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最后时刻
省厅旁的一间茶楼里,李厅长左右观察,确认无人跟踪,拉开包厢滑门。
“这么敏感的时候,你怎么能找到这来?!”
“这么敏感的时候,你不还是来了吗?”
萧海泰然自若地倒了杯汤色透红的热茶,李厅长端起来一口灌进喉咙,转头就咧着嘴吐了出来,“什么破茶,这么苦!”
“这是布朗山的老曼峨古树茶,三千块一斤,茶性霸气,苦后回甘。”
李厅长抹了抹嘴,冷笑道:“不愧是回国就掌权的雷霆人物,萧二公子还真沉得住气。”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玩完,不如放手一搏。你说呢?李厅长。”
“别绕弯子了,找我干嘛?”
萧海饮了口茶,一字一顿地说:“我需要100亿贷款。”
“多少?!100亿?!你当我是央行行长啊!”
萧海无视对方惊讶神情,拿出一支录音笔,“听听这个。”
那是萧海和绵川市市长卢祖林的谈话录音,萧海当面要求被组织确定的“副省长结构性人选”卢祖林以“年龄大了”为由主动退出竞争,转而推荐年纪稍小的公安厅厅长李喜文。
李厅长不可思议地瞪圆双目,若非亲眼所见,他实难相信萧家会有如此巨大的能量,竟能左右副省长候选人。
毋庸置疑,主政绵川多年,和第一纳税大户森海集团交往颇深的卢祖林,一定有致命把柄攥在萧家手里,不然又怎会温顺的像只绵羊,轻易就范。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萧海兔死狗烹。可副省级的巨大诱惑还是冲昏了他的头脑。
“我就一个问题,卢市长也能办这件事,为什么不找他呢?”
萧海无奈一笑,“有能力是一回事,敢不敢又是另一回事。不像李厅长,敢想敢干,将来前途无量!”
“就算我敢,也没那本事啊!”
“哦?是吗?厅长与省农信行行长是过命的交情,曾通过这位兄弟贷款300万,并以五倍高息转借他人,获利百万。这还不算本事?”
“你!!你怎么知道的?!你查我?!”李厅长惊得站起身,每个细胞都在颤栗。
萧海摆摆手,“别大惊小怪的。萧家深耕省内二十年,各方都得照顾到。否则,哪有今天呢?一句话,yes or no?”
李厅长汗流浃背地跌坐下来,无力地点了点头。
两天后的省委会议上,正式提名李喜文为“副省长”候选人。与此同时,省农信银行以“中长期专项过桥贷款”的方式向森海集团发放100亿元贷款。
听到这个消息,梓煜瞬间懵了,怎么会这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森海集团已是个债台高筑且偿还能力几乎为零的烂摊子,怎么还会有银行愿意借贷??
冷静一想,唯一的解释就是:官商勾结,暗箱操作。
就在他陷入彷徨之际,电话突然响起。
“喂,大志,我有点累,改天再聚吧。”
“啊?不是,谁跟你喝酒啊!我找到一个关系,或许能帮你。”
梓煜摇头苦笑,“谢了兄弟,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看来这座城市真的姓‘萧’。”
“等等!听我说完。我有个关系巨铁的游戏搭子,他告诉我,他爷爷是中纪委退休干部,马上要过96岁大寿”
“没用的,胖子。在任的都不顶用,何况退休呢。”
“重点是,1949年开国大典,他爷爷是登上天安门城楼的嘉宾之一!”
一时间,拨云见日,柳暗花明。
梓煜立刻着手准备关于萧家的检举材料,随大志到他游戏搭子家中拜寿,并在寿宴之后郑重其事的将资料转交给那位功勋卓著的纪委前辈。
一个月后,勉强堵住各个窟窿的萧海如释重负,可随之而来的惊天噩耗就让他五脏俱焚!
当他匆忙赶到医院时,icu里已围满了人。
萧森面无表情,万向东老泪纵横,其他高管也一脸悲痛,回光返照的萧思业睁着眼睛环视众人。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萧思业拉住萧森、萧海的手,鼓足力气留下遗言。
“小森,别怪爸爸。当年我年轻气盛,赚了第一桶金就以为顺风顺水,结果栽了个大跟头。生意失败,我借酒消愁,整夜不归。”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我直到半夜也没回家。你妈担心,出来找我,在马路边找到了烂醉如泥的我,可我连站都站不稳,她就背起我,淋着大雨,一步一步地往家走。”
“过十字路口时,一辆闯红灯的出租车冲了过来,她眼疾脚快,背着我就跑,可是太晚了”
“我咳咳咳咳咳”
萧思业咳出血来,染红了胸前的被子。他摇摇头,阻止了上前擦拭的护士。
“我醒来时,医生说,你妈颅脑严重受损,只有5的生存希望,我请他们全力抢救,可几小时后,她还是走了。”
听到此处,萧森已是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他用力抽出萧思业握着的手,转身离去。萧思业弯曲着枯瘦的手指,饱含清泪,想叫住萧森,却终究没有喊出口。
房门咔嚓关上,几秒后,便听到走廊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像是要将十几年的憋闷、酸楚、悲恸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年轻的护士也跟着呜咽起来。
“小海,你比你哥幸运得多。”
萧思业将头转向神情凝滞的萧海。
“你母亲是我的第一任秘书,小森两岁那年,我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当你母亲把孕检报告拿给我的时候,我纠结了很久,最终安排她去香港生下了你,后来又把你们送到国外。小森他妈走后,我便把心思都放在了事业上,对他疏于管教。但你,凝结了我所有的希望,你很争气,父亲很欣慰。”
萧思业的力气越来越弱,但仍坚持着说:“我走后,我的股权你们兄弟一人一半。另外,我在美国还有一笔家族信托基金,里面的钱,你们兄弟平分”
萧海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呵,造化弄人。费尽心机得到的东西,其实早已属于自己。现在,父亲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真相,他又该如何收场?
而围在床边的一众高管也面面相觑,愕然不已。
“我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我愧对你们的母亲,你们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我我”
“哔”的一声,心电监护仪上微弱波动的曲线全部拉直。
医生冷漠地宣布死亡时间:“2月5日,下午14点24分,病人萧思业因多器官衰竭,经抢救无效死亡,享年58岁。”
萧海合上萧思业微睁的眼眸,呆滞地对众人说道:“发讣告,成立萧思业主席治丧委员会,筹备追悼会”
随医护人员将萧思业的遗体推出病房,萧海站在走廊,默然良久。随后,坐到萧森身旁,点燃一支雪茄,夹到他指间,深沉地说:“大哥,以后,萧家就靠我们兄弟了。”
极少吸烟的萧森,凝视着明明灭灭的烟丝,缓缓塞进嘴里,萧海泯然一笑。
就在这时,一队身着藏蓝色执勤服的警察迎面走来。
及至近前,为首的警官麻利地完成敬礼、出示警官证和拘捕令等一系列动作,正色道:“萧海、萧森,我们是公安部‘森海集团案’专案组,你们涉嫌行贿、强迫交易、非法拘禁、杀人未遂、伪造证据、伪造遗嘱、造谣诽谤等多项违法犯罪活动,现依法对你二人执行拘传。”
愣在当场的萧森还没回过神,就和萧海一起被带走,刚抽一口的雪茄啪地掉在地上,随着窗口吹进的风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