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城隍
长乐县位于东洲边陲小国越乾国中部,因乐溪穿城而过,遂得此名。
此刻已是黄昏时分,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城中炊烟袅袅,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一片宁静祥和。
“今年这雨下得真够久的啊。”乐溪旁,路人甲吐出一口旱烟,与人闲聊道。
“是啊,都快三个月了吧,真是邪乎。”路人乙回应道,“我活了四十多年都还没见乐溪这么满过。这雨再下个几天,会不会出事啊?”
“瞎说啥呢,咱们长乐县有县老爷治理有方,又有城隍爷庇佑,能出啥事?”路人甲欠撇嘴道。
路人乙挠了挠头道:“那倒是,我也就随口一说……”
忽然,不知怎的,水面上刮起一阵阴风,二人只感觉周身气温瞬间降了下去,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真晦气。”路人甲敲了敲被风刮灭的烟杆,没了闲聊的心思,朝另一人挥了挥手道,“走了走了,上我家喝点。”
“好咧,就等你这句话呢。”
说话间,二人慢悠悠地离开,而水面上,一袭白衣的杨平吐了吐舌头缓缓飘上了岸。
他不是有意恫吓那两人,实在是作为鬼物,天然阴气伴身,一不小心就鬼气外露。
杨平耸耸肩,并没有放在心上,随后按照脑海中的记忆,向着县衙所在的地方飘去。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十几年来长乐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县城规模大了好几倍。
县衙大院也不在原址,杨平愣是飘了好几个小时,都没能找对地方。
“哎呀呀,经验主义害死人啊。”杨平轻抚额头,叹息道,“要不找个人问问路?”
就在这时,杨平心头一跳,只感觉身后两道异常的气息正在靠近。
他赶忙回身,只见不远处街道上,立着两名身形高大的男子。
他们脸上画有脸谱,一黑一白,手拿黑色铁链,胸口有着一个大大的“差”字,浑身散发着阴森骇人之意。
鬼差!?
杨平愣了一下,脑中立刻蹦出这两个字,又见他们手拿铁链气势汹汹,心中暗道:“不好,大意了。”
他早该想到,这番世界既然有鬼的存在,那必然有神仙、天庭、地府。
自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城中乱逛,好像也太过招摇了些,势必会引起注意。
来人正是长乐县城隍麾下的两名鬼差,今日他们奉城隍大人之命,入夜后开始了日常巡街。
起初一切如常,直到此时此刻,他们遇到了迷路的杨平。
两位鬼差心中也是一惊,观杨平虽是鬼物,但魂体凝实,气度不凡,不是那些孤魂野鬼能比。
他们面色凝重,相视一眼,随即拿出锁鬼械具,心中嘀咕着:县城什么时候遛进来这么厉害的鬼物了?
对方实力不详,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乎双方仅相隔几丈的距离,凝神戒备,场面安静得极为诡异。
终是鬼差们职责所在,不能置之不理,一黑面鬼差率先开口道:“吾等乃长乐城隍麾下拘魂鬼差,前方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果然是鬼差。
杨平心里暗自着急,入城前他并未料到会发生此等情况,所以没有想好说辞。
只是看那两位鬼差的架势,若是自己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恐怕不会轻易放他离去。
该怎么办?
显然此时此地,和两位鬼差发生冲突是不明智,杨平大脑飞快运转,忽然一计涌上心头。
随即,杨平作揖行礼,高声回道:“小神是新晋的苍河河神,姓杨名平。”
苍河河神,杨平?
两位鬼差面面相觑,互相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号。
估摸着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山精野怪有了些许道行,自封的名号。
于是,黑面鬼差又沉声道:“既是河神,应当在你自己地界司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面对鬼差的追问,杨业依然从容不迫,回道:“小神初来乍到,想着熟悉下地形,却没想迷了眼,走错了路,坏了规矩,还请二位大人海涵。”
两位鬼差面色阴沉,对杨业的说辞半信半疑,不过杨平诚恳的态度,让他们紧握铁链的双手放松了不少。
见此情况,杨平试探性地问道:“两位大人,我可以离开了吗?”
“不行,你既来此地,去留应当由城隍大人定夺。”黑面鬼差抖了抖手上的铁链,沉声道,“请同我们走一趟城隍庙吧。”
杨平沉思了一会,面露难色,无奈道:“好吧,那就劳烦两位……”
可没等他说完,一道黑色铁链快速朝他凌空飞来,杨平看的真切,却是没有躲闪,任由铁链将其锁住。
铁链漆黑又阴冷异常,杨平只感觉全身气息都被禁锢住了,他试着挣脱了下,却是纹丝不动。
两名鬼差也不多言,扯着锁链便走,他们在前,杨平在后,一路向着城南方向飘荡而去。
不多时,杨平随着两位鬼差落在一处造型别致的庙宇前。
“你押着他在此等候,我前去向大人通报。”黑面鬼差看了杨平一眼,朝着白面鬼差说道。
白面鬼差掂了掂手中的黑色铁链笑道:“且放心吧,有拘魂索在,任他翻不了天。”
他们之间的谈话并没有刻意避开杨平,似乎是在警告杨平不要惹事。
黑面鬼差点点头,一个转身便原地消失,不知去了何处。
杨平则是抬头挺胸,稳稳伫立,抬眼看向面前的庙宇。
只见整座庙宇坐北朝南,青砖小瓦,殿宇宏伟,飞檐耸脊。
朱红色的正门上方镶嵌一石刻横额,横额之上端刻着:“城隍庙”。
两边则是一副对联。
上联:做个好人心正身安魂梦稳,
下联: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
杨平心中不禁暗暗叫好,观此对联,这位城隍爷必定是位善恶分明、嫉恶如仇的人物。
这就是杨平想到的计划,也是他“自愿上门”的原因。
在他两世的记忆中,城隍爷都是监管阴阳两界,掌管善恶赏罚、因果报应的神灵。
说不定,这位城隍爷就知道其中原委,要是能够得到他的帮助,那么“真假县令”的事情调查起来肯定要顺畅许多。
思忖之间,黑面鬼差已然返回,他接过白面鬼差手中的拘魂索,轻轻一挥,将铁链尽数收回。
顿时,杨平便感觉一轻,全身上下轻松了不少,于是向着鬼差抱拳道:“多谢。”
黑面鬼差面无表情,沉声道:“你随我来。”
杨平也不多言,随着鬼差从侧面穿门而入,在他们的指引下,来到了城隍庙的偏殿内。