹一声:“陆司敬,我今天真是来给你送钱的。”
陆司敬没接茬,只是看着黎笙,微敛了下眼:“上道不得给主动权?”
外面的聊天如在耳边,倪漾一颗心悬起又坠落,很快,在陆司敬进房间时,再次悬到了极点。
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了,眼前倏明倏暗的感觉,她明确他在她身前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又离开。
很怪,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就这么出去了。
等到倪漾再醒来时,身边就只有黎笙了。
她盈盈笑意地看着她,只口没提有关于陆司敬的一句,唯独给她指了指手里那条高定的男士领带,暗示在笑。
“这个”倪漾陡然如鲠在喉。
“你说这个是什么?”黎笙坏笑。
“”倪漾刚想解释,又听到黎笙慢慢悠悠地笑说,“听说没这个,你睡不着觉啊?”
“”倪漾的脸瞬间就涨红了,她着急想解释,但越急越解释不清,舌头还打结,“不是,不是你想的”
当然不会是她想的那样,黎笙知道倪漾和陆司敬可能有的交集,寥寥无几,更别说她只了解陆司敬公事上的办事沉稳。
至于私生活,他有他自己的圈子,外人再怎么肆意传言,都由不得她多说什么。
不过今天的聊天,很明显,陆司敬对倪漾感兴趣。
每个人的感情运数都不同,黎笙没法替倪漾做主,虽说她和陆家人有芥蒂,但那仅仅是陆家某一个人。
几年的了解,陆司敬是唯一一个不同于陆家人爱耍手段本性的人,也是她现在最有利的合作方,黎笙自然没法多说什么。
更多的,要倪漾自己来选。
黎笙只是把陆司敬那边拿到的名片递到倪漾手里。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陆司敬的联系方式。
“如果是陆司敬——”黎笙看着倪漾的眼睛,顿了顿。
“那这次,主动权在你手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